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城下,也是一场好大的雪。”
    夏瑜听服人提及三年前的临淄,明明不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却又恍如隔世之感。
    服人却没注意夏瑜的神色,只是看着这飘落的雪花,道:“阿瑜,你知道吗,我是通过临淄的那一战,才知道你记住你敬佩你,你知道你那一把大火不仅仅烧了越人十万儿郎,更让越国这个正当鼎盛的国家突然陷入沙场大败而起的庙堂动乱,让齐国从灭亡边缘走回来了转危为安,一兴一衰,不过一场大战。”
    夏瑜没说话,只是静静听服人说话。
    服人站在蓟都城墙上,看着渐渐被雪花覆盖染白的萧索大地,道:“我燕国派到晋国的使者传讯来,晋国执政智瑶,率领赵氏,领上军出战秦军,韩氏、魏氏留守晋国国都,看来短时间内,晋国抽不出手来帮我们了。”
    夏瑜仍是不语。
    服人也没等夏瑜回答,接着道:“军中斥候来报,赤狄血洗我燕国北地边关,几不留活口,我燕国……我燕国百姓,被屠戮之状……宛若猪狗,以赤狄的进军速度,不过三五日,就到蓟都了,而田舒的大军,这几日也也在整军备战,观齐军大营情状,田舒正在囤积过冬的物资,看来是想趁着大雪冰封北地,围困蓟都,与我们打一场持久的围城战。“
    夏瑜还是没说话。
    最后的最后,服人静静立在这风雪交加的蓟都城墙上,长叹一声,道:“阿瑜……听你的,我们……迁都迁国。”
    听到服人这句话,夏瑜抬头,看着服人,道:“太子你决定了?”
    服人微微握紧了拳头,目中神色再次变得坚硬,道:“决定了,我们没有第二条路了。”
    夏瑜道:“国中贵戚不会那么容易答应。”
    服人道:“他们的家眷都在我们的控制中,由不得他们不答应。”
    夏瑜道:“他们会与怨恨,甚至可能有谋逆之心,效昔日简公事,就算他们因为家眷聚在太子手中而有所畏惧,愿意随我们迁国迁都,长途奔波,总会有空隙,若是他们途中跑了,或是里通外敌,给齐国人通风报信,那我们带着他们会更加危险。”
    听懂这里,服人有点弄明白夏瑜的意思了,道:“你不想带着这些公卿贵戚,难道要把他们留下来?那他们只怕就会为齐国所用,田舒下易水,而易水两岸无逃民,这其中就有易水两岸的燕国封君官吏相助之力。”
    夏瑜微微静默了会儿,道:“把他们留给齐国人,这些熟悉燕国国情的封君贵族就会成为帮助齐国统治燕地的助力,所以我们不能把他们留给齐人,我们……把他们留给赤狄。”
    夏瑜这话一出口,服人几乎立刻就理解了夏瑜话中的含义――赤狄是几乎从来不留俘虏的,他们只知道屠杀,如果把那些燕国贵戚留给赤狄,就等于判了这些人的死刑。
    满朝贵戚,多是公室宗亲,多是服人的血缘亲族,而夏瑜此时却等于是要服人把这些服人的血亲都“杀光”了,服人的眼神立刻变得凌冽锐利坚硬,看着夏瑜,隐隐有慑人之感。
    而夏瑜看着服人的眼神却平静,可是正是这份平静,却似乎隐隐代表着一种并不妥协的态度。
    ☆、第182章
    服人看着夏瑜,夏瑜也毫不回避的看着服人,良久,服人的目光渐渐收敛了凌厉,微微沉默了会儿,然后开口道:“国内公卿……都杀光了,朝中就没有能用的人了。”
    夏瑜微微垂下的眸子掩盖了目中的神色,道:“自然是要有些筛选的,有些人要带走,有些人要留下。”
    服人再次沉默良久,然后道:“若是做得不妥当,会寒了朝臣的心。”
    夏瑜神色静谧,道:“若是存着背弃邦国出卖祖宗社稷的心,举国危难不得不迁都自避之时,有人执意不肯离去,意欲背投齐国,结果没等到齐国人,却被先行一步的赤狄屠戮,却是恶人自有恶人磨,既不会寒了朝臣的心,相反还让那些忠于太子忠于燕国的臣子知道,忠君忠于太子才得会得祖宗庇佑,得活性命。”
    簌簌白雪仍然在飘荡,服人黝黑色的脸上,不见半分喜怒。
    齐军大营。
    田舒将手中的军报细细读毕,转手递给在旁的江夺。
    江夺接过军报,看完,皱眉,道:“赤狄也有些太过……”
    后面的话没说,但田舒已经知道江夺的意思了,冷笑一声,道:“蛮夷猪狗虎狼之辈,你见过有虎狼不残忍噬血的吗?”
    江夺目中有担忧神色,道:“若是按照赤狄南下的速度,只怕会在我攻打蓟都时正好也到了,这……会不会出问题啊,若是我们和燕人打起来的时候,赤狄正好赶到,这……将军,您比怪我多嘴,虽然这联络赤狄是执政内佐的注意,咱们也使了不少劲,但是我还是觉得……觉得蛮夷之辈,不可轻信。”
    田舒微微皱眉,对江夺道:“你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
    江夺也算是跟着夏瑜与田舒起家的老班底,老部下了,说起话来也不是那么避讳,直言道:“我担心这赤狄人嗜血成性,贪得无厌,等我们和燕人打的要死要活时,不分敌我,把我们和燕人一起一锅端了。”
    田舒听得江夺的话,神色微微肃然,目露沉思之色,良久,有些犹豫的道:“你说的这些我也明白,对于赤狄,我们还是要有所防备,只是我担心若是我们放任赤狄攻打蓟都,以燕国目前的兵力,未见得能守得住,若是赤狄先行破城,我担心……我担心阿瑜……”
    田舒的话没说完,但江夺已经明白田舒的意思了,江夺心中暗暗叹息,思索了下,终是将心中考虑良久的想法向田舒吐露道:“江夺斗胆进言,少保……将军若是挂心少保,何不试着暗中与少保联系,接少保回齐,这即是执政首肯的,且当初情形将军亦知,少保入燕,并非自愿,若是有机会得以回齐,想来少保也不会拒绝。”
    田舒听到江夺的话,眉头一动,静默良久,然后道:“给阿瑜送信的人选要仔细斟酌。”
    田舒这话一出,就等于是同意了江夺的建议,江夺自是十分高兴,笑道:“少保陪送入燕之人多是太师府旧人,有些还有旧友在军中,挑一个合适人选入燕传信,不难。”
    田舒点头,还想在吩咐几句时,就听到大帐外有喧嚣声,田舒眉头微皱,还未等开口询问,只见一人不顾卫兵拦阻,闯入大帐中,看着田舒,道:“将军,敢问我等何时进攻蓟城?”
    那阻拦来人不成的卫兵都快急哭了,看着田舒直接跪下请罪。
    田舒看见来人,也知道以此人身份卫兵是拦之不住的,摆了摆手,道:“不用请罪了,退下吧。”
    那卫兵眼见田舒不怪罪,行了军礼便急急退了出去,而那闯进来的人此时冷哼一声,道:“将军,在下敢问我们何时攻城,我来军前是打仗的不是来过家家的!”
    江夺见来人态度太过嚣张,怒道:“赵仪放肆,你这是对主将说话的态度吗!?”
    那被江夺称为赵仪的人,在被江夺怒斥后,态度更是嚣张,冷哼一声,对江夺道:“我官职在你之上,这是你对上官讲话的态度吗?”
    江夺听赵仪这话,更怒,还想在说些什么,却被田舒抬手制止,田舒看着赵仪,道:“赵司马既然急着建功立业,那好啊,蓟都就在前面,你可率本部去攻城,在下就在这里静候赵司马的得胜佳音。”
    这赵仪乃是齐国国府新任命的军中司马,所以田舒称其官职为“赵司马”。
    赵仪听得田舒此话,一时语塞,虽然他怀着一腔建功立业的心赶到前线却被逼得在营中不得出战,憋得够呛,但再急于求战立功,赵仪也知道攻城战不好打,人数少了就是去送死,若他真是按照田舒所说带着本部去攻城,估计去了就直接把命送在那里回不来了。
    田舒以激将之语僵住了赵仪,赵仪无法反驳,心中郁闷,瞪着田舒,半响一跺脚,甩袖而去。
    江夺见状,心中愤恨,对田舒道:“将军,这……这家伙太不像话了!太没有个尊卑了!”
    田舒面色冷然,道:“赵仪是田赵氏的陪送家将,就算我不给他面子,也多少要给执政内佐几分薄面,枕头风这种东西,有时是不得不小心应付的。”
    江夺虽然仍是愤恨难平,但知道田舒顾虑,也知道赵仪身份特殊,恨恨咬牙半响却还是只能隐忍下来。
    燕国蓟都,太庙之中,供奉燕国历代国君的地方,此时公室宗亲、朝臣亲贵聚集,正在进行着一场攸关燕国社稷前途的祭祀大典。
    主持这场祭祀大典正是德高望重的公族大夫宗正公伯厚。
    在公伯厚的唱礼之下,雅乐鸣奏相伴,太子服人率领公室朝臣依照礼节跪拜祭祀历代国君。
    祭祀之后,服人起身面对公室朝臣,目光扫过众人,道:“今日我燕国社稷危殆,邦国将倾,我姬服人今日意欲迁都迁国以保祖宗社稷,诸公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公室愕然,皆惶惶然不敢言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一宗亲长者踏出一步,道:“老朽惭愧,老朽内室儿孙尽在太子亲信看护之下,不知若是我等不随太子迁都迁国,我等家眷会被如何处置啊?”
    服人看着这位老者,目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只是太过迅速了,几乎无人察觉,服人黝黑的面色仍是一贯的沉厚坚韧,扫视众人,良久,道:“俗语有言,强扭的瓜不甜,我不勉强各位,若是诸位实在不想跟着服人迁国以保社稷,我可以放还各位家眷。”
    此言一出,一众燕国朝臣面面相觑,有不少人已经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悠,打起了鬼主意了。
    服人眼看着一众燕国宗室朝臣神色各异,神色不见喜怒,只是有些坚硬冷然,站在那里,道:“这样吧,愿意跟随我迁都迁国的人,站在我右手边,不愿意随我离去的人站在我左手边。”
    众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僵持良久,最后,那个方才想服人发问的宗室老者率先踏出一步,走到了服人左手侧站定。
    一旦第一个人站出来了,后面的人自然也就壮了胆也纷纷选定位置站队了。
    服人眼看着这一众燕国宗亲贵戚慢慢分成两队,许多在朝中位高权重在易水两岸最肥美的土地上拥有封地的封君,大多都慢慢踱步到了服人的左手侧,除此以外还有不少朝臣都在犹豫不决,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服人沉默的看着这些公室朝臣,而主持祭礼的公伯厚也沉默的看着这些公室朝臣,看着那些已经选定服人左手侧决定不跟随迁都迁国的人数越来越多,已经满头银发的公伯厚终是忍耐不住,杵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向服人下首右手侧。
    服人看到公伯厚的也走下来选了边站,而且是选了右手侧表明愿意跟随他迁都迁国,微愣。
    公伯厚站定之后,看着众人,一杵拐杖,道:“老夫虽老,但不是国之叛臣!”
    此话一出,不少选择了左侧的公室宗亲脸都开始发红了,低头羞愧不语,而此时一直犹豫不决的国府工正秦弼犹豫良久,终是向右侧迈步,表明了愿意服人迁都的立场。
    燕国司徒,司徒奇的父亲司徒冶也站出来选择了右侧的位置,并高声道:“我儿为国战死,我若背国,何颜面对我死去的儿子。”
    自从服人求取了夏瑜为内室后,司徒家就与太子府若即若离,此时司徒冶出来表态支持他,倒真是令服人颇感意外。
    同时,协助作为公伯厚指挥乐官奏雅乐的公子启看着选择了太子左手侧的父亲与兄长,站出来向自己的父亲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选择了右侧站定。
    有这几个人带头,许多人也渐渐站出来选择了右侧的位置。
    终是,一众宗室朝臣慢慢分成了两队,而服人看着这两队人,发现左侧大多是在易水两岸有封地的封君,而除去公伯厚、公子启、秦弼、司徒冶,右手侧多是宗室偏枝贫寒子弟,又或者是国府偏于中下层官吏或者军官。
    此时此刻,服人很想转身去质问燕国历代国君,质问列祖列宗:你们看到没有?在燕国最享尽荣华的贵戚,却是最率先背弃燕国的!你们看到了吗!?
    然而不管心中多少情绪翻滚,服人都将其压回心底,面无表情的道:“不愿意随我迁国的人,可以离开太庙了,我已经吩咐孙由,你们可以去与你们的家眷汇合,只是短时间内还不可以离开府邸,目前蓟都全城戒严,不可擅自随意走动。”
    服人这话说完,早已领命等待的在外的孙由踏进太庙,对那些选择不跟随服人迁国的宗室朝臣道:“诸位,请吧。”
    那些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听从吩咐跟着孙由出了太庙。
    而这些人一出去,秦弼马上进言,道:“太子,此举不智。”
    服人看了眼秦弼,道:“何意?”
    秦弼有些急了,道:“一则不妥者,朝中公卿首鼠两端,与田舒暗通款曲的虽然不少,但太子何必逼着这些人选择立场,我燕国此时情势危急,正当争取人心之时,太子此举是将我燕国臣民向外推啊!二则不妥者,乃是仓促迁都,动摇人心,虽然我燕国此时两面受敌,但未见得就一定要迁都迁国,毕竟眼见入冬,若是我们能够坚持一段时间,未必没有转机啊,此时迁国,可能便是亡国啊。”
    秦弼所言颇有道理,即使现在选择支持服人的朝臣也有些犹豫,相互议论耳语,而也就这时,一个声音传来,道:“工正此言差矣。”
    秦弼听到这个声音一愣,抬头向声音来处望去,只见夏瑜从侧室走进来,身后跟着杞熏、吴豹还有一众甲胄弓弩佩剑在身的护卫。
    秦弼一见这一队人马,再联想孙由领军在太庙外护卫的情形,顿时冷汗直流,心道:太子埋伏了刀斧手在后啊!若是有人作乱只怕就是命丧当场啊!
    ☆、第183章
    夏瑜从侧堂走出来,这让还留在太庙中的燕国朝臣都是一愣。
    要知道虽然太庙是历代燕国国君灵位祭祀供奉的地方,但除了燕国宗室的家祭外,有关社稷例如国战献俘之事,都是燕君带领朝臣在太庙祭祀,内主内室是不会在这种场合出现的,所以,夏瑜此时出现在太庙,倒是让众人都颇为意外。
    夏瑜自然也见到众朝臣此时的神情,不过无视此时众人脸上的诧异神色,缓缓扫视众人,神色平和,道:“工正所言乃是忧心我燕国社稷,拳拳之心可赞可叹,但兵法有言,兵贵在精不在多,这点也适用于庙堂,燕国朝臣不在于多而在于忠心与否,若朝臣不忠于燕国社稷,在其位不谋其政,不过蛀虫而已,一个国家,蛀虫太多,不过会让其加速灭亡而已。”
    秦弼听了夏瑜的话,有些不认同,但又不敢明确反驳,说实话,秦弼心中有几分惧怕夏瑜,在他心里夏瑜其人比其一贯宽厚的服人要可惧的多,是以值得岔开话题,道:“庙堂之事,秦弼愚钝,难断其中利害,只是眼下赤狄南下,齐军北上,我燕国两面受敌,如何退敌才是一等要务。”
    夏瑜听得秦弼的话,微微仰头,眼神悠远,不知道是想到什么,良久,道:“敢问工正,您觉得我燕国数年间屡逢危难,兵源不足,府库消耗殆尽,坐拥与齐国相差仿佛的国土,国力却衰弱非常,根由为何?”
    秦弼听得夏瑜的问话,微微皱眉,齐强燕弱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这个时候夏瑜突然挑了整个话题问自己却是为何,秦弼一时也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值得将燕国贵戚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拿来搪塞道:“我燕国与齐国不同,地处偏北苦寒,作物不丰,自然难以与齐国抗衡。“
    夏瑜听到秦弼这话,笑了,道:“所以若是我燕国出产粮食有过齐国,我们便能比齐国强大吗?”
    秦弼一时语塞,其实齐国之强始于管仲辅佐桓公称霸,此点天下诸侯皆知,几乎每一个国君做梦都想求得一位像管仲那样的贤臣,但这等一人兴一国的人才,可遇不可得,国之兴亡其根本在于人才,又哪里是土地出产多少粮食决定的。
    眼见秦弼被夏瑜将住了,与夏瑜有杀子之仇的司徒冶有些按捺不住,冷哼一声,道:“这等时候,内佐有空针对工正,不若好好想想如何退敌吧。”
    司徒冶的态度明显有些无礼,但夏瑜神色丝毫不为所动,而是拍了拍手示意,身后的吴豹见夏瑜示意便按照先前的吩咐搬出两个盒子,放置在太庙众朝臣之前。
    众人都看着这个两个盒子,吴豹听从夏瑜的吩咐打开,只见一个盒子里是稻米,另一个盒子里是切人造的武阳钢剑。
    秦弼眼见这两个盒子,目中有疑惑之色,看向夏瑜,对这位太子内佐此时行为有些不解。
    夏瑜不去理会众人的疑惑之色,伸手从盒子里抓了一把稻米,然后慢慢放手,让那稻米一粒粒从掌中滑落会那成米的盒子里,道:“这是我从南方楚国搜罗回来的谷种,细心培育三年,已经使得方城的粮食产量翻了差不多一倍。”
    夏瑜又转身拿起另一个盒子里的武阳钢剑,拔尖出鞘,只见剑锋寒光凛冽,夏瑜握着宝剑舞动了下,突然剑锋直指司徒冶,看着司徒冶,道:“武阳钢剑的锋利,大家都知道了,想来也不用我多说什么。”
    司徒冶看着那指着自己的钢剑,目光中有了狠戾之色一闪而过,但随即又慢慢收敛,道:“武阳钢剑的锋利大家都知道,要不是有这等锋利的宝剑,宗室庶长叔也不会挑起中山事,只是武阳现在已经被齐国攻下了,武阳钢剑只怕也是绝响了。”
    听到司徒冶这话,夏瑜笑了,收剑回鞘,道:“我能造出武阳钢剑,就能再造出其他的钢剑,我能让方城成为燕国的粮仓,我也能让其他地方成为燕国的粮仓。”
    司徒冶听到这话,瞬时有了几分按耐不住的愤怒,道:“国事如此,内佐炫耀自家本事,不你觉得羞耻吗?”
    夏瑜用手中长剑信手杵地,低头看着眼前的稻米和钢剑,然后看着司徒冶,道:“你觉得我在炫耀自己本事吗?”
    司徒冶听到夏瑜的问话,皱了眉头,但还没等他说话,夏瑜已经再次开口,站在太庙燕国历代国君牌位前,扫视一众朝臣,道:“就像白菜萝卜这样的东西在普通的人手做菜会很难吃,而在大厨手里却能化腐朽为神奇,今日燕国之兴盛在贤君在贤臣,在太子也在诸位忠于燕国社稷的忠臣,国虽多难,但只要人心不散,燕国处处可为方城,处处可谓武阳。”
    说道这里,夏瑜转头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服人,道:“勾践卧薪尝胆,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三千越甲可吞吴,越人能做到的,难道我们燕人做不到吗?”
    听到这话,服人抬头看向夏瑜,与夏瑜对视良久,最后,服人看着一众朝臣,道:“国虽多难,但只要我燕国还有忠臣,还有百姓,亦能兴邦,越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们燕人也能做到。”
    秦弼这个时候已经有几分明白夏瑜说这么多话的意图了,不过是为了坚定这些选择跟随服人迁国迁都的朝臣的信心,不让士气溃散,秦弼也是聪明人,当下马上高声道:“太子所言甚是,国虽多难,亦能兴邦!”
    一直没说话的公子启此时也反应过来,道:“国虽多难,亦能兴邦!”
    有秦弼、公子启领头,这些选择跟随服人的朝臣纷纷齐声道:“国虽多难,亦能兴邦!”
    服人看着这些选择跟随自己的人,眼睛微微湿润,良久,服人深吸一口气,禀手施礼,向众人深深一拜,道:“服人感谢诸位忠臣在此邦国危难之际,不弃燕国,不弃社稷。”
    公子启见服人像朝臣施礼,有些不知所措,急忙回礼,道:“太子不可,太子怎么可如此大礼拜朝臣,岂非尊卑错乱。”
    服人摇头,抬手止住公子启的回礼,道:“诸位当得起服人的大礼,不仅诸位当得起,此时燕国危难之际为燕国尽忠的人,服人都当大礼以拜,我的尊卑不再这个上面,向为燕国尽忠者施礼,也不丢我的面子。”
    因为这段时间的奔忙,服人消瘦了许多,加之一直都颇为粗糙黝黑的皮肤,此时站在这里想一块粗粝的岩石,但是那份像石头一样的坚硬,还有那诚恳的言辞,还有眼中好不掩饰感动,让众朝臣也动容了,纷纷长拜回礼,道:“我等愿追随太子,生死无悔!”
    当太庙中的朝臣都退去之后,眼见没有外人了,夏瑜直接对服人道:“从蓟都向东撤退的事情要抓紧,赤狄已经越来越近了,必须尽快撤退,我已经命人在城内散步齐军要屠城的消息,百姓畏惧齐军,在动员撤退时会方便些。”
    服人神色不动的听着夏瑜的话,当听到夏瑜说在城内散步齐军要屠城的消息时,眉头微微皱了下,但随即又恢复不见喜怒的神色,道:“动员百姓之事粮草之事要准备万全,粮草准备如何了?”
    夏瑜道:“打围城战粮草不足,但若只是东迁,支撑到明年春天耕作还是够的。”
    服人点头,道:“这几日你入宫坐镇,蓟都令虽然是我内父心腹,但蓟都十几万人,我不亲自把关我放心不下。”说道此处服人顿了一下,转头看向历代燕国国君灵位,喃喃道:“我燕国不会亡,我不会让燕国在我手中亡国。”
    从太庙出来回燕宫时,方才到了宫门口,夏瑜就见齐吕一副急的来回踱步的样子,一见夏瑜的车驾,急急冲了过来,道:“主,你可回来了,我有急事啊!”
    夏瑜见齐吕的样子,微微皱眉,问道:“什么事情?”
    齐吕听得此问,打量了下夏瑜身边的人,欲言又止。
    夏瑜见齐吕的样子就知道他要说的话只怕不宜让外人听到,便对身侧的侍从道:“百步之内不许有人。”
    那些侍从护卫听夏瑜号令退下及至百步,齐吕见状方才凑上前去,对夏瑜道:“主,田舒田将军遣人传讯入府。”
    夏瑜一愣,似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齐吕没发觉夏瑜在发愣,而是进一步解释道:“我今天刚出太子府,路过一个酒馆,有一个酒客冲出来撒了我一身的酒,我本来想发火,但一看却是我在平阴城里的同袍,他抓着我的衣袖给我使眼色,我当时一时心软就把他拽进了我的一处宅子,一细聊才知道他是田舒将军派来给主您送信的。”
    夏瑜似乎有些发愣发呆,半响才反应过来齐吕说的是什么,道:“阿舒……田舒有什么消息要传给我?”
    ☆、第184章
    齐吕看了看左右,虽然没人,但齐吕还是抱着小心谨慎的态度,凑到夏瑜近前,悄声将田舒遣人传来的讯息告知夏瑜。
    夏瑜侧耳倾听,然后沉默良久,道:“阿舒要见我?”
    齐吕微微叹息,道:“是。”
    夏瑜的目光看向天际,有些惘然,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又似乎迷失在了什么情绪里,良久,道:“你去通知吴豹与杨之孙,代五百骑兵,三百弓弩手随我出城。”
    齐吕听得吩咐,目中有几丝忧虑之色,但齐吕是军旅出身,此时见夏瑜下令,自然要以遵循命令为先,所以施军礼道:“诺。”
    燕国蓟都城门,太子府内佐要出城门,还是带着足足八百人出城,这自然不是一个城门守军敢于做主放行的。
    此时负责南城门的乃是太子心腹孙由,自从孙由作为燕国宗室子弟亲自动手斩杀了宗室庶叔后,可以算是后路都绝了,彻底的站队在服人这边了,自然也就得到了服人的完全信任,这放手蓟都南城门,直面齐军攻势的重任,是以城门令急急通知了孙由。
    孙由正在巡查城防,接到南城门令的回报,赶到南门,眼见夏瑜带领一队人意图出城,眉头微皱,对夏瑜道:“内佐何事出城?”
    夏瑜看着孙由,很平和,道:“我出城查探敌情。”
    孙由哈了一声,道:“我燕国的斥候军士死光了吗?要内主内佐您亲自出城查探敌情?您带着这么大队人马要怎么查探敌情?”
    夏瑜似乎没看到孙由那略带嘲讽的神色,只是淡淡的道:“我要如何查探敌情需要报之将军你吗?将军不知上下尊卑有别吗?”
    夏瑜身后是吴豹与杨之孙,各领骑兵与弓弩手,这两人是夏瑜心腹,可以说只听夏瑜号令,眼见孙由有阻拦之意,俱是按剑在腰。
    孙由见此情势,眉头皱的更紧,神色冷峻,这领头之人有了隐隐对峙之态,下属自然也紧张起来,一时间令这蓟都南城门处有了几分肃杀剑拔弩张之感。
    良久,孙由哈哈哈大笑,道:“内佐说哪里话,你要出城,在下岂敢阻拦。”
    孙由这一笑化解了几分紧张气氛,接着孙由对身侧的城门护卫道:“来人,开城门,让内佐出城。”
    夏瑜看着孙由动作,面色如常,最后微微点头道:“多谢将军。”
    夏瑜言毕,带着这八百护卫便出了城门。
    一直眼望着夏瑜一行人出了城门,直到背影渐消,孙由身后南城城门令破为担忧的对孙由道:“将军,现在我燕国情势危急,大战一触即发,整个时候你放太子内佐出城,这……内佐又是齐人,你不怕内佐他跑了,叛逃了吗?”
    孙由冷笑道:“他若真有叛心,跑了不过是除了我们的一个内患而已,不是更好吗?燕国的未来终究要靠燕人自己。”
    蓟都城百里外荒郊,田舒带了几个护卫在一处开阔地方等候约定的来人。
    田舒心中满是焦虑,但是这几年为军中主将的经历,早已经将他的性格磨练的十分沉稳,所以即使心中宛如期待和紧张交加,但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原地,神色如常。
    田舒这份装出来的镇定,在见到远方有几人单骑走马渐渐靠近时,却是有几分撑持不住了,眼见那远方来人渐渐飞驰临近,直至田舒身前两丈远处,翻身下马,慢慢走进,田舒忍不住向前急走了两步。
    一别三载,来人风采依旧慑人,只是……田舒细细打量,犹记在平阴城初见时,眼前人还是少年模样,个子矮了他足足一头,三年前送他离去时,少年已经已经开始拔个子了,初初有了成人轮廓,而现在,田舒已经不称呼眼前人是少年了,眼前人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子。
    兰芝雍容,皎皎如玉树临风,气度逼人,但眉宇间的冷然依旧带着几分杀伐之气,一对眸子慑如古井深不见底,幽寒内敛,如果说以前的少年是还带着几分稚气的雏鸟,现在眼前人已经如浴火凤凰,翔于九天,风姿华贵,使人止息。
    一瞬间,田舒目中隐隐有热意涌出,用微带颤抖的声音喊出了来人的名字,道:“阿瑜……阿瑜……你来啦。”
    夏瑜看着田舒,一别三载,以前还带着几分皮猴气的公子哥儿,此时厚重沉稳,自有几分为帅为将的威严,当真脱胎换骨。
    夏瑜叹息一声,听得田舒开口叫自己,回应道:“阿舒,你……你这几年还好吗?”
    田舒扑哧一笑了出来,然而笑中隐隐含泪,心中也隐隐有些哭笑不得之感:他与夏瑜有过命的交情,分别三载,第一次见面开口询问,竟是这么无聊的寒暄。
    田舒深吸一口气,微微稳定了下情绪,回答夏瑜道:“我……还好,阿襄当政,田须也被我们除掉了,现在朝中安稳很多,办事情也不像以前缚手缚脚。”
    夏瑜听田舒说到此处,眼中有些微复杂情绪划过,当时若非田须也许他一直会在齐国,也许现在率领大军北上伐燕的主将会是自己,若他能熬到田襄当政,也许……微微叹了口气,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也许,往事已矣,不可追也。
    夏瑜收敛了情绪,道:“我知道,齐国朝局变化,我虽在燕国,亦是时时关注,齐国乃当世强国,国中变化,牵动天下,诸侯尽皆举目。”
    许是夏瑜话中有几分旁观者的淡然,也许是说道这朝局形势让田舒从久别重逢的激动终中回神,忆起了现在两者的身份,田舒的神色也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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