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奴这个人,郝平湖从来不觉得理解,那是爱还是执迷,可当关于月奴的记忆和感情涌入心底,她才发觉,其实月奴根本不需要理解,她的爱从来是独对一人,那人就是她的主她的魂她的骨——百里寂夜,爱是她一个人的事,她一个人的感情,她不需要谁的可怜,不需要谁的鄙夷,她只要保有的那一片心。

    没深刻爱过的人不会知道爱有多深,没有失去过爱的人也不会明白分离有多痛,在月奴的感情面前,郝平湖的爱很浅薄也更可怜。月奴的一生,短暂得璀璨,即便没有人能理解她的爱的似水长流如火炙热,而郝平湖的一生,短暂漫长也都是悲哀的笑话,她最信的人负了她,她最坚持的最后成了最可笑,她活着不知活着谁,死了不知道归于谁。所以,她宁可她从来只是月奴,不是什么郡主,不是什么郝平湖。

    若生,她愿为月奴,若死,她也只愿为月奴。她没能选择完整的作为月奴生,最后至少完整的作为月奴去死。

    “夜……月奴来陪你了。”堕下悬崖那一刻,郝平湖觉得自己终于有了长久漂泊无依后的安定满足感,她是月奴。风从下往上吹着发,她缓缓闭上眼,微笑,烂漫如花,“主上,月奴来了。”

    心静了,一切也都安静了,再也不会有纷扰,她愿意就这样睡去,去寻他的路上不回头。

    “月奴……月奴……”

    “嗯?”她听到模糊熟悉的呼唤声,“主上?”被诱惑着用力睁开眼,模糊后清晰的是她最渴望的镜像,是她最思慕的仅仅一人,“夜。”

    “月奴……”

    “我也死了?所以我看到你了?”原来死是这么开心的事情,因为可以见到他。

    “月奴,你没死。”百里寂夜单手捧着月奴的面颊,“月奴,我们还活着。”

    “还活着?”她抬起手,真切的触碰到他的脸颊,肌肤的温热触感是真实的,“夜……你真的没死?我们……”

    “我们没死。”百里寂夜搂着月奴轻压在怀,“应该是血族先辈救了我们。”

    “血族先辈?”对于血族,她始终是陌生的,没办法有归宿感。从百里寂夜怀中抬起头,郝平湖望去,薄雾弥漫中青藤白骨遍地,一棵巨木高耸遮了天色,没有来的敬畏让她心中一阵肃然。“这里……”

    “别怕。”百里寂夜轻声安慰。

    “我不怕。”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郡主,她曾经是为他杀过不少人的影卫夜燕之首——月奴。“主上,这些白骨是?”

    “是血族。”百里寂夜轻抚月奴的发,“这应该是血族的墓坑。所有死去的人都会在这里。因为这些尸骨,喂养了树木藤蔓,所以这儿的树木和藤蔓都特别粗壮,攀升上崖。我们掉下来的时候得了它们的庇佑才能减少了伤痛。所以……是血族的先辈庇佑了我们。”

    “嗯。”月奴听了自然对此心怀感激。虽然对血族,她仍旧一无所知,纵她未能体味自己体内血族之根,但血族于她却是有恩在,不可忘了。

    “这底下树藤漫布,尸骨遍野,长年下来阴气深重,这里四面困境,阴湿积雾,雾气蓬勃而生遮蔽了山谷的确切深度,倒是能蒙蔽人。”

    “在上面看,以为这山崖下来必是死路,原来别有洞天。”月奴一时欣喜,一时又悲噎,“主上,我……我们的昭儿……”

    “月奴,别哭。”百里寂夜擦着她连连不断的泪,问到,“月奴,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下来?我以为你会为了孩子而活着的。”

    “月奴是那么想的,可是……可是孩子不见了。夜,我们的孩子……不见了。是月奴没用,月奴没能守住自己的孩子。”月奴越哭越是伤痛,联想到当初自己自作主张的喝药避孕却阴差阳错堕了腹中胎儿,“当初萱儿是我一时错扼杀了他,现在昭儿,又是我没看护好!主上……月奴……该死!”

    “别哭,月奴!月奴你若死了,是逼着我和你一块死吗?月奴,别担心,等我们离开这儿,我们去找,一定可以找到的。别哭……别哭,我在。”百里寂夜抱紧月奴,轻拍安慰。

    “夜……我们怎么出去?我们要快点,快点去找昭儿。”一个母亲的心在爱人的支撑下再度焚烧,“昭儿一定在等我们。。”

    “好……好,我们快些找到出路出去。”百里寂夜也跟着下定了决心。

    如百里寂夜所言,山崖下四面峭壁,虽然有藤蔓攀附,但四壁几近平整,如是刀削过,要攀爬上去对百里寂夜这样的习武之人也是难。

    “主上,看起来这本来就是一个葬坑,根本没有出口。”月奴心中有些气馁,“血族怕就是将这儿当做墓葬,许死人进不许活人能出的。”

    瞧着月奴气恼,百里寂夜笑道,“如果我们一辈子不能出去……月奴,你愿陪着我吗?”

    “月奴陪着主上,一辈子。”她心思坚决。生死她都是他的人,他却是她的魂,她只能一心随着他。“月奴……”

    “嘘。”百里寂夜伸出双指压住月奴的唇瓣,“我啊三番两次被你打败,总算是了解你了。你若再说下去,又是惹我生气的话,所以不如不说。月奴,你要记得,你现在已经是我百里寂夜的妻子,我百里家的家谱上有你的名,你是……百里月奴。”

    “呵呵……”月奴忍不住笑了,她是欢欣不已,也是被他逗笑,“夜,我觉得你比以前会逗人开心了。”

    “我逗自己妻子开心不是挺好吗?”百里寂夜微微弯唇,眉眼也是含笑。

    “嘻……”月奴被逗弄得羞低头,“月奴……很开心。”做了月奴,她似乎脸皮都浅薄了许多,稍稍一分情动便不自禁娇羞。

    “月奴……”百里寂夜低下头,顺势在她抬头的瞬间轻吻她的唇,“月奴,无论怎么折腾,你还是我的。”

    “月奴是主上的。”说完,她又羞又怯的躲进他怀里。“月奴爱慕殿下许多年,藏着这份心思今日却躲不过了,今日得偿所愿,月奴死了也甘愿。”

    “你早就得偿所愿了,我却不许你死。”他百里寂夜这一世也得了安心安稳了,紧拥着怀中的人儿,面容难得的清宁祥和。“月奴,有了你,我也有家了。”

    “嗯?”月奴懂了,便不多说话,只双臂抱着他的腰,紧紧相偎。

    “殿下……”忽然有呼唤声涤荡在山谷,“殿下……”

    鸟雀纷飞,百里寂夜和月奴也被惊动。

    “是盛春?”月奴惊诧有余,“他……是来找殿下的。他对殿下是最忠心不二的。”盛春对月奴是没什么好颜色,但月奴却至始至终明白盛春的忠心。

    “嗯。”百里寂夜点了头,之后揽住郝平湖,静静的等着。

    盛春靠近来,见到百里寂夜和月奴两人,一时竟是愣住。

    “月奴,其实我一直觉得盛春很笨。”百里寂夜笑瞅着郝平湖道。

    “哈哈……”月奴掩面笑出声,“盛春不过是被你吓住了吧。”

    “殿下。”盛春咚然一声跪下,“盛春拜见殿下。”

    “我在这儿呆了至少一个多月,盛春你才找来,办事果然迟缓不利索。”百里寂夜微怒道。

    “盛春知罪,但凭殿下惩处。”

    “呵……”百里寂夜笑搂着月奴转了一圈,勾着月奴的的面笑道,“我就说他笨。”

    “盛春只是直嘛。”月奴又是笑,又还是为盛春辩解,戳了戳百里寂夜闹道,“你就爱欺负人。”

    “一般人我不欺负。”

    “对!你喜欢的人你才喜欢欺负嘛。”月奴嘟嘟嘴,似乎也摸透了百里寂夜了,对他以往的举动都了解了透彻。

    百里寂夜只笑了一声不多言语,沉默了片刻后问盛春道,“盛春,若今日你只见了我的尸骨,你当如何?”

    “盛春以死谢罪。”盛春没有一丝迟疑的宣誓。

    “我突然庆幸我还活着。”百里寂夜勾唇一笑,“起来吧,盛春,我们离开这儿。你别轻易死了,你是我辛苦培养的棋子,资本赔出去那么多,我可舍不得就丢了。”

    “是,殿下。”盛春得令起身。

    三人就此出了山谷,为了寻百里昭,没有多停留片刻便离开了血族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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