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 作者:粤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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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只小手攥了一把,捏出些尝不出滋味的情绪:“哎……”

    她声音甚细,顾云秀却还是听到了。于是背影便又渐化为一张清晰的脸庞儿。施玉声一动不动地瞧着面前的人,虽经过精心的保养和修饰,肌肤已不似当年紧致,化开的眼霜下纹路隐约,颊上也并非自然透染的粉嫩,这是一位在风霜中憔悴过的女人。谁也不知道背后有几多辛苦和冤枉,但她只要抿起小嘴笑一笑,仍是既娇且甜,一如檐前桃花初妆。

    “师姐?”

    较年长的女人摇了摇头,微微笑了。真是拿这小师妹没办法了。她这一生在顾云秀跟前从没如此坦然过。院子里没有别人,土壤中扎根的槐树,花盆下垫的砖头,花盆后藏的猫。你叫我一声师姐,有没有想过,我却未必愿听呢。

    施玉声前行几步,唇触上去的一瞬间,她感到了对方着凉般的轻颤。

    那个吻只持续了两秒钟不到,较年长的人便退开一步,令风来冷却自己逐渐发烫的身体。顾云秀伫立原处,盯着对方偏移的目光,一时间仿佛无法理解,紧接着双肩一震,露出略见悲喜的神情。

    “我……我……我……”她结巴了好几次才能说下去,“我……走了。”

    她就这样转身走了,裙角差点勾在槐树上,忙自抖一抖,抖散了,墙边滑过一个匆匆的后影。

    施玉声目送她去远,忽然回过身来,伸手到挎包中去摸钥匙。半天听不见金属被提起的丁当声,她的指尖合在包里的钥匙上,一阵阵颤动着,竟是提不起来。

    她茫然地靠在门上想,自己是病了吗?算罢,等一等,也该平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

    “香港怎么样?”

    “特别繁华,什么都有得看,有得玩,买东西也方便。人多,到处都是人,不过还挺有人情味,对于这种国际都市来说不容易了。师姐你啥时候来香港,我带你周围去玩?”

    “好……你在香港……过得怎样?”

    “……有些累。”

    第14章 剑阁

    那夜过后,施玉声不知怎的落下了个身体发烫的毛病,偶尔心中一惶,就像有股热流从胃里一阵阵涌上额头,忽然就忧愁到了不得。她到医院开了几副药,一帖一帖分几天吃完了,就茫然若失地坐在家中。药汁是喝得一点不剩,这股自体内而生的热却像化入了她骨子里,种成了生活的病根,让她干什么都打不起兴趣。顾云秀不曾出现,许是又回香港去了。

    香港有什么好,施玉声默默想着那座盛世般的大都市,她不喜欢无边无际的人,就连现在的广州,人也够多了。熙熙攘攘地挤在一块弹丸之地上,使劲说服自己终有一日能获得成功,难道不可笑吗?你面对的是那么多的竞争者。

    然而她是不该替顾云秀操心的,人家的事情,跟自己扯不上一杠子关系。她该站起来了,去练个嗓,去挑件今晚演出的服装,去看创作办主任交来的那份文件……事情还多得很呢。

    但她还是坐在那儿想顾云秀。那夜嘴唇上温软的触感令她震颤着慌,想着想着,脸上就麻木起来,手上也麻木起来,一眨眼,泪水啪嗒一声落了地。

    施玉声翻开自己的行程本,近期内她不想唱曲了,她想演长剧。可以完全逃进舞台,即使只有几小时,也能给她带来一些安慰。

    能够演什么呢,《六月雪》还是《南唐残梦》?尽是苦凄凄的,要么来一场《白龙关》吧?可她其实知道,演什么戏是不由自己定的。

    最后订戏方定下一部《琵琶记》,赞助人嫌不够,硬加了一场《唐明皇与杨贵妃》。那也得演,演到云浮和惠州的乡村去,人家掏了这个价钱,当演员的也没什么话说。于是施玉声完成曲艺团的任务后,就随市粤剧团远走粤西。坐在竹板和木桶搭成的简陋后台里,她恍惚觉得自己倒还心安些,唇角一挑,朝镜中妆粉渐匀的脸笑了笑。

    她知道自己的容貌是迷人的,扮将起来绝不逊色于任何一位当红文武生,也不会被姓顾的小妖精比了下去。小妖精偶尔会说“师姐真好看”,她听了就欢喜,又患得患失地想:如果自己没了这张被大牌化妆品覆盖的脸,她的目光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长久地停留在这儿了。

    其实小妖精自己才好看呢,那双眼睛定是会说话的,有时乍抬眼就落了一城的雪花,凉得她心都要破了;就像凄凉雨夜中漫向唐玄宗的剑阁的风。

    哎,外间锣声一响,是该去备场啦。

    将近一星期后,施玉声才回到广州的家,倒在沙发上就不动弹。连续六七小时的大巴车程,对于什么时候的她来说,都不很好受,整副骨头差一点要颠散架了。疲惫倒还是轻的,那个病又犯了起来,滚烫的热气嚼着她的脏腑和骨头。

    和衣卧在沙发上,她听见门铃在响,只得勉强支起身子,也无力再向猫眼中瞧,慢慢收起门闩,拉开门扇。

    施玉声再次见了这双眼睛,便是与往日不同,揉化几分微粉的色调,睫羽间氤着雾蒙蒙的水幕。

    她倚着门打量对方,好半天才道:“师妹进来吧。”

    顾云秀乖乖跟她进了屋。施玉声拖着身子去给她倒水,回来时看见沙发上的女人低垂着头,苍白的面庞如抹了一层细石灰,裹着些晦暗神气。较年长的人在她身边坐下,自己确实也没多少力气了,需要歇一歇;施玉声就那样等待着对方第一句话的来临。

    “几天前……我爸走了。”

    这句话仿佛便耗尽了她所有生命。较年长的人将她拥在身边,顾云秀就像一张纸般飘落在她腿上,身体冰凉。施玉声想:毕竟是这件事。下午听到电台广播时,车里人叹息了一大半,顾奇英缠绵病榻早已不算秘密了。

    她抱着顾云秀的腰,心中也是苍白的,师妹你为什么不哭呢,你哭我倒好受些。只觉得依着自己的人缺乏温度,而自己的体温又传不到对方肌肤里去。

    那天傍晚六点的钟声响起,施玉声想去做饭,腿稍稍挪动一下,这才发现顾云秀已经睡着了。她轻轻抬起对方的头,顾云秀却软软地呜咽一声,施玉声连忙抚摸着她的头发,伏低身子说:“好好睡觉,我去给你做饭。”

    顾云秀不知是否听懂了,这次显得合作起来,允许施玉声把她移到沙发上继续睡。较年长的人立起身来,几乎支不住发麻的双腿,低头看看顾云秀眼睫仍紧阖着,心里叹一口气,走进厨房。

    冰箱里都是一周前的货。她随便挑了挑,洗些米下电饭煲,烧一锅牛骨浓汤,做了四个太阳蛋。蔬菜嘛,却是真没办法了。

    晚饭齐备后,顾云秀还没醒。她哄着那人起来,后者睁着一双眼,却怎么也不肯坐到桌前。施玉声无可奈何,只得用汤水泡了两勺子白饭,拿到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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