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捏着起茧的地方,“看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非得都把它们都保养去了才好。”
    “那是拿笔拿的好不好,再说了,我一个人大男人,有几个茧子怕什么?”
    “什么大男人!连小男人都不是呢!竟然不听话,看以纯哥怎么罚你!”高以纯干脆骑坐做穆云翼腰上,抓过他一直左脚,在上面轻轻挠着。
    穆云翼受不了,拼命挣扎,只是他人小力薄,被高以纯压住不能动弹,脚心被挠的钻心地痒,浑身都要痉挛了:“以纯哥别挠了,太痒了……不行了,受不了了,以纯哥饶命啊!”
    高以纯问道:“那你说,你以后听我的不?”
    “听听听,肯定听啊,快停下来,我不行了,要岔气了,呜呜,以纯哥饶命啊!”
    高以纯停了下来,不过仍骑在穆云翼身上:“你叫我一声好哥哥,说你错了。”
    穆云翼无奈,只得说:“好哥哥,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这还差不多。”高以纯从身上下来,就在他旁边躺了,穆云翼刚要起身,又被他抱住,搂在怀里,“元宝,我的小元宝,你就好好读书吧,明年考个秀才出来,其他的都不用管,哥哥肯定都给你办得妥妥的。对了,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前几天我问钱掌柜,你那个项圈要是没有当票,想要赎回来得多少钱,钱掌柜说那项圈早在夏天时候就被人家给买走了。”
    穆云翼窝在他怀里喘气:“买走就买走了呗,那东西也没啥用处,就算赎回来了,难道我还能带着他上街么?”
    “那可是你从家里带出来的唯一一件凭证啊,将来要找到你家,或者跟你家人相认,那项圈肯定是最重要的信物,本来我想明年手里有活动钱,就尽量凑三四百两把它赎回来,没想到却被人捷足先登买走了,我问钱掌柜是谁买的,钱掌柜却不肯说,也是没法子。”
    “我再说一遍!”穆云翼瞪着大眼睛跟高以纯对视,“我没有家人!我的家人就是你和小五,在没有别的了!也不会有人找来,找来我也不跟他们回去!你莫要再说帮我找家人的话,我不爱听!记住了没有?”
    高以纯赶忙说:“记住了记住了,你别生气啊,我也是……好好好,我以后再都不说了,那我也有个条件,你以后都不许去长春院和不夜宫,卖西瓜也不许去,我去帮你卖!那地方不干净,你这样冰清玉洁的,去略站一站,也得给平白玷污了。”
    穆云翼忍不住笑出来:“什么冰清玉洁,什么凭白玷污,你新学几个词就在那乱甩,我又不是大姑娘!咱们是……”他看高以纯脸色越来越不好,也只得妥协,“好吧好吧,我以后再也不去那种地方了,不找妓|女,也不找相公,只和你一个人好,这样行不行呢?”心里头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不就是相互妥协么?
    高以纯也是五味杂陈,内心狂跳不已:他说不找妓|女,也不找相公,只跟我一个人好,这话听着不是意思,莫非他已经知道了我的龌蹉心思了?思及自己情不自禁地想要照顾元宝,甘愿拿出一切地对元宝好,又连续数次做春|梦,在梦里跟元宝做那事,不禁脸红惭愧起来。
    一时间两人拥在一起,各怀心思,半晌无言。
    ☆、第128章 穆云舟
    却说这日,店里客人较少,高以纯把一切都料理妥当了之后,就来后头书房里找穆云翼:“前头没什么事了,我要跟胡君荣去城东行医,我看外头天气倒好,没刮北风,日头也足,暖洋洋的,正该出去走走,你还跟我去玩一玩不?”
    穆云翼连日在家死扣八股文正抠的想吐,听他这么说,就立刻答应下来。
    高以纯立刻找来棉袍给他换上,并棉袜棉靴,外头又罩了厚实的红地金边的毡子斗篷,高以纯也自换了御寒的装束,外面是一件款式一样的斗篷,只不过是青地银边,并排站在一起,颇为醒木好看,又给手炉添了烧红的新炭,给穆云翼抱着,自背了药箱,一并出来。
    胡君荣早在前头等着了,他这阵子被高以纯调|教得彻底没了脾气,见了穆云翼,少不得点头哈腰,近乎谄媚地问好:“小先生也一起去么?要我说你也该常出来走动走动,总憋在屋子里读书写字,本就是消耗精血的,再总不动作,气血又要凝结不畅,久了必要生病的。”
    高以纯不高兴:“少在那里咒人生病!元宝的身体好着呢,再说每日去茶楼说书,这一路上也尽运动够了,又不是那只读寒窗的书呆子!不过是冬日里出门少,这次跟咱们去城东玩上半日,哪里就有那么严重了。”
    胡君荣赶紧点头:“三郎说的是,小先生有三郎护着,哪里会生病呢!”
    穆云翼呼吸了两口清冷的新鲜空气,心情也是颇好:“胡太医你比前几日又胖了一圈。”
    胡君荣道:“托小先生的福,这些日救治的人多,进项不少,吃得好了,自然富态些。”
    穆云翼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为人解除病痛,救死扶伤,也是积了德的,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这福报越积越多,自然心宽体胖。”
    胡君荣也会顺杆说好话:“小先生说的极是,我说怎么最近做什么都那么顺利,原来只为是小先生的福气罩着,大树底下好乘凉,竟没想到这一层,听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想起来,这事说到底还是小先生起得头,若有福德,小头在我,大头还在小先生身上,看小先生这几日不见,越发省得英俊健壮,灵气逼人,想必也是福德多了的缘故,来年入场,想来必定是能高中的。”
    穆云翼哈哈大笑:“你这话说得好,不愧是在京城里厮混过的胡太医,拍起马屁来,都比别人有水平,听着不让人恶心。”
    胡君荣腆着脸道:“这也是分看谁的,也就是小先生你,换做别人,想要我胡君荣上赶着说上一句好话也不能呢!”
    看着这厮,穆云翼忽然想起来过去学过的一篇课文《孔乙己》,便问:“胡太医,你真的是太医么?”
    胡君荣露出自豪的神色,原本弓着腰跟在穆云翼身旁边走边说,这回也直起来一些:“那自然是真的,我们家祖传的医术,自宋朝时候,便是绍兴府一代的名医了,还被请到皇宫里,给宋朝的小皇帝看过病,本朝太祖皇帝打天下的时候做了军医,随军北上,后来就在这望城县里落地生根,原本我们家在城北还有三百亩良田,可惜后来家里出了事故,全都变卖了,只剩下这么一点子房产,也在我手里没了。”说到这里,他还颇有些伤感,“不怕小先生你笑话,我们胡家的医术,就是我太爷爷最高,当时做随军郎中,从南到北,什么伤病没治过?不说甚至有时候母马产驹子,兽医不够用,都找我太爷爷去呢!后来我爷爷的医术就比我太爷爷差了些,我父亲又比我爷爷差了不少,除了骨科之外,全都荒废掉了,等到我这里,自然又差了一等。”
    穆云翼道:“你既然是太医,因何当日连青萝一个小小的腹泻也治不好呢?”
    胡君荣登时涨红了脸,又有些颓唐:“我又不知道那孩子竟是个玩物,之前已经被整得气血两亏,因此吃了两片西瓜就成了那样,那位陈大少爷又要我务必尽快将人治好,我就下了两剂狠药,哪知道那孩子身子受不住……其实医者仁心,我又哪里会故意去害人,不过那孩子心火、肝火、胃火俱都炽盛难消,肺气弱而脾风发,肾水枯竭……”
    他说了一大通医学上的术语,听得穆云翼根本听不明白,不过倒也好笑:“你要是真的那么厉害,也不会被人关到大牢里,几乎被打断了腿,还是你过去心术不正,不懂得积德做好事的缘故罢,你在京城里头,不也把人家的孩子给害死了?我就是很好奇,你是拿了人家的钱呢?还是医术本来就不中用呢?”
    这胡君荣的样子难堪至极,就差说出“跌断”的话来,红着脸央求穆云翼不要说,穆云翼看他这样,也不好再欺负他,另说了些别的,不过捧了几句,胡君荣就又固态萌发,恢复了皇家御医的款儿来:“三郎真是天纵奇才,我教的他那些东西,一遍就能记住……”
    穆云翼接口道:“谁要你教东西了?以纯哥是信不过你的为人,怕你再黑心坑我的钱,昧了我的钱倒也还好,若是再把哪个百姓治死一个,好事也成了罪过了!”一句话,把胡君荣再度打回原形,又红着脸,颓丧起来。
    一路说笑着,出了东城门,来到灾民营地,望城县一共接收了一千多灾民,娄县令让他们在怪松坡下面安置,这里的山早都被各家买去,县里头拿钱买一些,再各家摊派,捐出来一些,凑足了木料在这里搭建了几百个木屋,形成村落,被称作万福村。
    三人先去了治过的几户人家,看看伤势如何,那些人俱都千恩万谢,活佛菩萨地念了好些。
    这些日高以纯和胡君荣几乎日日都来这里免费行医,间或赶上天气好,穆云翼也跟来玩,大家都是知道的,因此他们一到,村里头立刻就都传开了,家里有人受伤的,就会主动来请。
    先是一个被热水烫到的女孩,腕上一溜水泡,破皮流水,高以纯已经是轻车熟路,先用熬出来的药水清洗干净,涂了烫伤膏,再用开水煮过的麻布条缠上包好。
    整个过程当中,胡君荣一直在旁边看着,高以纯不用他,他也乐得清闲,反正治一个人,他便有一个人的钱拿,他到时候也想过以后高以纯医术高了,会不会把他踢开,不过觉得高以纯怎么说也是有那么大一家铺子呢,应该不会在乎这些小钱,既然爱弄,也就由着他弄去。
    女孩父母不住地说着一些感谢的话,正要出门,忽然又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过来,先看了看穆云翼,似是一怔,目光里颇有些复杂,然后向高以纯和胡君荣鞠躬:“听闻二位神医在这里施医舍药,救死扶伤,又不取分文,不知可是真的?”
    穆云翼看他言谈举止,气度不凡,长得也挺帅的,不由得就多看了两眼,觉得有些熟悉。
    这时高以纯已经跟他对上了话,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便惊喜道:“在下穆云舟,是昨日新从北边过来的,昨日老母忽赶重病,此刻情况危急,想要进城寻医,只是没有二位捕头的签子,进去不得,更兼囊中羞涩,身无分文,即便进城,也难求医,天幸听人说有你们二位菩萨一样的神医,肯白给穷人治伤疗病,昨晚盼了一夜,总算将二位盼来了,还请二位施以援手,救我老母一命,将来若又能为,必定粉身碎骨报答二位大恩!”
    他说完,便屈膝跪倒,高以纯让胡君荣把他扶起来,拉过穆云翼到一边低声说话:“元宝,他叫穆云舟,长得跟你又是那样的相似,莫不是你的亲人找来了?”
    穆云翼也很吃惊:“不……会吧!”心道怪不得看那人有点眼熟,竟然是跟自己相像,心里头不禁一阵发慌,毕竟自己是个冒牌的,对于这个身子原来是怎样的情况一概不知,虽然可以完全推到失魂上去,但在至亲面前也很容易露馅,他摇了摇头,“我不记得我家人长什么样了。”
    高以纯看他这样带着慌张和忧虑样子不禁心疼,拉住了他的小手:“好元宝,横竖咱们谁也不知道你家里人是怎么样的,难保不是骗子呢,你认为是便是,你说不是……那边不是!”
    两人带着心事回来,跟穆云舟一起到他家去,也是其他难民一样的木头房,房顶和四周都堆满了玉米杆,这样能够挡住寒风,尽可能地保暖,缺点是容易引起火灾,所以各家的木屋相聚甚远,收拾起来的积雪就都堆在各家中间,一旦哪家真烧起来,也不会连到其他家,而且还可以立刻取雪灭火。
    走进木屋,里头又矮又暗,分作内外两间,外头有个火塘,就是挖出来的土坑,左右累着砖土,里面可以烧火,既能取暖,有些条件的,还可以自己做伙食。
    里屋有一张木板床,上头薄褥薄被,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躺在那里,不住地呻|吟。
    穆云舟在床前轻声唤道:“娘!娘!孩儿给你请郎中来了。”
    ☆、第129章 亲娘找上门
    穆云舟呼唤数声,炕上的妇人才睁开眼睛,她和儿子一样,身上都穿着破旧的单衣,冷得瑟瑟发抖,神智已经有些烧得迷糊了,努力地看可几眼,重又闭上,颤巍巍地说:“儿啊,找着你弟了?我这一辈子,也算享着富贵了,等我没了,你在前边打幡,让你弟抱着我的牌位……”几句话的功夫,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看那样子,竟是眼看就要一命呜呼了。
    穆云翼越发地心慌,看这情形,这对母子竟越发地是原身的母亲兄长了,然而他不想认也不敢认,一来怕被对方翘楚破绽,万一扯出妖孽之类,虽然也有法子应对,但恐怕也要对自己的名声大受打击,弄不好别人以后都要远着自己了。二来自己是打定主意找个帅哥过一辈子的,即便不是高以纯也会是别的男人,有这么一个老母,兄长在上面压着,肯定会无比艰难的,其他事情也会颇多掣肘。三来对方即便是这个身子的母兄,跟自己也没关系,平白多个亲妈,谁都不会愿意。
    他看了看高以纯,高以纯脸色阴沉似水,也看了他一眼,穆云翼以为,自己若是眼见着亲娘不认,不说别人,就是高以纯也会第一个瞧不起自己,将来可就要真的身败名裂了。
    这身子的家人一直是压在穆云翼心头上的一块大石头,这会子心慌意乱,把平日的沉着冷静全都丢光了,勉强深吸了一口气,问胡君荣:“你看老夫人得的是什么病?”
    屋里黑暗,胡君荣没看到高以纯和穆云翼二人的脸色,听穆云翼发问,便过去切了脉,然后搓着小胡子摇头晃脑:“老夫人原无大病,不过是身体虚弱,想是从北边过来,一路劳顿,风霜交加,风寒入体,更兼思念幼子,心火上亢,若依我说,不过吃两剂药也就好了。”
    穆云翼道:“那你快去城里百济堂请张大夫过来一趟。”
    那穆云舟一愣:“你们不就是大夫么?何须再进城去请别的大夫?”随即担忧道,“这医药银子我们可是拿不出来啊。”
    穆云翼摆手示意不用他管,向胡君荣道:“你还不快去!就说是我请的!”
    胡君荣不满地嘟囔着:“不过是风寒罢了,看过几本医术的谁不能治?”不过他可不敢得罪穆云翼,只得怏怏地去了。
    穆云翼跟那穆云舟道:“我们这位胡太医是骨科大夫,若是说正骨捋筋,那是再高明不过的,但是这种妇人内科,却是非他所擅长。咱们且略等一等,百济堂的张大夫医术高明,妙手回春,定能把老夫人治好的。”
    穆云舟不好意思地道:“那就多谢小兄弟了,我只知道方才那位是胡太医,这位兄弟人称高三郎,不知小兄弟您……”
    穆云翼摆摆手:“贱名不足挂齿,人家都叫我小先生。”说到这里不禁脸红,小先生别人对自己的尊称,哪有直接让别人这样叫自己的,不过眼前也顾不得太多了,转头看见高以纯正盯着这边看,脸色越发地阴沉了,不禁又是一阵心慌:以纯哥不会因为这个,就鄙视我吧?
    穆云舟道:“小先生?我听说这城里有个大名鼎鼎的说书小先生,名叫穆云翼,不知您可认得?”不等穆云翼说话,便接着道,“实不相瞒,我也有个兄弟,叫做穆云翼的,去年秋天家里失火,他趁乱走失,被拐子拐走,我们家四处寻找不得,老母也一股急火,重病在床,这一年多堪堪将养过来些,又赶上灾荒,因家产皆在大火里烧尽,只能背井离乡,南下逃难,流落到这里,天幸听说这里也有个同名的小先生,说起来跟舍弟十分相近,本想进城去看,只是等闲进不得城门,小恩公你既然也称为小先生,想必跟他有些关系,不知能否设法,让我们见上一见?若真能与舍弟相认,一家子骨肉团圆,再下必定感怀小先生大恩!”
    穆云翼听他说出这些话来,霎时间连腿都软了正不知该如何作答,高以纯忽然道:“你说的那人我认得,且先在这里稍等,我们去去就来。”说完一把抓住穆云翼就往外走,疼疼疼一直跑出这万福村,上了怪松坡,到了大雪地里方停下来,转过来满脸严肃地问,“你可认得他们?”
    穆云翼摇头道:“我记不得了,不过看他们那样子……”
    “一丁点的印象都没有?”高以纯又确定地问。
    穆云翼又急又忧都要哭出来:“一点印象也没有的!”
    高以纯沉吟道:“这厮十有八九是个假货,故意设局,跑来诓咱们来了!”
    穆云翼正烦心怎么跟高以纯解释,是死不承认把这事赖掉,还是把两人接回家里,认下亲人,忽然听到高以纯这么说,立刻瞪大眼睛张大了嘴,差点把下巴掉在地上:“你你你……你为啥这么说?”
    高以纯道:“当初你刚被我捡到的时候,你被拐子拐的时候受了惊吓,家里头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浑浑噩噩的,不过后来跟着我在一起的时候,无意识地说出来过,你在家里也有一个哥哥,穿着铁甲,手持长矛,成日里骑马,跟我一样对你好,还有个弟弟,总是抢你的东西,不如小五好,依照你的说法,你的亲大哥肯定是个大将军一类的武官,这人身上确实书卷气太浓,身上的气势连镇上的屠户也不如。而且他手上也是手指上有老茧,虎口处却没有,决不是能舞刀弄枪的,而且我这一年多来,不止一次地跟过往商人打听过,你那身衣服的云锦料子是上用内造的,普通的人家即便有再多的钱也是买不到的。这对母子俩,恐怕没有那么大的福气呢,否则单凭一大把火,也不至于就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穆云翼听他这么一分析,立刻由开始的惊诧转为心里一松:“以纯哥你说得对,他们肯定不是我的亲人的,我说过,我的亲人只有你和小五……”念叨了几句,复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穆云翼这个名字是我穿越签的名字,至于这个孩子本身叫什么只有天知道,这人自称叫穆云舟,很明显是就这我这个名号说出来的,很明显就是个假货,不过这个身子和我本身重名倒是也有可能……他一时沉吟,寻找其中的破绽,又跟高以纯说,“他们肯定是假的,咱们不必理会他们,等待会张大夫来,让他给一剂药也就是了。”
    “那也不成。”高以纯跟穆云翼说,“这件事很明显是他们故意为之,跑到这里冒充你的母亲兄长,一则是他们自己贪图富贵,想要攀亲,二则是有人指使,来拿捏你,谋夺你的家产,不管是那种情况,他们不达目的,不能罢休,即便咱们不理不睬,他们也会自己宣扬出来,到时候你这位仁义无双的小先生,竟然置自己的母亲兄长在城外受苦却不管不顾,可就要身败名裂了!”
    “好毒的计策!”穆云翼大怒,这回他也反映过来,“你看哪一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高以纯道:“看他们的样子,必是做足了准备的,待会恐怕还要说出项圈的事来,若是外人,绝不可能知道得那么熟悉,而且时间、地点,有那么巧合,那两人倒也像是大户人家的样子,依我看,十有八|九是我那位二伯的手段,咱们待会回去,先不动声色,跟他们套问一番,再作打算,如果他们知道的并不太多,那就跟我二伯没关系,如果事无巨细,全都知道,那必是二伯所为无疑,到时候说不得,还要先认下这门亲,然后再将计就计了。”
    两人回到木屋里,一个小心观察,一个正面说话:“我们方才出去商议了一件事情,让你久等了,颇有失礼,还请见谅。”
    穆云舟忙说无妨,高以纯问他:“方才听你说你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他除了叫穆云翼之外,可还有什么其他的特征?这望城县我也算是熟识的,但凡有些名气的我都知道,你说得详细些,我们也可以帮你寻找。”
    穆云舟道:“我那个弟弟,自幼聪颖,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七岁时熟读四书五经,八岁时精通诗词歌赋,他出生在乙卯年秋月,今年方得十一岁,走失的时候,穿了一身云锦色小袍,脚上一双鹿皮靴子,脖子上带着一个金项圈,下面还带着状元及地的金锁。”
    高以纯又问:“那你知不知道他身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记号?比如他右足心上有几颗痣的?”
    穆云舟道:“我弟弟左脚底有三颗痣,脚掌上两颗,脚跟上一颗。”
    高以纯跟穆云翼对视一眼,穆云翼因为在县城里讲高家的事,关于他的事情,穿得沸沸扬扬,知道一些倒也不稀奇,不过连脚上有几颗痣这样私密的事情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两人已经可以确定,必是高学解出的狠招了。
    ☆、第130章 接妈进门
    不大会的功夫,张大夫来了,给那妇人诊断了一番,说得跟胡君荣差不多,也是心火旺盛,外感风寒之类的话,然后开了一个方子,高以纯给了五十文送向门外,那穆云舟也千恩万谢地在后头跟着,穆云翼忖度着如何见招拆招,那妇人忽然在床上喃喃地呼喊:“儿啊!我的小宝!你在哪儿啊,娘,想你啊!我的儿啊!”一边说着一边呜呜地哭。
    穆云舟听见他娘喊,快步从外面进来,到了床前劝慰:“娘,娘!儿子在这呢。”
    妇人紧紧地攥着他的手,哭着说:“你去把你弟弟找回来!要是再找不到他,我也活不过今年了,就到地底下见你爹去!我的老头子啊,我把小宝给弄丢了……”
    她这里哭天抹泪,穆云翼跟高以纯对视一眼,定下计策,目视胡君荣一起出来,把方子给他:“你拿着房子去抓药,然后到松林街等着我们,那药且不忙煎。”
    胡君荣结果药方,又开始嘟囔:“我不就说的是这么回事,那姓张的也不比我强,何必还要找他去,让我白跑了两趟不说,五十文银子也给了外人了,咱们自己留着多好。”
    “快滚!”穆云翼笑骂,作势欲踢,胡君荣吓得转身飞跑而去。
    这时候穆云舟从屋里出来,再次鞠躬拜谢二位恩公,高以纯问:“你要进城找你弟弟,我且问你,你们家一共几口人啊?”
    穆云舟斩钉截铁地道:“现在就剩下我和母亲两个人了。”
    “原来呢?原来有几口人?”穆云翼追问。
    穆云舟看了他一眼说:“我父亲前阵子病逝,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丢了的弟弟。”
    穆云翼点点头:“你要找的那小先生,就是我,我姓穆,名云翼,去年秋天被拐子拐到这里,关于家的事情已经都不记得了。”
    穆云舟脸上先是惊讶,继而转为大喜,过来蹲在地上,两手抱住穆云翼肩膀仔细打量:“你是小宝?你是云翼!我说看着你这么面善呢,弟弟!弟弟!娘,我找到……”
    “且慢!”穆云翼将他止住,“虽然咱们双方说的话都能对上,但你们记得我,我却不记得你们,毕竟是亲生母亲,不能乱人,若是日后发现差了,可就成了笑话了。”
    “这还有什么错的,我有家谱啊!”穆云舟说着翻身进屋,不多时拿出一个家谱来。
    穆云翼翻了翻,从纸张上看不出破绽,从人名上也看不出破绽,但是这个笔体明显就是高以直的笔迹,心里头不禁觉得好笑,心说高学解啊高学解,你不知道我有多大学问,以为我只是会编故事的小孩子,却是在这里露出了马脚。当初穆云翼第一次跟四房的人动刀的时候,曾经让高学证写证据,高学证不会写字,就把高以直找出来代写,那上面的字迹就跟着家谱上的一样。
    原来在高家,高以直的书法是最好的,连高学解写的也不如他,当初穆云翼的字拿到上房屋里,高以正赞叹不绝,高以直颇为不屑,也是有理由的,倒不是说高以直写的比穆云翼好,而是他向来以书法自傲,看到同样写的好的人,自然不服气,要贬损几句的。
    高学解以为,穆云翼家里非富即贵,家谱定然做的工整,特地让高以直来写,哪知却是弄巧成拙,穆云翼是见过高以直的笔迹的。
    穆云翼把家谱拿过来看一看,反手又交换给穆云舟:“就算如此,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有的是,也不能就证明我就一定是你弟弟。”穆云舟又说项圈和脚底有痔的事,穆云翼一一反驳,“这两件事知道的人可不少,并非什么极隐秘的,我且问你,我身上还有一个地方有胎记,你且说说是在哪里?”
    穆云舟勃然大怒:“你走丢之后,母亲夙夜忧叹,又颇自责,哭得眼睛都快瞎了,这次逃难路上,仍然念念不忘,让我找你,如今菩萨保佑,终于找到了你,你竟然不认!想是你看着咱们家穷了,你在这里却是人人称颂的小先生,瞧不起我们,俗话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现在竟然嫌弃起自己的亲生母亲来了,罢罢,从此以后,我们家只当没有你这个儿子吧!”
    他说完一甩袖子就要进屋,穆云翼知道,只要自己一走,他后脚就要开始四处传播自己嫌弃亲生母亲的话来,到时候再把他那几条证据一说,再加上他跟自己这副连相的眉眼,多数人恐怕都是要相信的,等时机成熟了高学解再站出来发力,到了那时候,自己和高以纯都要身败名裂,起早贪黑攒下的这点家产也都要被人谋夺了去。
    因此他很快转了笑脸,拉住穆云舟:“且慢,我还有话说!”
    穆云舟怒气冲冲地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穆云翼红着眼圈,十分诚恳地说道:“我这么小就流落在外,焉有不想家的?遇到亲娘亲兄焉有不认的?只是因失了记忆,不能确定罢了,况且现在她有病在身,你们又是这么个光景,我也不能不管,否则若日后确定,当真是我亲娘,却是我天大的罪过了。所以我的意思是,你们跟我进城,先到我家里住下,把病养好,等我能够确定了,咱们再相认,到时候若真是了,那是皆大欢喜,即便不是,我也只当做过一场功德,岂不是好?”
    穆云舟听他虽然不肯认清,却也答应接他们进城,这计划便完成了第一步,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说“即便不是,也只当做一场功德”,这话更让自己放心,想是日后被识破认出来,也是没有大事,只当是认错了的,因此便勉强答应,“虽如此,我还是要进去跟我娘商议商议。”
    他进去不久,那老妇人就有喊出了:“儿啊!小宝!你不肯认娘吗?我苦命的儿啊!”
    她在里边哭喊了一阵,穆云翼始终不肯进屋,过了半晌,穆云舟又出来说:“娘悲痛欲绝,被我暂时劝住,你到底是个怎样的章程,且办起来吧!”
    穆云翼立刻和高以纯回城叫车,然后兵分两路,高以纯去松林街把他俩当日住的正房东屋里间收拾出来,准备给老夫人住,穆云翼则雇了一辆骡车去万福村接人,那妇人拉住穆云翼的手就不放松,众目睽睽之下,一口一个“儿啊”叫得那叫一个亲,一路上被许多人看见,引得大家纷纷议论:小先生的娘亲找来了?
    穆云舟也二弟二弟地喊个不停,显得亲热无比:“当年你才那么大,到我的书房里,把一本刘翰林亲笔签过名的论语都给撕掉了,父亲要动用家法打你,还是我拦着不让,后来我就开始拿着你的小手教你写字……”
    穆云翼笑得满脸幸福,真仿佛找到亲人了一般,还特地让骡车往茶楼那边绕了一圈,让安小北挑着上好的点心拿了四匣子,瓜子、松子、榛子、核桃各二斤,看见人多起来,那妇人更是儿子儿子叫得欢,弄得人人都知道穆云翼的亲娘找来了,纷纷拱手祝贺,范举人等人更是说:“这是大喜事啊,你非得好好庆贺庆贺,今日不便,改日我当登门拜访老夫人。”
    穆云翼喜滋滋地,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现在还是想不起来,因当初磕了两回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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