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桑 作者:银清

    第 19 章

    高平的动作很快,他取道淮河,费时两个多月,随着刘记货栈去内陆的商船,在江南一带转了一圈,瞅准时机把沉香木脱手,一来一回,净赚了五百多两银子。

    高平来给萧逸分钱的时候,萧逸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就这么容易?你不用打点一下其他管事吗?”

    高平翻了个白眼:“上面吃,还不准我们喝点汤么。你知不知道这一趟商船去江南挣了多少钱?”他伸出三个手指:“整整十三万两!”

    萧逸虽然早有准备,却仍被吓了一跳:“竟有这么多?”

    高平靠在椅子上,神色轻松地道:“不过这些银子也不全是货栈的,官府、漕帮、各地豪强,有多少地方需要打点,最后落到货栈手里的,能有五万两就不错了。”

    萧逸默然,能净赚十三万两银子的货物,本身价值绝对在百万两以上。从兴州到江南,这一路不知要经过多少码头,没有一定的关系网,只怕早就被人吞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看来在任何时代,要想保住长久的富贵,都得有足够的势力才行。

    萧逸神色间若有所思,心里有一个念头隐隐闪过,但这念头稍纵即逝,在萧逸捕捉到它之前,便已经消失掉了。

    高平只是来给萧逸送钱的,见萧逸没其他事,便起身告辞。他现在忙得很,没工夫在萧逸这里闲磕。

    入冬之后,天气渐渐寒冷下来。城里人们出行时都要穿着厚厚的棉衣御寒,街道上一些偏僻的角落里,已经开始出现冻死的乞丐。这些乞丐的尸身在天明之前被城里的护军扔到乱葬岗去,以免有碍瞻观。

    萧逸在房里添了两个火盆,却仍然挡不住严寒的侵袭。没几天,林睿便病倒了,而且是很严重的伤寒。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林睿的身子就一直不好,经常生病。这次的病情虽然凶险了些,但萧逸也没有像开头几次那样焦急。他沉着地去医馆请了大夫过来替林睿看病,又照着方子抓了药,然后便在灶房里用细火慢慢地熬药。

    最让萧逸头疼的是,林睿在喝药一事上的不配合。他半昏半醒的时候还好,喂到嘴边的东西总会迷迷糊糊地咽下去。而当他清醒的时候,就坚决不肯喝这苦兮兮的药汁了。在萧逸百般诱哄,许下无数承诺之后,林睿才会勉为其难地喝上几口,脸上的神情还委委屈屈的,仿佛萧逸喂他的是什么毒药一般。

    萧逸最看不得林睿委屈的样子了,每次喂完药后,就马上把早已准备好的雪糖放进他嘴里,雪糖入口即化,用来去除苦味再好不过。

    林睿这次生病,绵长而持久,在床上昏昏沉沉的躺了一个多月。到了快要过年的时候,才略微有些好转。

    见林睿的神一天比一天好,萧逸一直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到了过年的时候,他特意花了四十贯钱为林睿买了一件火狐裘,想让林睿沾沾这红色的喜气,欢欢喜喜过个好年。

    大年三十过后,时间便进入了兴和三十五年。萧逸见这个暮气深重的皇朝虽然摇摇欲坠,但却始终没有倒塌的迹象,心里也逐渐安稳下来,开始琢磨其他赚钱的路子。

    经过这次与高平合作共同发了一笔小财,萧逸已经看不上抄书那点微薄的收入了,他现在手里也有四百两银子的本钱,颇想找点生意来做。不过在这方面,他一向不太擅长,也没有高平那样的路子,所以目前毫无头绪。

    就在萧逸天天去码头转悠之际,高平从家里过完年回来了,他给萧逸带来了一条消息:顾小山在帮县衙护送粮草的途中,因为遇到劫道的山贼,受了重伤!

    听了这个消息,萧逸真的是大吃一惊。自从他搬到兴州城后,就彻底和清阳县那边断了联系。他急忙向高平打听更具体的情况,但高平也只是从村里人的口中听到一鳞半爪,村里其他去当乡兵的人也有些受伤了,要不是知道顾小山与萧逸关系好,他也不会特意向萧逸特意提起。

    在和邑村的时候,顾小山一直是把萧逸当亲弟弟待的。萧逸一向自诩恩怨分明,自不会在这个时候袖手不管。因此他只犹豫了一瞬,便决定先将林睿托付给高平照看,自己则即刻收拾行李,回清阳县一趟。

    萧逸到顾小山家的时候,顾小山仍躺在床上养伤。他的伤其实没有萧逸想象中的严重——只是被人用一大铁砸断了左腿,并没有命之危。

    说起来,顾小山当时也算幸运,被打倒在地之后,并没有哪个山贼再来补上一刀。这次护送粮草到兴安府,县里抽调的是各地的乡兵,虽然战力不足,但胜在人数众多。虽然最后死伤了很多人,但总算把粮草保住了,而顾小山也得到了随后而来的军医的救治。

    萧逸见顾小山气色还好,便放下了一半的心,他安慰顾小山道:“还好包扎得及时,小心养着罢,过个一年半载的,骨头就能长好了。”

    顾小山向萧逸苦笑了一下,算是作为回应。

    秀兰嫂子在一旁抹泪道:“就算好了又有什么用,吴家已经把这次受重伤的乡勇都除名了,每人只发了五两银子的遣散费,就这点钱,连伤药费都不够……再说,腿伤哪有这么容易好的,伤筋动骨一百天,小山以后还不知道要受多大的罪……”

    萧逸见秀兰嫂子悲悲切切的,心情也不由沉重了起来。他在顾小山家吃了一顿沉闷的晚饭,饭后,他避过顾小山,从褡裢里取出五十两银子交给秀兰:“嫂子,我手里也没多少钱,这五十两银子你先收着,回头给山娃子请个高明些的大夫看看罢。”

    秀兰没想到萧逸竟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吓得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嫂子怎么能用你的钱,小山知道一定会骂死我的。”

    萧逸把银子硬塞到秀兰手里:“山娃子当初还照顾得我少么,嫂子要是不肯收,就是拿我当外人了。再说,嫂子要是当真过意不去,以后有了钱再还我就是了。”

    秀兰有些犹豫,她现在确实很需要这笔钱,而且萧逸的最后一句话也打动了她。想到躺在床上的相公和刚刚学会走路的儿子,秀兰一咬牙把银子收了起来,然后抬起头来看向萧逸:“那咱们说好了啊,这笔银子是向你借的,以后还钱时逸哥儿你可不能不要。”

    萧逸笑着连连点头。

    手里有了银子,这些日子压在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了地,秀兰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她热情地让萧逸在家里多留几天,但是萧逸心里记挂着林睿,只在顾家呆了一个晚上,便又回兴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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