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只有死
    天已晚,没有一丝风。
    李天运提着灯笼,什么人也没带,匆匆来到后园中。
    此间小湖旁有凉亭,解申正搂着一歌姬说话。
    李天运上前,擦了擦汗,说了县衙之事。
    “他是杀过妖的武人,几个酸秀才要是能奈何他,那倒是奇了。”解忠良也没觉得失望,“不过看他行事,倒是个狠辣的!”
    “今晚有雨。”解申看了眼天,但见群星暗藏,明月隐踪,沉声道:“一个废物宗室的废物护卫,还得顾忌?直接去县衙杀了他,这破地方我不想多待!”
    “公子。”解忠良赶紧劝,“大公子说了,那陈守拙入品十几年,大概是有能耐的。咱真不能硬闯县衙。”
    他低声劝告道:“要不等姓孟的离开,到时坐船渡江,咱翻了他的船,好歹不让他多活。”
    “等等等!做个事缩手缩脚!”解申不耐烦的很。
    “公子何必生气?天将雨,正是欢饮畅快的时候。”那歌姬风骚的端起一杯酒。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解申挥手打掉酒杯,抓起那歌姬头发,一把丢进身前的小湖中。
    那歌姬吓坏了,在水中扑腾两下,喊了几声救命,竟再没了声息。
    解忠良也不去管,只来劝解申。
    说了几句好话,解申终于消停,便摆摆手,赶那李天运离开。
    李天运也不敢说什么,当即提了灯笼回返。
    天色暗沉,无有星月。
    园道路繁复,李天运走很慢。可待行出了百来步,便忽的倒地,灯笼随之滚落。
    解忠良耳目敏锐,当即察觉。可相距太远,隔着树,天又暗沉的很,当真瞧不真切。
    他们午时方来,一直避着人,园中无有旁人。
    解忠良吹了一声口哨。
    他们此行总计八人,与上次一样。
    因着午间才到,这里又非野外,是故没做什么暗桩防备。除了解申和解忠良在凉亭议事外,其余人车马劳顿,已吃饱喝足,都在隔壁院中歇息。
    解忠良连吹三声口哨,却不见人回应,他当即打掉凉亭中挂的灯笼,护在解申身前,道:“咱们的人都没了!老何是八品武人,还有五个九品,但对方毫无声息的潜入,毫无声息的杀人,其实力怕是已然七品。即便是八品同阶,怕也早已圆满,且身负数般绝技。”
    解申并不傻,也立即想到了,便赶紧抄起刀。
    两人全神戒备,便见远处走来一人。
    那人穿黑衣,戴斗笠,背负长弓,手中刀已出鞘。
    解忠良已认出了来者,他没想到自己中午才到,这会儿就被寻了来,可见是那李天运之事露了尾巴。
    此人来去此间,杀人不见动静,可见手段高明,且早就把这里的地形摸熟了。
    解忠良想明白了,自己一行人想杀对方,对方也处心积虑的想杀自己。
    乃至于,对方一点都等不得,县衙之事方了,就直接奔了来。
    “孟兄弟,当真犯不着。”解忠良有感,自己和解申联手也拿不住对方,甚至两人都难走。
    “你们想杀我的时候,又犯得着了?”孟渊举起刀,直接往前疾冲,向那解申而去。
    “公子!咱们只有两人齐……你别跑啊!”解忠良定下计策,却见那解申拔腿就跑。
    没法子,解忠良知道来者比自己还熟悉这里,跑路必死,唯有拼命,才能有一线生机。
    解忠良见那孟渊什么架子也没有,什么招式也不做,就狂奔而来,提刀直劈。
    “跟我硬碰硬?”解忠良一刀迎出,便觉一股大力压下,简直如高山压顶,竟半点也撼不动,不由得生出绝望之感。
    砰的一声,解忠良见自己的长刀碎裂,而对方刀势不止,重重劈在自己身上。
    “孟兄弟,何必呢?”解忠良浑身是血,面上已没了半分血色,他颤巍巍,“你饶我一命,我做牛做马,都听你的……”
    他瘫在地上,一手托着流出的脏腑,一边看着孟渊。
    只见孟渊就在五步外,手中已换了长弓,继而一箭接一箭,全数没入幽暗之中。
    很快就听一声惨呼,分明是解申中箭。
    而孟渊依旧射个不休,直接补了五箭,这才停下手。
    “解兄,饶你不难。”孟渊收起弓,又提刀在手,“你们杀那一家三口时,他们可曾求了饶?”
    解忠良犹豫一下,正要来辩,就见对方刀已落下。天旋地转,解忠良看着自己那残破的身子越来越远,才知身首两分。
    孟渊没再看一眼,就立即去追解申。
    往前百步,就见解申趴在地上,背上中了六箭,浑身是血。
    八品武人无有天机神通护体,即便筋骨强壮远胜常人,可重箭及身,到底难挡。
    此番重箭已伤及脏腑骨肉,解申再没了半分嚣张模样。
    “你不能杀我!”解申看到孟渊近前,立即慌张开口,分明已被去了势。
    孟渊当真停了刀。
    “你饶我一命,我保你这辈子荣华富贵!”解申见孟渊不吭声,以为是心动了,他吐了两口血,赶紧接着道:“孟兄你武道天分高,天生神力,以后肯定能到七品!我有天机图送你!”
    “还有么?”孟渊问。
    “当官!我能让你当官!当大官!”解申见孟渊来问,求生之心便更强了,踉跄的跪下来,挤出笑,“你天分好,待在闲散王爷的手底下能有什么前途?我保举你!你就差个贵人提携!”
    “真的?”
    “真的!”
    “不骗我?”
    “不骗你!”
    孟渊干脆坐了下来,道:“仔细说说。”
    “你天资好,一个八品就能杀好几个同阶,肯定不当文官,该走武官路子!”解申脸上有了几分血色,又有几分癫狂,道:“你要是想进镇妖司,我姐夫在千户所,只要你进了七品,到时候松河府卫所就是你的一言堂!你要是想入军伍,我爹有同年在边关,等你七品了,也能封妻荫子啊!”
    “说到底,还是得等七品境界,否则都是虚妄。”孟渊叹气。
    “那没办法,七品是分水岭啊!不过凭孟兄的天分,也就一两年,至多两三年!”解申特别有礼貌,特别会说话,“到时我再送上两份独门的天机图,孟兄还不展翅腾飞?”
    “倒也是。”孟渊点点头,“天机图呢?”
    “在家里放着。”解申一点不傻。
    “你们何时来的河东县?”孟渊好奇问。
    “中午才到。”解申回。
    “干啥去了?”孟渊问。
    “也没干啥,跟我哥去见个朋友。”解申回。
    孟渊也不说话,只抬头看了看天。
    夜深寂静,星月隐踪。风沉云低,分明是雨水将至。
    “解公子,天太晚了。”孟渊起身。
    “那咱明天谈!”解申立即开怀,“以后咱就是手足兄弟,咱有的是时间谈啊!”
    “明天就算了。”孟渊拒绝,“我杀了你,就得回去了。眼瞧着这雨要下到明天,我不想雨天出门。”
    解申闻言愣住,强行挤出笑,道:“孟兄,刚才咱不是还在谈前程么?孟兄你尽管信我,我三年内一定让你当千户官!”
    “解公子,你不会以为我真打算放你走吧?”孟渊拔刀出鞘。
    “那你……”解申再挤不出笑容了,他踉跄往后退。
    “你放了那一家三口,给了他们希望,最后却又虐杀他们。我也给你希望,然后再杀你。”孟渊提刀往前。
    “放了我!我一定改!”解申往前爬着,妄想逃走,嘴里还一边大声喊,“我娘吃斋,从不杀生,我哥也是个好人!我能救一百个那样的人!救一千个,救一万个!我改!我想做好人!我想做好事!”
    他一边爬,一边喊,好似说的是肺腑之言,至诚真话。
    孟渊弯下身子,膝盖抵住解申的后背,刀尖抵在他背上,“像你这样的人要怎样去改呢?”
    刀锋缓缓刺入,解申咬牙扭动身子,可背上好似有高山镇压,他只能无力的摆动四肢,却无半分用,口鼻眼中有泪水疯狂涌出,乃至于说不出半句话来。
    孟渊缓缓压刀,遇脊骨阻拦,可那刀却似水分波浪,一往无前,“只有死!”
    过了良久,孟渊起身,抽刀归鞘。
    举头四顾,虽见阴雨将至,却觉海阔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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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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