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白的主角是你。”◎
    雨停了,雾色也消散许多,伦敦难得的晴天。
    在程砚深再次回到伦敦的第二天。
    沈洛怡醒的时候,程砚深已经做好早餐了。
    他端着早餐盘从厨房款款走出来的时候,眸光云淡风轻落在她的身上:“难受吗?”
    打了个哈欠,沈洛怡声音模糊:“不难受,我真的没喝多久,也就——”
    眼球转了转,她忽地醒神了几分,端正了几分神色:“也就两杯。”
    “两杯?”早餐盘被轻轻放在她面前,程砚深的音色很淡,语义不明。
    沈洛怡拿起刀叉,心不在焉地切开三明治,顶着他的视线,含含糊糊地坦白:“好吧,三杯。”
    程砚深不动声色,淡觑了她一眼,把手边已经切好的早餐换到她面前。
    轻舒一口气,沈洛怡悄悄抬眼,见他还准备说话,立刻止住他的话头:“真的,只有三杯。”
    也是昨天在兴头上,在那幅画完成后。
    她慢条斯理嚼着食物,认真回忆着:“我酒量也还好吧,就是昨晚没吃什么东西,才有点晕乎乎的。”
    “没吃东西?”手上刀叉一顿,程砚深眼睫撩起。
    沈洛怡咬了下唇,有些心虚。
    好像,一不小心说多了。
    “酒量还好?”他又挑出一个词,清冷的声线徐徐落下。
    眼尾泛起一丝桃花色,程砚深似笑非笑:“怎么程太太现在不装什么淑女了?”
    “滴酒不沾?”这是她在京城第一次见他时说的托词,“结果私底下烟酒都来?”
    沈洛怡鼓了鼓嘴,强行为自己辩解:“我……才没有。”
    皱了皱鼻子,转念又觉得有什么好辩解的。
    她扬了扬精巧的下巴,理直气壮:“老公都被我拐到手了,我还装什么装呀。”
    沈洛怡手臂抬起,探过餐桌,牵过他的手,转了转他无名指上的婚戒:“反正你现在也被我套牢了。”
    他手上的那枚银戒,还是她上次送给他的。
    程砚深语调极淡,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她莹白的手指上,紧紧扣着他的手掌。
    声线刻意压低了几分,似冰雪消融:“所以,我们最般配。”
    也算是糊弄过去了,早餐后,沈洛怡懒懒靠在沙发上,翻看着手机。
    她昨晚喝了点酒,几乎没怎么看手机,这会儿点开聊天记录,才发现程砚深昨晚给她发了很多条消息。
    而她一条都没看见。
    除此之外,还有秦舒窈发来的语音。
    微信名刚刚改成“战损大女主”的秦舒窈语气很是不善,连着发了几条语音过来。
    【看你老公的采访了吗?】
    【你老公还上了个小热搜,恰好压在我复出的热搜上面。】
    【该教训教训了,一点都不懂事。】
    【怎么能盖住老婆姐妹的热搜呢,太过分了。】
    【不过,这次我忍了,谁让你家拽哥这么深情呢。】
    什么采访?
    沈洛怡在伦敦两点一线,好久不关注国内新闻,看到秦舒窈的消息,才想起打开微博。
    热搜排行榜上排名第二的是秦舒窈复出的新闻,而第一赫然三个大字——程砚深。
    是一个经济周刊采访视频,沈洛怡滑过前半部分有关商业版图计划,直接拉到了最后。
    记者问他:“程总,公事谈完,我们可以问个私人问题吗?”
    坐在沙发上的程砚深端方君子,优雅矜贵,噙着淡笑:“自然可以。”
    “其实大家都很好奇您和太太的爱情故事,可以和我们分享一下吗?”
    这种采访问题都是双方事先核对过的,采访记者专业性极强,不会有什么临时起意的问题。
    他会在采访中同意分享,只会是,程砚深他想要公开。
    程沈两家的联姻,当时风风光光,好不热闹。
    只是后来因为一直没有举办过婚礼,圈子里也有些传言,表面夫妻塑料关系这类猜测,她听过太多,但传来传去也没了后文。
    这次却是当事人第一次公开细节。
    薄唇啜着一抹淡弧,程砚深修长指骨轻轻搭在膝盖上,正露出无名指上的那枚婚戒,银光微闪。
    “我和太太一见钟情,情投意合。”
    两个词涵盖了他们之间的五年。
    一头,一尾。
    记者和周围的工作人员心领神会地笑。
    看着视频的沈洛怡也忍不住笑,她视线轻抬,望向一侧正在查看邮箱公事的程砚深。
    眉目舒展,她凑过去,下巴靠在他的膝盖上,摇了摇手机,示意他那个视频。
    程砚深垂下眸子,慵懒地从果盘中捻起一颗草莓,送进她嘴里:“怎么,太感动了?”
    囫囵嚼着口中的草莓,蜜甜的果汁在口腔里充溢:“你不觉得你落了两个词吗?”
    “一见钟情和情投意合之间,似乎还要加个意外错过,偶然重逢。”
    只知道他们后半段故事的人听起来,大概以为所有的故事都是从联姻开始的。
    “不重要。”微凉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唇角。
    程砚深云淡风轻:“重要是我们现在情意相通。”
    重要的是,他们在一起。
    沈洛怡仰着头望向男人含笑的面容,一瞬不瞬,只将这一刻的温情延续。
    “你要在这里待几天啊?”
    “待到你厌烦我。”
    沈洛怡没当真,随口回道:“那你可能要被我一直锁在这里了。”
    俯身,他的啄吻轻轻落在她光洁的额间:“那可以申请先出去放个风吗?”
    “哦?”
    沈洛怡登时了然,这位程先生已经安排好了他们的旅行计划。
    她扯着他的衣领,红唇牵起昳丽弧度:“那给你这个机会吧。”
    “回来再锁你。”
    行程是程砚深定的,出发前,沈洛怡甚至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
    三月份,北极圈的极夜刚刚离开,属于游客的狂欢渐渐散去。
    “这个时候挪威人好少。”这是沈洛怡第二次来特罗姆瑟,是她记忆里的样子,又好像不是,“我之前和窈窈来过一次。”
    “我们去住了森林圣诞屋,然后追了极光,还在雪地穿着泳衣去泡了温泉。”
    那是她恣意的二十岁。
    头上压着一顶贝雷帽,柔顺乌黑的长发安静地垂在肩上。
    沈洛怡托着腮,那些记忆在眼前不断浮现:“不过那还是在遇见你之后发生的事情,出格之后就会更出格。”
    和他的那个开始,本就是出格,挣脱束缚的开始。
    程砚深发丝整洁,矜然自若,纠正她:“那不算出格,你有那个自由。”
    话音一顿,偏冷的音色轻飘飘落下:“不过,倒是我,好像错过了你太多。”
    沈洛怡有些诧异,这种话他很少说。
    错过那几年,遗憾吗?
    或许有吧,但可能也不会比现在更好。
    笑容婉然,沈洛怡故意说:“那怎么办呢?那你只能好好补偿我了。”
    程砚深从善如流,端方自持:“先从吃鱼开始可以吗?”
    特罗姆瑟,北极圈的不冻港,冰冷干净的洋流带来属于挪威的丰富海产。
    只简单煎烤,撒一点柠檬盐,挪威北极鳕鱼肉质鲜嫩,不需要过多调味已经足够鲜美。
    尤其是没有细刺,最是符合沈洛怡的口味。
    餐厅临近港口,呼吸间仿佛夹着一丝属于大海的咸湿味道,和盘中的海鲜佳肴相得益彰。
    沈洛怡从窗户向外望去,平静无波的海平面,荡漾在波浪之中的颜色,是独属于特罗姆瑟的蓝调。
    航船停泊在海边,有海鸥落在桅杆上,翅膀扇动间,在漫天的蓝色中染上一丝白。
    湛蓝中的静谧。
    “你坐过来干什么?”
    沈洛怡回神时,才发现程砚深从她对面的位置,坐到了她的身旁。
    他身上幽幽木调香,似冷雪消融,无声间丝丝缕缕侵染她的呼吸。
    程砚深也望向窗外,雪山和海水似乎没有分界线,只有浪花过渡了其中的颜色。
    “想和你一起欣赏景色。”
    沈洛怡没再说话,只是靠在他怀里,精致秾艳的面容几分愣神,手指搭在他的掌心,轻轻地点着。
    耳边是海风徐徐,春季的挪威,红色尖尖的小屋,仿佛置身童话世界。
    “怡怡,你后面有人在表白。”温沉的嗓音悠然落下。
    沈洛怡闻言,好奇地探头过去看。
    大概是钢琴前的男女吧。
    两个人并肩坐在钢琴前,四指连弹,一首欢快轻盈的《少女的祈祷》在餐厅里回响,伴着周围人的掌声和欢呼,将梦幻浪漫的氛围蔓延到整间餐厅。
    一曲落下,双目对视后是热烈的拥吻。
    让人心动的一个画面。
    沈洛怡莞尔,回过头正想和程砚深说些什么的时候,视线掠过餐桌,忽地停住。
    一枚钻戒,安静地躺在红色丝绒方盒中。
    两颗十克拉的梨形钻石并在一起,聚成璀璨的心形,两侧还有彩紫粉钻相伴,仿佛星光环绕,剔透迷人,闪着绚烂的光泽。
    她收到过程砚深许多戒指,但这枚不一样。
    在看到它的一瞬间,她心跳骤然加速,仿佛已经预见到将要发生的事情。
    “抱歉,忘记说了。”眉眼如青山,春水透过深眸,清波微漾,尽是笑意。
    沈洛怡呼吸下意识屏起,长睫微眨,一丝水痕很快闪过,荡漾着润泽,清透的眼眸覆上一层雾气。
    而后,他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表白的主角是你。”
    字字句句在她耳边不断放大,又再次回响。
    是百分百的确定。
    程砚深的表情平静从容:“我想过很多我们未来的画面,但好像哪种都殊途同归,没有善始善终,我只想和你永远纠缠在一起。”
    “你这是求婚吗?”沈洛怡眼尾晕染上一层薄薄的绯色,她吸了吸鼻子,抑着眼眶里不断蔓延的酸胀。
    哪有人的求婚是这种,仿佛下一瞬他们就要大打出手,争执吵扰。
    然后,余生纠缠不休。
    程砚深低笑了声:“roey,你愿意以后和我埋在一起吗?”
    是她曾经问的那个问题。
    以后,余生。
    抹了抹眼角,掩下一丝湿润,抬手时,沈洛怡才发现她刚刚手上的戒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卸去。
    程先生又给他的太太买了一枚新的戒指。
    套牢她的婚戒。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表情,直到手指摸到高高翘起的嘴角时,那怦然加速的心跳才缓缓平息。
    “你怎么都不问问我的答案,就给我套戒指。”
    程砚深揉了揉她微红的耳垂,低沉清越的嗓音:“你不是早就回答了吗?”
    “刚刚都快哭了,然后现在又傻傻地笑,我的宝贝老婆就差直说你爱死我了。”
    “才没有傻傻地笑。”嘴角的弧度似乎没有落下分毫。
    沈洛怡指腹抚过那枚钻戒,温软的声线微哑,她的声音很轻,混在海风中,飘飘落落:“那你以后还给我买戒指吗?”
    程砚深捏了捏她的脸颊,眉眼柔和:“还给你买花和裙子。”
    “那——”蓄着的泪水倏然落下,她的声音拖得长长的,朦胧水眸中,他的面孔格外清晰,隽永虔诚。
    “ethan,我愿意。”
    与他再爱几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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