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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旧欢如梦
    “因为他查不了。”青桐并未在宁修茂那样咄咄逼人的态度和隐约的挑拨暗示之下露出丝毫动摇之色,反而在听到这几近用心险恶之语时目露讥讽,对他咧了咧嘴角。
    这讥讽自然不会是对七弦的,于是宁修茂知道,自己刚才的试探里一定有一个甚至几个极大的漏洞,不仅没能切中要害,反而被人抓住了破绽。
    但却并不证明他出师不利,至少这让他了解到当年七弦没有插手柳家案,其中一定有更复杂的原因……或者更简单的原因。
    他马上就会知道。
    青桐定定地看着宁修茂,嗓音喑哑,完全不像他这个年龄应有的音色,听着竟隐隐让人觉得难受,他一字一句,用一种生疏的节奏,缓慢而坚定地说:“公子救下我的时候,我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得了失语症,再没能开口说话。”
    宁修茂脸上闪过一丝讶色。
    当年柳家唯一的幸存者,没有人知道他究竟看到过什么。
    从他险死还生那一天起,他就再也开不了口,也不愿与任何人交流,只是终日躲在日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里,双手环抱双膝,目光呆滞,一动不动,好像一个人偶。
    哪怕除了言语之外人与人之间本还有无数种可以交流方式,可对当时的那个小孩来说,他已经把“交流”这种行为本身摒弃在了自身之外,给自己画了一个圈,在圈里独自躲着。
    如果不是眼珠偶尔的转动,他甚至安静得像是已经死了。
    七弦曾经说过,他们都是走在生与死的边界上的人,一脚还在人间,一脚已入黄泉,非生非死,非人非鬼。
    只是,七弦有了温念远,就能从那样的无间地狱里出来了,重新行走在阳光下,向死而生。
    而他,要永远留在阴影里,那里很清冷,却也很安全。
    “我不是公子,世上如公子这样聪颖坚韧的男人有几人?”青桐极缓慢、极生涩地继续对宁修茂说。
    即便是现在,说话对他来说依然是一种负担,多年未曾开口的声带,早已经不习惯正常地言语。
    “公子他能在遭遇那样种种非人的不公之后仍云淡风轻,而我直接疯了。”青桐眨了眨眼睛,说话太多大概让他难受,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却仍旧固执地往下说。
    “如果不是公子一直带着我,想方设法为我医治,我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不见天日的角落里,更别提慢慢重新学会说话。姓宁的,我无法阻止你以极大的恶意揣测公子,但扯我对付公子,休想――唔,你干什么!”
    一杯茶水被抵到唇边,杯中水微微晃荡,溅湿了他的唇,青桐皱眉低骂,却又忍不住想喝,他的喉咙很痛,很想把唇边这杯水咽到嗓子里去,熄灭那种灼烧的感觉。
    但拿着杯子递过来的宁修茂,却又让他直觉地警惕。
    “啧啧,小孩儿,我才说了几句,干嘛跟只炸了毛的猫似的,叽里咕噜一气儿说这么大一串?”
    宁修茂摇头笑叹,“还说自己不愿说话,我看你就是个话唠。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对付你家公子了,我吃饱了撑着?――快喝,嗓子还没冒烟?”
    青桐被他嘲笑得瞪大了眼睛,什么炸了毛的猫!什么话唠!这个老男人……他一把夺过那杯水,一饮而尽,几不可察地舒了口气。
    宁修茂大笑,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家公子那样的怪胎,世上一个够了。是人面对穷凶极恶之徒都会胆怯,你我皆凡人,不必自责。”
    青桐无声地看了他一眼,咬了咬嘴唇,忽然低声说:“别摸。”
    “什么?”宁修茂觉得青桐的头发软软的,还挺好玩儿的。
    啪地一下打掉那只作怪的手,青桐不悦地说:“别摸!别人说,被人摸头会长不高的!”
    “……”宁修茂摸了摸鼻子,“小小的也挺好玩儿的――咳,我是说,你已经不矮了。”
    少年目光游移地盯着桌上被吃空了的那两碗面,忽然有些茫然,他们明明是在说柳家的旧事不是吗?是从什么时候话题被转移到这么奇怪的地方来的?
    心下一惊,青桐重新筑起自己心中那牢固的防线。
    眼前的男人深不可测,看似总在做一些无意义的事说一些无意义的话,却能在不知不觉间让人打开心房,实在是个可怕的男人。
    也许……哪怕他觉得七弦公子是不败的,却仍觉得这人若与他们为敌,绝对是个危险的敌手。
    “你跟着我们,到底想做什么?”他说他不是为了对付七弦公子,那又为什么要说出那样明显带着挑拨之意的言语,为什么要提起柳家的旧事,为什么要出现在他们面前。
    宁修茂收回手,摇头叹息,“小青桐,我想做什么,我早就说过了啊。”他笑眯眯地敲敲桌子,“在城里我就说了,我此来,是要带你走,嗯,你愿意跟我走么?”
    “怎么,宁兄这是趁我不在,又来诱拐在下的琴僮了?背人引诱,这行为,恐怕放眼整个江湖,都失之厚道吧?”
    忽然一道优雅的声音传来,七弦转过梯角,手扶栏杆,慢慢顺着楼梯走下来,身边跟着神色坚毅的温念远。
    看见七弦,青桐面色微变,“公子……”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七弦打断。
    “嗓音沉锈,怎么又严重了?”他面色一冷,转向宁修茂,淡淡地说:“宁兄即便半聋,也该听得出我这琴僮嗓子不好,何以引他说这般多的话?”
    宁修茂也有些歉然,并非伪装,他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当初做了万般假设,倒没想到是这情况,更没想到一句试探性的言语,会令青桐激动成这样。
    看来一杯茶水远远不够。
    他大大方方地向七弦一拱手,“是在下考虑不周。”然后向青桐躬了躬身,“不知者也有罪,有现成的药没有,要是有药方,我去抓来也成。”
    青桐没来的及闪开那一鞠躬,更添懊恼,人都说要是受了年纪大的人的礼,也要长不高的,他抿了抿嘴,没再说话,只摇摇头,一闪身不见了。
    宁修茂伸手“喂”了一句,没抓住人,一脸懊恼之色,对七弦说:“两位情话这是说完了?”
    “情话?”七弦一挑眉,温念远面色一沉。
    温念远从不觉得他们的关系有什么见不得人,可更不会觉得应该把他们的关系满天下乱嚷嚷,他自是无所谓,可不愿从任何人口中听到对七弦的半句难听言语。
    宁修茂不请自来,与七弦同行,本已让他不快,又吃了他给七弦做的面,还调戏青桐。
    虽然从情敌角度上,温念远不会喜欢青桐,可他是堂堂正正的大男人,绝不会因此而小心眼到希望青桐出什么事。
    更何况,他亦感念他未曾离开家而七弦一人独自在江湖上流浪的岁月里,至少有青桐不离不弃地陪伴在这个他最在乎的男人身边,没让他真的孤寂到茕茕孑立、形单影只。
    如果宁修茂不怀好意――
    “怎么,你们不会不承认是情人吧,那一脸你侬我侬的,我又没瞎了眼。”宁修茂摆摆手,毫不介意地表示,“又不是什么坏事,你们俩还挺般配的,我可不是长舌妇。”
    七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承宁兄吉言。”
    显然他是不相信宁修茂说自己不是长舌妇的言语的,不是长舌妇,只要愿意,也可以散播流言蜚语,这件事,不大不小,还是能给人造成一定困扰的。
    当然,他全无所谓,只怕他那个傻弟弟难过罢了。
    果然相爱是一件无比矛盾的事,令人互为弱点,也令人互为倚仗。
    就像温念远明知道他不在乎名声,也不希望人们对他蜚短流长一样,他同样知道温念远不会理会那些人嚼的舌根,可他就是不愿意听人说他笨蛋弟弟的坏话,他不爽。
    他一不爽,说不定就要把这个江湖搅得天翻地覆,虽然它本身也从不是多安宁和乐的桃花源。
    就在几人之间暗流涌动的时候,温念远忽然目光沉沉地看着宁修茂,语出惊人,“你与当年的柳家有什么关系,或者,跟凶手有什么关系?”
    宁修茂脸上闪过一丝异色,“阁下何出此言?”
    温念远面色沉稳,“你对这桩旧案十分关注。”
    “呃,温兄这话说的,你看着武林上下,哪个不关注柳家之事,无非是好奇罢了。”
    “好奇到要青桐跟你走?你很关心他。”温念远丝毫没有被宁修茂打岔之言所影响,进一步说到。
    七弦笑盈盈地看了温念远一眼,带着赞许神色,好歹跟在他身后这么久,终于也开始有点脑子了,不枉费他调/教一场。
    这么好的机会,浪费可惜,不如他也来推一把。
    做了个请坐的姿势,七弦没有给宁修茂开口的机会,“宁兄自称混迹江湖半生,不过依在下看,宁兄是朝廷中人吧?如此看来,当年柳家一案,与朝廷有关?或者说,与你――有关。”
    他笑得令人感觉如沐春风,言辞之间却犀利如刀。
    作者有话要说:调/教 调/教 调/教 调/教
    艾玛,不纯洁地捂脸r(st)q
    第65章 扑朔迷离
    宁修茂屈指在桌上轻轻敲着,发出有节奏的回响,仿佛在思考什么,半晌才妥协般摇头笑道:“七兄不愧是七兄,在下与朝廷确实有那么点小关系。”
    他退了一步,温念远却皱了皱眉,“不,你是故意的。”
    他想起在锦官城的时候,在他们面前,宁修茂坦然接受锦官城知府对他的恭敬态度,并无丝毫要掩饰的模样。
    若是他真不想让人知道他跟朝廷有关,只要事先通个气就好,但他并没有,不仅没有,在七弦和温念远来时依然坦然。
    他就是要他们猜到。
    “说故意倒也不尽然。”宁修茂有些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没办法一般叹了口气,“想跟七兄和温兄做朋友,还是坦诚点好嘛。”
    “哦?”七弦尾音微微上挑,带着怀疑,慢条斯理地说:“可宁兄仿佛坦诚得还不够啊。”
    “二位见谅,在座都是聪明人,有些事当真点到即止为好。”宁修茂收回了敲着桌子的手指,微敛容色,“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在对待青桐的问题上,在下绝无恶意。”
    这就回到了开始的问题上,宁修茂显然也清楚,太含含糊糊是无法交代的,无论什么样的底,他都得交一点。
    “在下与当年的宁澜柳家,确实有点关系,如果非要说,大概能算是个故人吧。”
    温念远看了七弦一眼,七弦若有所思,对宁修茂的说辞不置可否,眼睫垂下,看着自己的手指,仿佛对自己圆润的指尖忽然有了兴趣。
    三人都是极有耐心之人,没有谁因为这样沉默的气氛而惶惑,或站或坐,或思考或饮茶,远远看去倒有几分如画的味道。
    终于,七弦率先打破了沉默,“宁兄刚才一定对青桐说过,我对柳家疑案视而不见,一定有所猫腻。”
    他不待宁修茂反驳,轻笑了一声,“别忙,这话你定是说过,不过现在,我倒也想问问你,既是柳家故人,案发这些年,你又做什么去了?”
    屋中几人都知道七弦并非真心要讨一个回答,柳家案错综复杂,牵涉甚广,正如七弦之前所言,他们都需要一个好时机。
    此刻他反唇相讥,不过是要把主动权拿回来罢了,青桐不会相信宁修茂对七弦的挑拨之语,可反过来那就未必。
    宁修茂想这样算计了他,然后再带着他的人悠哉悠哉地走?哼,想得美,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敢跟他拼算计,简直自讨苦吃,七弦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温念远在一旁看着他唇角勾起的弧度,目光变得更加深沉,专注地落在七弦的侧颜之上,那笑容里露出的一丝算计完人的小得意,真是让人怎么都看不够。
    被反将了一军,宁修茂也是无奈,看来他还是不够了解七弦公子,这男人竟也有这么瑕疵必报的时候,偏偏对方还是正中要害。
    青桐本就不怎么信任他,偏对七弦深信不疑,被他这么一搅合,要把那小家伙拐走看来是更不容易了,只是,这回,他难就难在若没带上该带的,实在没法儿走。
    风已满楼,若不把青桐留在自己的视线里,若再有不测风云,他就真的万死莫赎了。
    只是这样一来,他也就只能被迫着自愿绑在这七弦和那客栈主人身边,自动成了同盟,以七弦现在所陷的局势,对自己真是百利无一害。
    不过……也好,他深深地往七弦身后,仿佛无人的角落里看了一眼。
    江湖不是庙堂,他自己一个人,终究势单力孤,七弦如今自身再危险,以他的能耐,应也不至于自顾不暇,再加上他那小情人客栈主人,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当然这些都是小节,他最看重的,还是七弦的头脑,柳家的亡魂已经等得太久,是该到了重见天日的时候。
    深吸一口气,宁修茂正色,“七兄既已知在下与朝廷有所关联,就该明白,像我们这样的人,是不能循一己之私来为所欲为的。”
    七弦点点头,又摇摇头,“那你现在又能如何?”
    “现在可以为所欲为了。”宁修茂洒脱一笑,“因为现在在下真是孑然一身、清清白白的江湖客。”
    笑完,他又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温念远听在耳中,仿佛是“小筠”还是“筱b”什么的,大概是一个人的名字。
    然而就在这时,身边仿佛有一阵风裹挟着杀意迅速掠过,他立刻反身挡在七弦面前,却见青桐不知何时冒出来,一闪出现在宁修茂面前,探手揪住了他的衣领。
    他脸上的神色极为骇人,简直跟见了鬼似的,声音更是哑如鬼语,满是凄厉,“你怎么知道这……你是谁?!”
    “你刚才应该都听见了,小朋友。”他毫不在意地拍拍青桐的脸,还顺手揪了一把,“我只是柳家一个故人。”
    宁修茂看着青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瞪了七弦和温念远一眼,“这些年你一直都在暗中守着七兄,那他若有跟……亲热之事,你岂非也能看能听?”
    这话题转变太快了,莫说青桐,就连七弦和温念远都是一怔,看宁修茂那难得一见的愤怒的模样,神色可见他还不是为了转移话题而生拉硬扯,而是真的为这个而怒了。
    七弦忍不住“噗嗤”一笑,掩唇,“这老男人,还忒有趣。”
    他和温念远向来都是你追我赶,便真有肌肤之亲也是近些日子的事,青桐大小也十七了,便知点人事又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大惊小怪。
    倒像是当自个儿子了。
    也不像,当爹的哪在乎这个?宁修茂那气极的模样,倒分明像是个奶娘。
    宁修茂却还在逼问青桐到底看没看见,刚刚还气势逼人的青桐这会儿被倒过来拽在人掌心,事出突然、他适才听见那个名字又心神荡漾,竟没能躲开。
    此刻被人摇来晃去问他到底看了什么没有,也有点羞恼,忿忿道:“跟你没关系!”
    “你!”宁修茂一脸气煞我也的模样,却又明显舍不得把青桐怎么样,就把目标转移到七弦身上,好一通数落。
    七弦被他烦得不行,脚尖刚一动,温念远已经大步上前,看宁修茂还双手抓着青桐,正好方便他捂了他的嘴,冷冷地说:“阁下请慎言。即便他想看,我也不可能让他看到。”
    宁修茂脸色却愈发古怪起来,但这时,已经没有人去管这一堆让人哭笑不得的小破事,因为其余人的脸色都开始变化。
    他们都听到了,声音。
    各式各样的声音。
    脚步声,马蹄声,别的什么声音,细微的、小心谨慎的、大大咧咧的、沉稳有节奏的、轻快的……
    还有衣袂飘拂的暧昧回音,兵刃隐约的轻响,刀枪剑戟、戈矛鞭盾、种种不一。
    有一大群人,正在从各个方向向这边行来,慢慢地把他们这间小小的客栈连同那片设了阵法的林子围在其中。
    “公子!”青桐挣开宁修茂的钳制,望向七弦。
    七弦点点头,“去看看,自己小心。”
    屋中青影一闪,人已不见踪影,望见宁修茂眼神深处的一抹忧色,七弦轻声道:“以青桐的轻功,即便打不过人家,自保脱身不是问题。”
    他说的是事实,以渡江鬼步之能耐,端的是保命利器。
    宁修茂却并不赞同,“江湖之大,高手众多,他一日未遇对手,不代表终身都可无忧。”他看了看七弦,又看了看温念远,语气中难得带了一丝惆怅,“以当年宁澜柳家之盛,家中子弟人人都习练渡江鬼步,不也一夜之间,不留一个活口?”
    这是压在所有人心头沉沉的乌云。
    以青桐渡江鬼步如今的造诣,都已经难逢敌手,那么又是什么样可怕的凶手,能将柳家一夜灭门,那么快那么诡谲的轻身功夫,竟然一个都没逃出去?
    不,好歹还有一个青桐活下来了。
    但,他活下来,真的是因为幸运吗?
    至少此刻,没有人知道答案。
    三人一时都陷入沉默,七弦身陷流言蜚语,柳家案迷雾重重,临时的结盟各自算计提防,而外面,还有不知因何而来的大批人马。
    他们如今,就像摇摇欲坠的危楼。
    青桐很快回来了,他的脸色异常难看,唇色苍白,微微在颤抖。
    但他不用说话,七弦和温念远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此刻外面已经有人运起内力,将声音远远地穿过树林洪钟般传来,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每个人心上。
    “魔头七弦,为骗取渡江鬼步秘籍,屠杀柳家满门,幸有柳家遗孤重现江湖,如今在此,人证物证俱在,其罪当诛!”
    柳家遗孤……温念远看向青桐,那群人忽然拿青桐作伐子?可怎么想都不太对……
    青桐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几人面色一沉,柳家遗孤指的不是青桐?人证物证俱在……
    那么多人这么气势汹汹而来包围了客栈,若没点真凭实据不可能红口白牙就咒人魔头,看来,江湖上又出了什么有趣的人物。
    青桐终于开口了,他仿佛有些不敢相信,有些踌躇地哑声道:“有个人,也会渡江鬼步……他说,杀我柳家满门的凶手,是……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艰难地跟大姨妈做了两天斗争,_(:3」∠)_终于败了,说多了都是泪(┳_┳)
    第66章 此心蚀骨
    “你见到他们说的那个人了?”七弦点点头,并不露一丝讶色,只若有所思地问道。
    青桐摇摇头,捏紧了拳,“公子,他们污蔑你!”
    七弦忽笑,眼风从屋中诸人身上若有似无地扫过,最后落在青桐脸上,“你就一点都不怀疑我?”
    若说空口无凭,如今忽然又有渡江鬼步的传人现世,口口声声说是七弦屠杀柳家满门,三人成虎,更何况有理有据,就算听的人有些动摇,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少年却仍然坚定,用那样锈哑的声音,漠然道:“太巧了。”
    是的,太巧了,一桩一桩,一件一件,都太巧了。
    七弦刚在温家那场风云之中让青桐和渡江鬼步在人前略现一眼,如今他刚离开钱塘,不利于七弦的流言就已经如此迅速地传开。
    柳家案早不提起晚不提起,在这种时候重起波澜,宁修茂突然出现,甚至一夜之间,江湖上绝迹了那么多年的柳家后人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东一个西一个,简直让人怀疑什么神秘莫测的渡江鬼步,原来不过是满大街都是的便宜玩意儿。
    只不过这一连串事端来得突然而紧密,从表面上看也很符合逻辑,很容易牵着人的鼻子走,让人看不出简单迷雾之后的硬伤。
    青桐跟了他那么多年,好在没被这么拙劣的陷阱俘获,一眼看出了其中不合常理之处,并没有因为一个可能是他亲人的人的出现而失去理智。
    七弦不由得深深欣慰,当年那个遭逢大变之后只敢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画成的地牢里不言不语不听不看的小孩,终于长成了一个敢于直面心中最脆弱的地方的勇敢少年。
    他微微眯起眼,含义不明地瞥了温念远一眼,唔,真是比这个二愣子聪明多了。于是这男人在这样身陷重围的时刻,竟然有了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得意之感。
    触到七弦那意义不明的打量眼神,温念远有点莫名其妙,却很快抛之脑后,因为他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包围在外的人,是如何知晓我等行踪的?”他问宁修茂,在场几人中,来历不明形迹可疑的,只有他。
    而就在他进了客栈后没多久,围追堵截之人便蜂拥而至,由不得叫人怀疑。
    宁修茂简直无语,他看了看七弦,“你该不会不知道自己目标有多明显吧?”
    从前七弦虽然也名贯江湖,但那名头是因为他所到之处的种种疑案,人们虽口耳相传,可活得好好的人,谁会想去找七弦?又不是寻晦气!
    当然,仰慕他的女侠们大概是不怕的,可问题是,江湖上实在有太多或初出茅庐、或徘徊二三流的人们,爱穿着身白衣戴着个面具仿照着他到处游荡,他们所缺的,唯有一个青桐而已。
    那种时候,人们只有听说客栈在哪里出现时,才能隐隐推断,真正的七弦公子大约身在何方。
    现在的情势,却已经相反。
    温家出事之后,七弦的行踪已落入太多太多人的眼中,尤其是他令人惊怖的能无声无息操控人心的大音希声之术,和他曾在武林众位同道面前毫不客气拂人面子的态度,成功地转移了诸人对瓜分温家的注意力,仇恨却难免落在他身上。
    其后江湖上流言四起,昔日令人羡慕不已的翩翩佳公子一朝沦为嫌犯、顿时声名狼藉,如此一来,那些以模仿七弦公子为乐的人们也一下子消失殆尽。
    剩下那身孤悬的白衣和出众的容貌,自不必再花费多少心力。
    从前人们要根据可望而不可即的客栈来判断七弦公子的行踪,现如今,他们却是要循着七弦的足迹来找客栈了。
    温念远目光沉沉地看着若无其事的宁修茂,他并不信任这个身上有太多谜团的男人,但此刻他们都别无选择,他冷冷地警告他。
    “你最好安分守己,七弦无事便罢,若有什么不轨之举,别说阁下与朝廷有关,你便是坐在当今龙椅上,我也敢夜闯皇宫,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话说得极重,宁修茂却无所谓的模样,一掌拍在温念远肩上,“兄台,冷静,冷静,我对七兄可真没有什么‘不轨’企图,你总不能把七兄说成是我的责任吧,好像我把他怎么了似的。真的,我只对我家小青桐感兴趣。”
    温念远还没回话,青桐忽然说,“把那个小字去掉。”又飘到七弦面前,微露难色,“公子,敌众我寡,小心为上。”
    见宁修茂又胡说八道地把问题岔了开去,温念远知道自己没空跟他斗嘴――大概也是斗不过的,他抽出袖中兵器,凝望着七弦,“让青桐带你趁机走,外面有我。”
    他自知纵有三头六臂盖世神功,也挡不出千人群攻,但他也不需要挡住,他只要能为七弦争得一息离开的时机即可,剩下的,到了那时再说。
    宁修茂看了他一眼,总算收了点浪荡模样,对青桐招招手,“小青桐,来,带着你家公子到我身边站着,一会儿我掩护,你只管带着人走。”
    闻言,温念远回头看他,点点头表示感谢。
    他为人处世一向恩怨分明,尽管对宁修茂依然充满疑虑,既然对方肯在这时候帮七弦一把,他自不会吝啬一点感谢。
    三人蓄势待发,都打算等温念远一出门引开那群人的注意力,就暗中突围,谁知就在这时,却响起七弦略带诧异的声音,“我什么时候说要走?”
    惊异不解的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七弦抬起下颔,哼笑了一声,问温念远:“让我走,你留下,你那蠢脑子里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温念远没有回答,却也没有让步,对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别转鬼主意了,从小到大,你还有蒙过我的时候?温念远,你给我听着,你敢自己留在这儿,手上受了伤,我就在这儿――”
    他指指自己的手臂,仿佛戏谑却不容置疑地说:“也照样来一刀。”七弦微微眯起眼,“要是腿上伤了呢,我也在那儿画朵花,红红的想必好看得紧,温念远,你觉得我会不会?”
    “哥!”温念远低喝一声,却再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心知七弦那个性,敢说出来,是一定敢做的,他知道他留下来让七弦走的想法其实带着私心,因为对他而言,七弦受伤比他自己深陷囹圄更痛苦。
    可显然,不只他心知肚明,七弦,也完全明白他在想什么。
    这个……妖孽一样的男人。
    七弦勾了勾嘴角,转身看向青桐,“你呢,那个人,你不打算见一见?”那个同样自称柳家后人,同样会渡江鬼步的人,也许就在林子外,当然,也可能不在。
    青桐沉默着,眼神中却确实有挣扎的好奇与渴望、期冀与彷徨,他自然想见一见,虽然如今他们站在对立面上,他还是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真的是他的……亲人。
    久违的,以为早已天人永隔的亲人。
    没有去看宁修茂,七弦明白这个人是不需要多加言语的,青桐在哪里,他暂时就去不了别的地方,虽然他宁修茂从未曾用言语表达过这个意思。
    ――若他真的开口这样说,七弦反而要怀疑他对青桐、对他们的用心了。
    宁修茂笑了笑,“哎,七兄,我真是对你越来越好奇了,说吧,你是又想到了什么办法了不成?”
    七弦同样回以微笑,令人如沐春风般地表示,“没有。”
    宁修茂:“……”
    深吸一口气,温念远发觉自己不得不退让,心里却同时涌上沉重与难以形容的温暖。
    那个过去那么多年里,他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追不上的哥哥,现在就站在他身边,哪里都不会再去。
    还有何可惧?
    他大踏步走上前,完全不在乎还有宁修茂和青桐在场,一把揽过七弦的肩,深深吻了上去。
    这大概真的出乎七弦意料之外,这个仿佛无所不知的男人也怔了一怔,这么一迟疑间,唇舌已然被入侵。
    温念远既温柔又蛮横,不让他有丝毫退步抽身的机会,将他牢牢禁锢在双臂之间,一吻幽深绵长。
    很快,他感觉到了对方的回应,单向的压制与索取变成彼此的缠绕,深入彼此的骨与血,紧紧相连。
    宁修茂“啧”了一声,看那边热情似火的两个人简直无语,他三步并作两步跨到他的面前,一把遮住他的眼睛,狠狠道:“非礼勿视!”
    “宁大叔,你自己不是在看?”
    浑然忘我的两个人完全不在意旁人的一举一动,好不容易分开彼此,温念远略略低头,看着唇色嫣红的男人,开口说:“林中有阵法,他们一时半会儿进不来。”
    七弦要留下来就留吧,虽然树林被重重包围,但有阵法加持,这间客栈,暂时还是安全的。
    他们可以趁这时间,想想别的计策。
    然而那个男人随手摸过唇边水渍,笑吟吟地曼声道:“他们进不来,我们为什么不出去?”
    “你要出去?”七弦葫芦里卖什么药,越来越让人无法猜透。
    他点点头,“我要去亲眼看看那个指认我是灭柳家满门凶手的柳家后人,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就不好玩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r( ̄ ̄)q 小七肿么可能丢下弟弟跑嘛,小七哪里舍得哦_( ̄0 ̄)_
    第67章 义薄云天
    “这是第几个人了?”树林外,无定堂的堂主汪弘济手中拉着缰绳,望向树林,面色阴沉,侧身问旁边人。
    千鹤观的天罡道长也是一脸凝重,掐指细算了算,摇头叹道,“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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