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当垆记 作者:徐十五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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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学生的不去看望的道理。”

    他说完,低头去给下一位客人包点心,手里动作麻利,就是不乐意抬头。燕霜平时脸皮厚得很,不然也做不成生意,唯独在赵知北这件事上格外羞于见人。

    “行,掌柜的倒是个有心之人。”

    周主事这么说了,见燕霜有些好奇地抬头瞧他,解释道:“他没少跟同僚提过你的店,说掌柜的待人好,卖的东西也不坏,叫我们多去照顾你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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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书人,寒窗苦读的时候都有些致君尧舜之类的大梦,过后入了朝廷,待得久了,也就消磨得疲惫,甚至觉得厌烦。只不过有些人是真的倦了,另一些人是嘴里说着倦了,事到临头却还是忍不住往前跳——赵知北的老师秦理就是这么个人。

    秦理生平不大会来事,所幸还比较会办事。还是先帝励精图治宽宏大量,才把他从窝了十几年的礼部侍郎位子上一路提拔到首辅,说起来赵知北还是他手里过的最后一波学生。他年纪大了,按理说过不得几年也就该回乡致仕,这会正应该好好和几年稀泥等着乞骸骨的折子批下来,有事没事的写几首田园诗为宜,可是他偏不。他跟以往一样,遇见事了就要说,不仅要说还要做,前脚说着要还乡,后脚就跟刚即位没一年的皇帝玩上了连篇累牍。

    说得好听了是心系朝廷,不好听就是恋栈不去——赵知北听人说过这话,听了不怎么高兴,竟也还一直记着。

    赵知北猜不透皇帝的心思。

    但说实在的他也不太想猜,至少现在是。

    外头天气凉了,屋里也跟着凉。他这里除了自己就只有个书童,是他那个故去的乳母的儿子,年纪还不大,过来烧上炭盆就又到别的屋去走动,将赵知北一个人丢在这屋窝在被子里不想动弹,睁眼看着窗外,只觉出无限的孤衾寂寞。

    此时若是有个人作伴就好了。有人作伴,一起躺在被子里,在这样凉飕飕的天气里就能让他抱一抱。赵知北想,不要做什么,只要让他抱一抱就好,软的,温热的,在偌大天地之间就好像有了念想……但他这么刚开了这个想头就又自己掐掉——这岂不是跟闺中女儿一般怀春了?

    书童正看着天色晚了,又从门口蹦进来问他还要不要吃饭。

    赵知北犹豫了片刻。他此刻没有食欲,连着发了几天的烧实在难受,但说不饿也是假的。

    “你去……你去海棠斜街。”

    他脑子里本能地滑过这个地名,旋即想起燕霜之前弄的那些吃食,脸上竟有些发烫——幸亏此时看不出是脸红还是发热。

    “那么远?”

    小童瘪了瘪嘴。

    “去海棠斜街,找一家燕双酒楼,去买点心和汤回来我们吃。”

    “钱在哪?”

    那小童问。匣子里的零钱花光了,要多的还要去柜顶取,赵知北想下地去拿又脚下发软,索性道:“你跟掌柜的说,赊账。他要问你,你就说是我叫你去的,他还欠着我几顿晚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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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童听说有白食吃去得飞也一样快,赵知北就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房门又被嘭一声推开,露出那孩子一张丧气脸:“燕双酒楼今天早早就打样了,啥也没得吃,连掌柜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他睁眼的时候心里有一丝高兴,听了这句失望得又闭上:“算了,不吃了,你煎药来我吃。”

    书童应着去了,赵知北裹紧被子坐起来,把窗户推开一条小缝,眨了眨眼透透气。他这一病几天,想来吴椿应当走出很远了,老师应当也还照旧回内阁去当值了罢?

    这一场风波,没想到皇帝竟是两边各打五十大板,和了个稀泥,就这么过去了。他没听秦理的话,可也没责怪他,没用秦理的新政,但到底把旧党恢复的那些停了,可以算得上一桩胜利。看到这结果大家都说天威难测,但赵知北腹诽也许只是这少年天子事到临头又想明白了,更也许只是看了看那天的心情。

    总而言之伴君如伴虎,赵知北闭眼想了想,想起同年这位吴椿上书前两天,是自己跟他一起去看的座师,一起被留下用的晚饭——又是晚饭。这样一想,他连食欲都没了,只剩下胃里一阵揪紧。

    秦理在饭桌上搁下碗筷,看看赵知北又看看吴椿,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吴椿打断:“师相,这次我来吧。”

    秦理也有些愣住,倒没想到吴椿这么急切,还要好心提点他两句,但那张比赵知北大不了多少的脸上写满了张扬和果决……一去不返和无所畏惧的果决。

    吴椿后来果然被皇帝当了替罪羊。天子在新旧之争里摇摆不定,就拿这个非要提醒他他在摇摆不定的人当个撒气的靶子,在午门前跟旧党的代表一起受了廷杖,然后不准停歇地被贬黜出京。行刑的时候赵知北也在,他一边想着幸好没人暗示要下死手或者没人买通了行刑的人,一边又想亏得是冬天要来了,不然夏天里这伤可怎么样才能好。

    赵知北穿着单薄的官服站在冷风里,也不知是因为冷的,还是他心里在跟着吴椿的惨叫一起发抖,但他愣是不曾移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的友人在冰凉的砖石地面上、在百官劫后余生或者津津有味的注视下反复受难。他想如果写奏本的人是自己,那么现在他应当跟吴椿换个位置……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总是有的,身为同类的痛更是有的。吴椿只有一个身怀六甲的夫人跟他在京,后来操持的诸多事务都是秦理暗中资助,赵知北帮忙去做的。

    叫人把吴椿抬回家去,又安排了车马送他出京……来来回回,折腾了几个日夜不曾合眼,转过头去他自己便又病了。发烧的时候赵知北是迷糊的,忽冷忽热出了一身的汗,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秋闱的时候,关在号房里,不眠不休地写卷子,写完了便两眼一闭,第二天又让冷风给吹醒。

    曲江宴的酒是烫的,烫过了也要被晾凉……吴椿的血也是。今朝吴椿出了事,是赵知北替他操持,往后等下一个轮到赵知北的时候,自己大约只有孑然一身。

    他不可能做到生平不发一语。秦理一向当他是最亲近的学生之一,不仅因为他是秦尚书当年收的最后一拨学生,更是知道他的性子。他是软的,又有一股韧劲,也一样是个宁折不弯,即便弯了也忘不掉自己本性的主……

    不管了,管那么多做什么?何处不可以埋身,孑然就孑然,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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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的真远。”

    赵知北忽然听见耳边这么一句话炸开,才发觉自己把想到的最后一句不小心说出声来了,但这答话不是书童,倒是个熟悉的人。

    他睁眼,往旁边看了一看,不由惊讶道:“燕……霜?”

    “你什么时候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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