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过是误会罢了。大雪山虽自贬为魔教,但比起白鲸教之流却是光明磊落得多。老夫便把我这弟子暂且托付给你,若能使他痊愈,我罗浮便欠大雪山一个人情。”
    韩音喜不自禁,忙拱手道:“谢老前辈信任。”
    赵昔听他们一来一去,还没问过自己便决定了他的去留,师父也就罢了。韩音一个比他小了足十岁的小毛孩,也在这里装模作样的,不由又气又好笑。
    事情说定,韩音便和他们约好,明日启程回大雪山,毕竟赵昔的病拖一日少一日。随后告辞,赵昔把他送至门口。
    少年眼睛亮晶晶道:“先生肯和我回去吗?”
    赵昔道:“原来你还记得要问我的意思。”
    韩音忙道:“我不是乘人之危……”
    “罢了,不是怪你。”赵昔摇摇头,随口道,“听说你们那里常年严寒,该不会连屋子都是冰块搭的吧?”
    韩音听他还愿意开玩笑,心里也就放松下来,笑道:“哪有那么冷,雪山另一面向阳,虽然路上有积雪,但到了昆廷那里,到处是鲜花盛开呢。”
    赵昔听他描述得好似世外桃源一般,心中也生出几分好奇。听说“昆廷”是古国留下来的一处宫宇,原来四面严寒之中,还有这么一个生机勃勃的所在?
    赵昔想了想,又道:“既然你那里肯收留我,不知可否再收容一个人?”
    韩音一愣道:“先生指谁?”
    赵昔道:“是院子里那跟着我的小丫头,她是我恩人之女,脸上有伤,一直被我带在身边医治。一时半会还离不开我。”
    韩音听说是个小女孩,倒没什么犹疑道:“这不算什么,我在家还有个妹妹呢,只要先生不怕她路上受了冻就好。”
    赵昔听他如此说,也就笑道:“那就先道一声叨扰了。”
    送走了韩音,赵昔回到院中,季慈心对他道:“既然明日就动身,那就尽快收拾行李,你师兄和你一同去。”
    赵昔应了,回到自己屋中,正要进内室去收拾包袱,忽见里间大喇喇坐着一个人。
    赵昔顿住脚步道:“堂堂武林盟主,何以做出这等盗贼行径?”
    宋绎睁眼,定定地看着他:“你要去关外?”
    赵昔不知他是何时潜进来的,但他武功不弱于温石桥,若存心要听壁脚,也没人能察觉,不觉皱眉道:“宋盟主莫非要给我送行?这大可不必了。”
    他实在是摸不清宋绎的想法,话已经说绝,以他往昔的冷漠傲慢,怎么肯再找上门来?
    宋绎只是沉默,随后道:“我来向你要一件东西。”
    赵昔道:“什么?”
    宋绎道:“那枚玉环。”
    赵昔愣了愣,道:“那玉环……已经碎了,而且,不是你亲手交还给我的吗?”
    当日林朝将此物给他的时候,他还懵然不知这是他当年赠予宋绎的,这玉环的材质十分稀缺,在中空处放进药材,可以渗透药性,本来是他年幼时奇毒缠身,季慈心请工匠制来给他佩戴的。后来宋绎受重伤,他就在里面重新填了几味药,给他带在身上。
    宋绎语气无波无澜,就是带了一点执拗在里面,道:“你送了我,就是我的。”
    赵昔见他固执得很,在这里待久了,早晚被温石桥发觉,又是一场交锋。便取了那枚锦囊,递给他道:“原物奉还。”
    宋绎伸手接过,两人的指尖碰了碰,或许是赵昔手指太凉的缘故,总觉得他的手似乎变得温暖了。
    近十年的相处,总还是在一些细节末节的地方留有余地。
    赵昔低着头自嘲,只听窗棱“吱呀”一声,方才坐着的地方已空无一人。
    赵昔对着入窗的微风站了一会儿,道:“就此别过。”
    次日午后启程,早上吃过早饭,阿云抱着布偶坐在回廊下。
    赵昔走过去,摸摸她的脑袋,其实让这小丫头跟着他东奔西走,实在让他有些愧疚。
    和阿云说了会话,忽然院门被人叩了起来,赵昔过去应门,讶异道:“朱姑娘?”
    朱胭道:“我听杨之焕说你要带着阿云去关外,想过来再看看她。”
    那头阿云早看见了朱胭,高兴地跳下台阶道:“朱姐姐!”
    朱胭脸上露出笑,走进去被阿云拉着进了屋子,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
    赵昔便进季慈心屋里,替师父整理药经。
    过了许久,窗前忽然有人唤道:“赵先生。”
    赵昔抬头,却是朱胭一个人,他放下书走到屋外,却见朱胭像是下了什么决心,道:“有件事,想同赵先生谈一谈。”
    赵昔请她在院子坐下道:“姑娘但说无妨。”
    朱胭道:“我想请求赵先生,让阿云认我做义母,我愿抚养她成人。”
    赵昔一惊,站起身道:“这怎么行。”
    朱胭跟着起身道:“我已问过阿云的意愿,她是愿意的。”
    赵昔却皱眉肃容道:“朱姑娘,第一我不是阿云的亲生父母,只是个大夫罢了,我怎么有权把阿云交给你。再者姑娘年纪轻轻,尚无婚配,阿云跟着你既有损清誉,将来等你成婚生子,也难保她不受冷落。此事断不可行。”
    朱胭眉头一蹙,苦笑道:“赵先生,你看我的容貌,即便将来恢复,年岁也大了,到哪去找一个可心意的人呢?况且先生亲眼见我和杨之焕对峙,我纵然偏激,却也心灰意冷。不想再遇上一个负心人了。只是我若不婚嫁,朱家一脉到我这里就断了,所以才想出这义母女的法子。阿云和我身世相同,性子也相投,我收她入朱家一脉,她既免了随你奔波之苦,将来也有朱家做依仗。比在深山里受人冷眼不好得多?”
    赵昔抬眼,阿云站在屋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们,赵昔便道:“等我和她谈谈。”
    他进了屋,带上门,抱着阿云让她坐着榻上,自己在她对面,轻声道:“阿云不想跟着我走吗?”
    阿云看着他,忽然涌泪道:“我想永远和昔昔在一起。”
    赵昔替她抹了抹眼泪道:“那为什么要答应朱姐姐的话?”
    阿云低头道:“昔昔生病了。我只会拖后腿。”
    赵昔一叹,道:“谁说你拖后腿了?况且你是周婶的孩子,我虽答应了照顾你,可也不能把你给别人。”
    阿云手指扭着布偶的手道:“娘说,我跟昔昔走,长大了就是昔昔的侍女,一辈子都是昔昔的人。”
    赵昔一怔,细细想来,当日周婶的话的确有弦外之音,只是赵昔只从阿云的伤势考虑,却没想到她私下里已经将阿云的将来都计划好了。
    周婶的想法很明白,毁了相的姑娘,与其在那深山的村落里嫁给一介莽夫,不如让她跟了赵昔,侍女也好,侍妾也罢,一辈子总算有个依托。
    作者有话要说:  把上章的章节名改了下。
    ☆、第63章 曲径
    周婶的想法可以理解,但赵昔绝不会那么做。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娶妻,更不会去纳妾。
    阿云拉了拉他的衣袖道:“昔昔, 我想留下来, 跟朱姐姐学本事, 将来就不拖昔昔的后腿了。”
    赵昔看着她,目光里有赞赏, 也有怜惜, 赞赏她小小年纪便有这份心思,也怜惜她小小年纪就学会了考虑前途。
    他看着小女孩一双澄澈无暇的大眼睛,道:“你下定决心了?”
    阿云抿紧了唇,点了点头。
    赵昔道:“好。但我还要再问朱姑娘几句。”
    他起身走到院中, 朱胭还站在原地,赵昔道:“朱姑娘,我虽不知为何你只和阿云见了两面,便让她生出这份心思。但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大雪山一去前途未卜, 或许把她留在京城反而是个好选择。”
    朱胭双眼一亮道:“先生考虑得极是。”
    赵昔挑眉道:“但话不能说得太满, 姑娘年纪轻,心血来潮一时为之,于你无益也无害,但关系的却是我恩人之女的一生。在下在此和姑娘约法三章,立下字据,一则你要按照师徒之礼收阿云入朱家,二则倘或阿云哪天不愿跟着你了,或是你成了亲,顾不了她了,你只将她送回我身边,若我不在,你就联系我师门之人。总有人收留她。”
    朱胭道:“我朱家人行走江湖,言出必行。你既不放心,就和你立个字据又如何?”
    赵昔闻言,便进屋将方才的话写录下来,交给朱胭,她不认得几个字,却痛痛快快拿过来,取下腰刀将拇指划破,在纸上一摁。又拿出一小方印,用血珠一润,盖在了纸上。道:“这是我爹的印,五湖四海,但凡认得我爹,就认得这印。我若违背今日所说的话,先生只要拿出这字据,我便无话可说。“
    赵昔接过字纸,点了点头,看了眼阿云的屋子,道:“就请朱姑娘带阿云出来,我再嘱咐她几句。”
    朱胭便去那屋领了阿云出来,阿云站到赵昔面前,赵昔摸摸她的头发道:“本来我想等自己的事解决之后,让你随我归隐罗浮,但你既然已经有了去处,而我尚且自顾不暇,或许朱姑娘便是你的缘分。”
    阿云望着他,也没有哭。这小丫头比他想象得要坚强得多。
    赵昔将罗浮通信的方法仔细告诉了她,又将治她脸上伤的药方给了她,阿云便抓着她的包袱和布偶,由朱胭带着,临走前,跪下来和赵昔磕了个头。
    赵昔受了这一礼,看着她们离去。
    温石桥回来,听赵昔把这些叙述完,笑道:“舍不得?”
    赵昔道:“不是舍不得,是感叹命运多变,缘分深浅不由人。”
    温石桥屈指一敲他额头,正如他对阿云那样,道:“感叹来感叹去,先顾好自己吧。”
    陶璋听赵昔传话来说要走,也连忙赶来见面,赵昔见了他,倒想起那只幼隼,便问道:“它在你处养得如何了?”
    陶璋一怔道:“我本是交给下人照料的,后来被我大哥瞧见,拿过去养了一段时日。先生要带它一起走?我这便派人将它带来。”
    赵昔自幼便爱鹰隼之类的灵鸟,先前在宋绎院子里不肯跟他走的明珠,是孤鸿老人当年送给宋绎的,却多半由他养大,只是灵隼认主,终究还是跟了宋绎。
    他想路途虽长,养一只半大的隼也不麻烦,便让陶璋使唤下人去将那隼带过来。两个多月,幼隼的羽翼也都长全,蹲在鹰架上,个头虽不大,却十分矫健有力。它倒还认得赵昔,一个劲地朝他扑扇翅膀。
    赵昔看了看,讶道:“你兄长看来也是爱隼之人,我虽告诉了你如何养隼,但外行之人是养不了这样好的。”
    陶璋笑道:“我大哥看着斯文,其实爱养猛禽猛兽,和先生还有些像呢。”
    赵昔笑了笑,陶璋又和他依依惜别了几句,赵昔嘱咐他不必到城门口相送,才作罢离开。
    午后,赵昔和温石桥辞别季慈心还有孤鸿老人,向西城门口去了。韩音等人约好和他们在此处汇合。
    到了城门口的一家客栈见面,原来杨丞相父子也一身便服,来给韩音送行。
    那兄弟六人中的老大和杨丞相低声说着什么,赵昔两人在不远处和他余下五个兄弟坐着。赵昔耳朵本就灵敏,听见“平反”“圣上”等语,只作不知。
    等和杨丞相辞别后,才真正上路。赶路的都是身怀武功之人,韩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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