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渐渐没了力气,猛地一个起身时眼前一黑,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焱之!”
    身后有人匆匆过来,将他扶起。
    陆焱之清醒时,发现自己在一间小木屋里,身下是一张简单的床。他坐起身来,便要下床。有人拦住了他,是秦越。
    此时的秦越显然是大哭过的,只见他双目红肿,眼下黑黑的,气色极差。他哑着嗓子道:“不用去找了,谢老盟主带人找了一整夜,就差没将幽冥洞掘地三尺,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陆焱之闻言,脑子一片空白。
    谢大哥……死了?
    他愣在那儿,泪水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谢大哥死了,死了……陆焱之不愿相信谢沉玉就这么走了,明明该死的人是他啊!如果当时不是谢大哥推了他一把,那么谢大哥也不会死!为什么像谢大哥这么好的人却……
    陆焱之以手掩面,滚烫的泪水流过手心上的伤口,有着刺骨的疼。可再疼也比不过心上的痛意……他的这条命,是谢大哥三番四次救回来的,如今他却害得谢大哥为了他而死……
    心中的自责将陆焱之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想若是没有他,谢大哥是不是就不会死?
    都是他……都是他害的……
    因悲痛过度,陆焱之险些哭晕过去。秦越忙掐住他的人中,手足无措地安抚他。
    秦越没有想到,眼前这人竟会真的是陆焱之……之前二哥起疑心的时候,他还只当人魔怔了。现下只能感叹秦章是真的爱惨了陆焱之。不然又怎会从这张清秀美丽的容颜里看出相似之处呢?
    焱之,这三年来你过得可还好?
    秦越很想问问他,可一想到正是他们秦家人将人害至此,他又何必再假惺惺呢。
    “二哥他快不行了,焱之,你能去……见见他最后一面吗?”秦越说着,眼眶又是一红。自那日幽冥洞坍塌后,已过了二日,因受伤人数过多,万岳林便提议在岛上再多做歇息几日,好让大伙养伤,也好让谢连继续带人找寻谢沉玉的尸体。
    秦章身上的箭伤,秦越已经找了随行的大夫清理过了,只是那箭上的毒却怎么也解不了。大夫说他怕是活不过今夜了。
    为此,秦越痛哭了一场。一边哭他一边想到了陆焱之。如若有陆焱之在的话,那秦章就有救了。怀着这样的心思,他来找陆焱之。可见人醒来后那伤心的样子,秦越心里就没了底。
    若说三年前的陆焱之爱着秦章,愿意为了秦章而死,那三年后的呢?
    在秦章做了那么多伤人心的事后,陆焱之还会爱着秦章吗?
    在谢沉玉为了救人而身死后,陆焱之还会爱着秦章吗?
    秦越突然就不想麻烦陆焱之了。当年,是秦章先负了人,如今又有什么资格乞求陆焱之出手相救呢?
    “焱之……”
    听了秦越所说,陆焱之在哭得昏昏沉沉时,猛地抓住了秦越的手,他颤声问道:“你说……秦章怎么了?”
    秦越黯然地将大夫说过的话又与陆焱之道了一遍。
    陆焱之听罢,慌忙地起身。
    他听到秦越说,秦章活不过今夜。
    活不过今夜……谢大哥死了,秦章……秦章不能再有事……陆焱之磕磕碰碰地走出了木屋,秦越忙跟上前去,带着他去了秦章养伤的地方。
    一进屋,陆焱之就险些没站稳。只因面前的秦章,面色惨白嘴唇发黑,手脚摸上去都是冰冰凉凉的,一副濒死之人的模样。
    陆焱之抚着他那张不再艳若桃花的脸,冷着声向秦越问道:“中的可是何种毒?”
    “那老大夫说瞧不出来,我本以为是和万岳林中的毒差不了多少,可现下看来不是同一种毒。”
    “嗯。”陆焱之点点头。
    确实不是一种毒。秦章中的毒,比之万岳林的要更毒上几分。万岳林可以昏迷十几日不死,可秦章却活不过今夜了。陆焱之扒开秦章的衣襟,见到他胸口处的一团黑紫,知是毒素已聚于心口,若是没有解药,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收回手,面色晦暗不明。秦越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三年不见,如今的陆焱之,也不再是秦越所能揣测的了。
    想着,秦越心下有所不安。他见陆焱之起身,走出了屋子,便也跟了上去。
    陆焱之走到屋外的小溪边后,寻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他捡起地上的小石子,胡乱地往溪水里一扔,石子便沉不见底了。一如他此时的心情。
    谢大哥死了,他没有将人救下,心中已是自责不已。而如今秦章也为了护他,受了重伤危在旦夕。
    他本是恨秦章的,恨秦章三年前的残忍无情。可当幽冥洞里,秦章将他紧紧地拥在怀里,嘴角流着血却对他微笑时,陆焱之心底的恨意突然都烟消云散了。
    他的心也好似在那一刻又活了过来。
    也许他该相信秦越所说的,秦章是真的后悔了。
    三年来,过往那些美好的回忆还历历在目,他却只敢将其埋于心底的最深处。他不敢惦记着秦章的好,只敢想着秦章的坏,他怕一回想起来,就又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若是……秦章还爱着他呢?
    两情相悦的滋味有多甜美,陆焱之是尝过的,他有些食髓知味。他坐在小溪边,反反复复地将那些过往回忆了一遍又一遍。面上也跟着露出既心酸又甜蜜的笑容来。
    他想起成亲那日,秦章也是受了伤中了毒,他为他解毒,醒来后秦章就大变了模样。陆焱之笑容一僵,不愿再回忆后面所发生的事。
    他抬手抚着心口,那里除了有道疤外,还有他全身上下最宝贵的东西。
    心头血。
    有了它,秦章就能活命了。
    可长宁那日的嘱咐还言犹在耳。若是他用了心头血,就会受到心绝大法的反噬,后果不堪设想。会有什么后果?陆焱之心想,大不了要了他这条命。
    用他的命换秦章的命,值吗?
    感情上的事,又有什么值不值得的。
    秦章能将他护在身下,被万箭穿身。他为了他,损失点心头血,又有什么可惧的?
    陆焱之想着,面色几经变幻。
    秦越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出声道:“见你这般模样,真是没有半点当年陆焱之的影子了。”
    说着,秦越叹了声气。若是当年秦章认识的陆焱之,是这般貌美,是不是就没有后来的许多事了?
    陆焱之笑了笑,“不过是因祸得福罢了。”
    “这三年来,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秦越说着,走至陆焱之面前。“如今我哥快死了,有些话他无法说出口,就由我这个做弟弟的来替他说了吧。”
    “说什么?”陆焱之不解。
    却见秦越突然双膝一屈,跪在了他面前。陆焱之忙起身去扶他,“秦越,你这是做什么!”
    “焱之,我为二哥向你道歉。这话本该是由他来亲口跟你说的,可他活不过今夜了。只能由我……”
    “胡说八道!”陆焱之生气地打断他,“谁说秦章活不过今夜的?”
    秦越闻言,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他欣喜若狂道:“焱之?你愿意帮忙?”
    陆焱之神色不明地点了点头,便让秦越快些起来。
    秦越还是不肯,反而与他磕了几个响头。他抬起有些青紫的额头,道:“有些话我还是要同你说。”
    “你可以起来说。”
    秦越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道:“当年,二哥他不是有意负你的。”
    陆焱之停住了要去扶起秦越的手,道:“此话怎讲。”
    “你不是一直都不解,为何成亲那日,二哥解了毒醒来后,却态度大变?”秦越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来,“那是因为……二哥他中了毒。”
    “中了……毒?”陆焱之脚步一退。
    秦越点头道:“他中了一种会爱上你的蛊毒!”
    “你……再说一遍?”陆焱之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秦越便将三年前的真相从头到尾与陆焱之说了一遍。这些真相,以秦楼的情报网来说,不难查探到。
    陆焱之听着,摇着头往后退去。他很想反驳秦越所说的,可他知道,这才是真相,这才是秦章为何会莫名其妙爱上他的真相!
    他终于知晓为何与秦章在一起时,他心底的不安是从哪里来的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陆焱之不免大笑起来,眼中尽是泪水。
    原来他三年来视若珍宝的回忆,竟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他以为秦章爱他,也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
    秦章……像秦章那样的大美人,怎会爱上他这个丑八怪呢?他早该想到的了。那日掉下悬崖后的秦章,有多么不对劲,他为何没有早些想到呢?
    他还怨秦章解了毒后,对他薄情寡义,却不知人家没将他千刀万剐了,已是手下留情。
    他以为秦章突然的性情大变,只是因为移情了苏暮白,他以为就算秦章不再爱他了,至少过往的甜蜜做不得假。却不知,秦章从来没有爱过他……从来没有……
    他觉得自己可真傻,就在方才,他还在为秦章甜蜜地苦恼着,可这会儿,他却只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秦越。”陆焱之抹了抹眼泪,“你可真残忍。”
    为何要将真相告诉他?
    秦越不知发生了什么,不知陆焱之为何一时之间情绪变化如此之大,他只是单纯地想将真相告诉他……
    “你放心,秦章我会救的。”说着,陆焱之对着秦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就当是还了他欠秦章的情,从此他与秦章,再也两不相欠!
    是夜,陆焱之端着一碗血,送去了秦章的屋里。秦越小心地将碗接过,他看向陆焱之惨白的面容,关心道:“你还好吧?”
    陆焱之冷冷一笑,“死不了。”
    心口处的旧疤还未愈合,又添了新的伤口。他能感受到那里火辣辣的疼,他想,过了今夜秦章不会死,那他是不是就要死了?
    这样也好。
    陆焱之笑了笑,谢大哥,黄泉之下,我就快要去陪你了。
    秦越不知陆焱之递过来的这碗血有多么重要,他还在想着等秦章醒来后,陆焱之该跟二哥和好了。他们秦家又能办喜事了。
    他没发现,陆焱之眼见秦章将血喝下去后,便转身走了。
    回了屋子,外头月华如洗。一如当年,他在山洞里,见着从外头抱着一摞果子回来的秦章,像月光一般温柔至极。
    他爱着那时的秦章。
    那个永远回不来了的秦章。
    陆焱之想着,眼眶一热,心口处传来的疼痛在提醒着他,反噬开始了。他一头趴在桌上,捂着心口,那被包扎好的伤口又渗出血来,痒痒的疼。他忍不住伸手去抓,抓得胸前血肉模糊也不理。
    四肢胀得发疼,经脉逆行,血液发热,似是要走火入魔。陆焱之咬牙,却仍是疼得嚎叫起来。他一把将桌上的杯碗扫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跌倒在地,身子上的疼痛使得他不住地在地上打滚,滚到了破碎的瓷片上,也不觉有什么。
    他双目发红间,此时不仅心口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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