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入松+番外 作者:愿云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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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脑后。表哥亲手梳理妥当,挽了发髻,让他从房里抽屉底下取来一个小匣子,拿出里面的朱钗发簪尽数戴上。

    这是母亲的嫁妆,我瞒着留了她最喜欢的,却到这时方用上。早知如此,她早晨摸着头发的那刻我便应当拿出来的。而今,图留这遗憾。他听到表哥轻轻说,好在衣服,她最后穿了一日。这是父亲生前替她置办的,母亲穿着去,想必是欢喜的。

    白羡不能言语,只好将手轻轻放在对方肩头。

    邬大夫替他们去村里各处报了丧,许多乡亲赶来帮忙。

    穿戴是体面过得去了,只是他们都是男人,不会画妆。对街卖盐的桐花她娘便接手了过去。

    事情来得突然。棺材铺的伙计七手八脚将棺材板抬进来,在场的人纷纷避让。放置妥当后,那掌柜的在一旁站了站,拍了拍他表哥的肩,道了声节哀,便走了。白羡注意到掌柜没有问收钱的事,看了眼林晚风,但没有多问。

    表哥亲自将姑母的遗体抱进棺材,整理好仪容。

    林夫人面含微笑,妆容美丽,穿戴得体,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比他见过的任何时候都美。他想,只可惜病得脱了形,其实林夫人原先必然也是个美娘子。

    不到一天,便都妥当了,来帮忙的乡亲问过办事的日子,道了节哀后都纷纷离开。最后走的是邬大夫,临走前:

    林夫人早在林老爷去的时候便已心死了,拖着身子骨挨这么些年,也只是想陪陪你,你看她如今,含笑而终,定是觉得你一切安好了,放心了林子,你该为她感到高兴。一番话说得忠恳。

    林晚风闭着眼点了点头,黯哑道:我知道。

    是啊,表哥该是都知道的。只是仍抵不住失去至亲的痛楚。

    是夜,守灵。

    林晚风穿着孝服在棺材前跪着。按辈分,白羡只轮得到系孝带,但他也穿了满身孝服,表哥没有阻止。

    这副棺材,跪在他身边的人忽然幽幽开口,是母亲自己办的。父亲去的时候,她就给自己办好了。

    其实我知道,她本就是想随父亲同去的。她说她拖累了我,我又何尝不是拖住了她。

    那便合葬吧。过了好半天,他才接道。其实他以为,是表哥为姑母早先备下的。

    是啊,我也这么打算。听到他的话,对方仿似有些欣慰有人同自己想的一样。

    表哥他欲言又止,对方微微朝他侧了头,示意在听,于是最后他还是决定出口,早上煨的粥,还有些,你,好歹吃一点?

    他知道林晚风一定没胃口,更何况是在守灵。只是,却不能不说一句,毕竟,对方是最不能倒下的那个。

    良久,在长明灯微弱的光线下,他看到对方垂下眼睫,轻轻答了句好。心里松了松,随即又捉紧。表哥很好,不哭不闹,也不任性,表哥一向很明白,却,明白的让人心疼。

    说起来,前段日子他总盯着光影里缝衣的表哥看,慢慢便想起来一些小时候的事难怪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其实林表哥小时候,压根不是这样的。

    在他异常浅淡的儿时印象里,这位远房表哥谈吐文雅,神态安然,喜欢穿浅色长衫,领着他去看很多对方发现的美景,然后背着手挺立,带一点读书人的清高和傲然。他那时候还小,但林表哥那时候想必已是读过许多书,引得他在短短几天的作客时光里,便生出许多仰慕之情,因为自己家里从没有这样儒雅做派的人。

    然而当时那个林晚风,与如今的,早已判若两人,甚至看不出一点曾是读书人的样子。

    这大半年以来,他从不见对方有过一件能称之为长衫的衣裳,未有一丝以读书人自居的做派,反而是洗衣劈柴烧饭,扯布买菜还价,无所不为,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儿用,接手的零碎活计里,甚至有画绣花图样,浆洗缝补衣衫,这样妇人才可能做得事情。

    到底是发生了多大的变故,吃了多少苦头,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整日服侍姑母,大约拼凑了个大概:姑母自姑父亡故,便一病不起,险些去了,后来好不容易保住一命,却也缠绵病榻,而今已有十数年。想来林家散尽家财,便在这一茬里。

    他与表哥一道去过医馆,熬坏过姑母的汤药,虽不是顶贵,却也晓得这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汤药,需要多少钱财来供给。他见平日的吃穿用度,表哥从来不舍得在自己身上花多少,除了他初来时为他伤口配的膏药,和如今为他裁衣扯得两块布头,他未见过表哥有过一次为自己买东西。

    他从流放途中逃出时被骗走了钱财,明白这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辛酸与苦楚。然而表哥从未有过抱怨。若他也流落这样的田地,他白羡扪心自问,绝做不到林晚风这样这样苛待自己的吃穿用度,这样多少年如一日地服侍病母,不言悔不言累。

    这个人有多好,到想通这些的时刻他总算明了。

    他想,朝中历代多少自诩圣贤,其实,皆不如市井里这样一孝儿。

    幽幽长明灯的光线里,表哥在尽量咽下饭粥,而他,悄悄抬起袖子抹了抹眼角。

    十五,上元

    林家没有什么旁支亲戚,林夫人这边就更不用说了,自然没人奔丧。所以第四日,由表哥、白羡,邬大夫,还有村里另一个青年抬着棺材出殡,随后便直接抬去村尾下葬了。

    合葬要将林老爷的尸骨先起出,这事儿谁也不能替,帮忙的人也只将坟土刨开露出棺木。林晚风入到坑里,亲手将定棺钉起开。打开棺木的一刻,周围许多人都侧开头去。

    林老爷自然早就是枯骨一堆,寿衣倒是除了蛀了些洞,尚宛然如新,可见材质很好。林晚风拜了拜,弯腰探手下去,微颤的手捧起枯骨,转过身正想上岸,已经被人用双手接住,手心分外平稳,抬眼一看,是白羡。一双黝黑的眼正深深瞧着他。

    按理来说不行,按人情来说未尝不可。毕竟整个场面上,也只他二人穿全套素服。

    林晚风轻轻点头允下,眼角瞥到系着孝带的邬梅皱着眉在一边抿了唇,顿了顿没有在意,亦没有心情在意,小心地抽手将父亲的骨殖交给了白羡。看着白羡跪着将骨殖放进母亲的棺木里,甚至码好到该有的躯体的位置,竟松口气完全放下了心,于是转回去,捧起剩下的骨殖。

    这一回,手稳多了。

    总算是将林老爷林夫人妥当地合葬了。他二老泉下重逢,想必也会欣慰。

    林晚风跪在坟前,伤心之余倒也觉得圆满。百年之后,能有后辈将自己与心爱之人合葬想着看了看身边的白羡,心道这倒是个能托付的人。

    白羡察觉到林晚风的目光,侧过头来看了一眼,手伸过来小心握了一下,又放开了。

    本是年头的大好时光,却由于林家的这场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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