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间女人 作者:舒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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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跟鞋,白色软檐帽,整个人如六十年代赫本的翻版,那点怀旧优雅的风味,立刻吸引了我的目光。

    虽然几次见面之后,我就知道她清秀细致的外表完全是个假象,也知道她大我两岁,可这些并不妨碍我对她的迷恋。

    我一直喜欢她那两道浓密秀丽的长眉。虽然母亲说,眉毛过于浓密的女人,脾性往往固执而强硬,绝非佳偶。但美丽的女孩艺术学院里比比皆是,我却是第一次遇到可以用英姿飒爽来形容的女性。

    julie一直安静地倾听着,没有太多评论,直到我送她回家。她下了车,背对着我静静地说:“培,我店里那些将要出售的东西,它们每一个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一个都是我的宝贝,所以每次送它们走的时候,我都会难过不舍。可是我知道,会有人比我更了解它们,给它们更好的照顾。”

    我当然明白她在说什么,于是微笑:“谢谢你,julie!”

    不是我们不会爱,而是没有相遇在合适的时间。一个人要走进另一个人的心里,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天时地利与人和,缺一不可。

    julie笑笑走开了,我目送她苗条的背影渐渐远去。秋风鼓起她米色的风衣,后摆飘荡如卢浮宫前白鸽的翅膀。

    julie却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双手拢在脸前,大声喊我的名字:“培~~”

    我抬起眼睛看着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风挟着落叶掠过身侧,也带来她清脆的声音:“。这就是人生……玫瑰人生!”

    &lavie,这就是人生,法国人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我笑起来,朝她挥挥手。

    我就这样和julie成了朋友。

    julie一直是个外向讨喜的女孩,她跟着我出入各种沙龙和聚会,很多人都喜欢她。一半因为她的美貌,另一半却是因为她对各种古董艺术品的了解,娓娓道来如数家珍,并非虚有其表的花瓶。时间长了,我们难免会被人看做一对。我想认真澄清,却发现根本无从分辨,因为julie对此一直保持沉默。

    我非常不安,也就存了心留意julie.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看我的眼神起了变化,明显多了些其他的东西。我心中明白,却无力回应她。因为那段时间我正在筹备第二次个人画展,每天要在画架前站十几二十个小时,晨昏颠倒异常辛苦。而且两年前透支的感情令我疲惫,我还没有准备好去重新接受另一段感情。

    我只好暂时装傻,想等画展结束,再找个机会和julie说清楚。

    但是人们期望的,总是和真实遭遇的背道而驰。中国人总结得最为精辟,这叫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不久之后,我在法国的生活因为一件事被彻底改变。

    那是四月的一个早晨,我和经纪人enzo与画廊谈完画展的细节,他送我回画室。从美术街出来,走不多远,我就发觉街道上的气氛有点异常,无数面熟悉的红色旗帜,全在朝着一个方向快速移动。

    我摇下车窗观察一会儿,不解地问:“今天是谁来访问?胡?温?”

    enzo无言地望着我,然后摇摇头:“可怜的孩子,看来是我把你逼得太紧,这段日子你过于用功,完全和外面的世界脱节……难道你忘了,今天是奥运圣火在巴黎传递的日子?”

    啊,是,我当然想起来了。盼了七年的日子,居然无声无息做梦一样逼近了。

    我兴奋地敲着司机的座椅:“请跟上他们,谢谢!”

    车转过一个街口,前面就是巴黎市政厅。黑压压的人头攒动,一片嘈杂。除了五星红旗,另有一种蓝红两色的旗帜在人群上方飘动,其间竟然晃动着无数防暴警察的身影,显然出了什么事。

    我还在伸着脖子诧异,前方蓦然传来一阵欢呼声和掌声。我循声望过去,这一刹那我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巴黎市政厅的某个窗口,居然挑出一面雪山狮子旗,那些欢呼声最大的地方,就聚集着数面同样的旗帜。

    忽然间我明白了一切。

    enzo叹口气,小心征询我的意见:“培,我们还是走吧,都是些政客的无聊游戏,和你无关。”

    我垂下头,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和堵心。

    “看那边。”司机指点着艾菲尔铁塔的方向。

    警察正在设法取掉塔身上悬挂的旗子和标语。我瞪着那座著名的铁塔,心头有股邪火开始熊熊燃烧。

    “哦,基督啊……”enzo在一旁惊叫,“她以为她是德拉克拉瓦的自由女神吗?”

    他说的是一个扛着旗帜爬到树上去的法国女人。

    我的忍耐瞬间到了极限,气冲冲跳下车,用力关上车门,朝着人群密集的方向跑过去。

    enzo隔着车窗喊:“你要去哪里?别忘了下午和电视台的约会。”

    “滚你妈的法国佬!都他妈的欠揍!”显然明白自己是在迁怒,我下意识换了中文大声骂出来。

    晚上回到画室,我对着画架上的半成品发了半天呆。

    那是一副已经完成大半的油画,是我第一次尝试用中国水墨画的写意技法,勾勒出法国南部的乡村风光,enzo对这幅画出奇制胜的效果寄予了厚望。我盯着凝聚了将近一个月的心血,耳边依然回响着白天街道上刺耳的声音,忍了一天的怒气突然爆发,我把手中的颜料一次又一次狠狠拍在画布上。

    julie来的时候,我正蹲在一片狼藉的地板上,设法安慰被吓得瑟瑟不止的小蝴蝶。

    看到她进来,小蝴蝶立刻从我怀里挣出来,怏怏躲到其他房间去了。这家伙从小就有个毛病,除了谭斌,它对其他人类女性,似乎总抱着莫名的敌意。

    面对满地飞溅的颜料,julie波澜不惊,眉毛都没有抬一下,只是从洗手间找出一块旧毛巾,跪着一点点抹去地上的痕迹。

    我站在一边看一会儿,实在过意不去,也拿了块毛巾,和她一起清理颇似炸弹爆炸后的现场。

    julie问我,“我听enzo说,你执意要取消画展,回中国去?”

    “嗯。”我心情不好,不想多说一个字。

    “为什么?enzo说,开完这个画展,他有把握,可以让你的单幅作品拍卖价超过三十万美金。”

    “我只懂画画。”我有些不耐烦,“至于卖多少钱,那是有钱人倒来倒去的游戏,和我没关系。”

    “那你为什么来法国?”

    我扭过头没有回答。为什么?因为巴黎是最适合艺术交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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