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三合卯亥
    时间稍稍前移,在刘芒泛刚刚起坛时的北台,安清帮海字头的大本营。
    刘光海没有前去绝绝子之家观战,术业有专攻,要说提刀砍人他谁也不惧,可面对神神鬼鬼是真的没办法。
    而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书房中。
    刘光海高坐正首。
    两侧向外延伸尽是凶神恶煞的汉子。
    正当中跪着一对父子。
    账房蒯爷和他的独子蒯通。
    室内气氛极其凝重,这父子俩大气都不敢喘,更不敢抬头去触碰刘光海如刀般的锐眼。
    “老蒯,咱们认识多久了?”
    “快二十年了”
    “到今天,刚好是二十年零四个月,你我当时都初来乍到在码头做苦力,哪怕到今天我也没忘记咱们吃的第一顿饭。”
    “.那天我被设套,不小心砸碎了尖儿货,是海爷您提刀闯了怀家锅伙,身中七刀把我救了出来,我无以为报,砸锅卖铁也只能请客吃一顿涮羊肉”
    “是啊,从那以后,你我还有佟伟山敬天结拜,一路走来虽有风风雨雨,但日子终究越过越红火,想再吃口涮锅子也不用砸锅卖铁了,所以我从来不相信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句话,在我看来都是过命的老兄弟,谁坑我,你们也不会坑我。”
    蒯爷更加无地自容,恨不得将头扎进裤腰带里。
    他曾无数次想过会出现这样的场面,可真到东窗事发的节骨眼上,依旧没办法面对刘光海。
    “呵,我说怎么查来查去都查不出个眉目,合着你们父子早就参与其中,本以为那天只有佟伟山去了吉野街,不曾想老蒯你早到一步,说说吧,那天你们究竟见了谁,谈了什么买卖?”
    刘光海语气平静,不见丝毫不懒。
    可两侧的骨干兄弟无不怒目而视。
    吉野街是倭人租界,而他们所去的会所正是袁文侩的产业。
    总不能是去当卧底吧?
    吃里扒外四个大字算是深深刻在蒯家父子和已经嗝屁的佟伟山头上。
    蒯爷久久无言,他深知事情暴露后自己会是怎样的下场,更清楚有些事只能烂在肚子里,否则后果比死还要严重
    “家法如何,你们清楚,别怪我没给机会。”
    “海爷!海爷我说!!!”
    老的能稳住,小的可就没那么有定力。
    蒯通连连磕头求饶,哭嚎哀求道:“是袁文侩找的佟伟山想要收一批老货,可私自变卖不可能瞒得过我爹,所以袁文侩出了个我爹和佟伟山都难以拒绝的价码!”
    一旁的老蒯大惊失色,他想要捂住儿子的嘴,可很快被两旁的壮汉死死按在地上。
    “不能说!不说死的只是你我父子!说了我们全家都得——”
    在刘光海的示意下,几个大汉照着蒯爷的嘴就是几脚,连牙带血沫喷了满地。
    “你继续说。”
    “是甲骨!佟伟山从豫省收了一批甲骨,后来也不知道怎么被倭人给惦记上了,通过袁文侩来收购,除了真金白银以外,他们还答应运作让我们全家移民至倭国!”
    刘光海的表情并无多少吃惊。
    果然有倭人掺了一脚。
    “佟伟山的老娘被袁文侩给下了套,输了好多钱,赶上倭人的出价不止能平账还能大赚特赚,他只能答应,我爹是知道未来跟袁文侩必有一场决战,所以不想再过刀光剑影的日子海爷!我知道这事的时候已经晚了,跟我真没关系,都是我爹和佟伟山干的!”
    生死之前,蒯通再也顾不得许多。
    自家父子所要承受的家法要比三刀六洞还恐怖,他还没活够,他还不想死。
    “哦?可从结果上来看,你们好像并没有拿到什么好处,我看到的只是黑吃黑罢了,佟伟山先行一步惨死,你爹也差点稀里糊涂没了性命。”
    刘光海冷笑连连。
    呵。
    天大的富贵岂是人人都能接。
    “杀佟伟山的是不是给袁文侩暖床的纳兰容错?”
    “.不清楚。”
    刘光海随即看向悲呼的老兄弟,“理是理,情是情,不管佟伟山生前做了什么,我终究认他这个兄弟,他有错,我们自家关起门来说就是,谁若杀他我必要血债血偿。
    此话发自于心,并无掺假。
    同时他也大致猜出赵三元等人寻找的‘宝贝’应该就是那批甲骨。
    “你只要说出袁文侩背后的倭人是谁,我便留你们父子一条性命,从此恩断义绝,就当你我从未相识。”
    这个问题尤为关键,现在赵三元等人正与纳兰容错相斗,刘光海又不傻,哪看不出这些人下了死力气?所以投桃报李,答应的事不能打折扣,既然知道了甲骨被倭人买走就得追查到底。
    而这个问题的答案,蒯爷不敢说,蒯通不清楚。
    “我只知道是租界领事馆里的大官,海爷!我真的只知道这些,知道的全都说了,求您大人大量饶我一条狗命,我爹是怕小鬼子,可我更怕海爷您啊!”
    正当刘光海沉默不语时,无人发现角落阴影有些许浮动,一闪即逝。
    这块阴影不动声色窜出去后,竟是从中站出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大活人,他身材矮小,仅露出的双眼闪动着阴冷凶光。
    此人瞒过北台内的所有岗哨,一路直奔素萝园,用最快速度来到土御门刀秋的面前,将听到的一切全盘托出。
    “甲骨?原来如此,怪不得真田八郎秘密挪用了租界大量经费,收购的东西竟然是甲骨,现在真田八郎在哪?”
    “正前往利顺德大酒店。”
    “很好,你带几个好手亲自走一趟,只要发现了那批甲骨就即刻扣下,顺便过手的人全部灭口。”
    “真田先生的人.”“灭口。”
    土御门刀秋吩咐下去后便在身前插下一支绽放的菊,他身后坐着五名精锐阴阳师,静等时机来临。
    自孙家湾事件之后,终于要逮住了这条尾巴,如果证明背后是有张家人指使,那简直是发难的完美理由,至少也能通过这件事狠狠扯下张家身上一块肥肉。
    直到双方的鬼隔神隔煞局全部消解,土御门刀秋身前的菊也彻底枯萎。
    “按计划行事,谁也不要贸然动手,一旦出手务必要一击即中。”
    “是!”
    与此同时。
    吕秀才搀扶着还没缓过劲儿的老刘来到舞台,下边白吃果盘的众多看客全部晕厥,没个把时辰肯定醒不过来。
    “行不行啊刘哥?要不你歇着得了。”
    “玩呐!?我费个死劲才破了对面神隔,最后要收尾了不带我?没事我缓缓就好。”
    诚如所言,到了mvp结算阶段,他刘哥说啥都得在场,虽然是敌非友,但他还真挺钦佩纳兰容错的本事,要左右游神帮忙,这次肯定要翻车。
    夜空中,鹅毛大雪越下越来大。
    赵三元边检查着自身法器边对张小狗说:“往后你们插不上手,照顾好这些看客后就该干嘛干嘛去吧,今天正好是周末,我看时间不算太晚,别耽搁了你的正事儿。”
    张小狗感动的稀里哗啦,心想这朋友没白交,还记得今天是自己去见女神的大日子。
    “真用不到我?你别客气啊brother,素萝园里不一定都会啥法术吧?你知道的,我擅长砍人。”
    “别了,纳兰容错那票杂碎不是用刀就能解决的了,即使破了对面的神隔局,但想完成刘光海的嘱托就必须再闯素萝园生擒了纳兰容错把他带到刘光海面前,你要真有心就赶紧帮忙找我要的那批古董。”
    赵三元心底的不安感从未散去,反而愈演愈烈。
    哪怕到了此时此刻,他依然觉得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可这种感觉单凭算卦算不出个所以然,事还得继续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行,等一切结束我请你喝酒。”
    “最好是喜酒。”
    分别张小狗后,赵三元走上街头站在康木昂身边,后者脸无血色,手指呈勾状,好像得了脑血栓。
    这是他强行施术的后遗症,一身承两方极邪的小风水和此间大风水,哪怕是八字纯阳体也遭不住。
    “你得支棱起来啊老康,之前顶多算是暖场前夕,接下来还有大戏要唱。”
    “还行还行.老弟你别轻敌,还不清楚纳兰容错背后有多少高人在,单说那天晚上差点让你着了道的人就够厉害。”
    赵三元嘴角牵起一抹冷笑。
    岂不是更好?
    就怕那狗日的不在。
    只要在,今晚定要连本带利算总账。
    “对面好像没有要率先动手的意思啊。”吕秀才扶着刘芒泛走来站定,哥四个紧紧盯着素萝园洞开的大门,能清晰看到那两排已经熄灭的红烛白烛,融化出的形象狰狞恐怖。
    “他们又不傻,素萝园下面毕竟还埋着生桩,虽然我们不再受限制,可他们的术法已经会被加强,现在能确定的除了纳兰容错外有个养鬼胎的,有个二皮匠,不知道会不会傀儡戏,还有个会遁甲术的。”
    赵三元习惯性点上一支香烟,舒舒服服吐口烟圈后说道:“即便那二皮匠出自湘西一脉也无妨,他和养鬼胎的让咱们老仙儿处理就好,剩余的见机行事,家伙都带足了吧?尤其是你老康,这回买的桃木剑行不行?别又是木头渣滓刷红漆。”
    老康翻了翻白眼,心想我倒是稀罕师父那把老桃木剑,正儿八经的雷劈桃木,但这种大宝贝可遇不可求,能不遇到奸商就不错了,这回保证是正经桃木剑。
    忽然间,一阵微风吹过。
    这只是普通的夜风而已,并非有多么玄乎。
    可跟莫闻山老爷子学了风角门的吕秀才却忽然一愣。
    “三合卯亥.进贵甲戌庚.驿马寅.命坐子酉素萝园在五中甲申兄弟几个的八字是”
    “啥意思?”
    这节骨眼上,哥几个都知道彼此不可能有废话,肯定是秀才察觉到了什么。
    但吕秀才表情变了又变,好似进行着剧烈的头脑风暴。
    这也不怪他,风角术本就玄之又玄,他又刚学没多久,很多预兆看的并不清晰,很模糊。
    “我也说不好”吕秀才苦笑揉着太阳穴,“反正就是富贵险中求吧,咱们也习惯了。”
    “那就走着。”
    赵三元弹了弹烟灰率先迈出迈步打头阵,哥几个紧随其后。
    而事实上,吕秀才最先抓住的感觉非常精准。
    因为当哥几个跨进素萝园门槛的刹那便明白吕秀才是真没白学。
    既悠扬又婉转的琵琶声仿佛勾动到内心最深处的情感。
    这声音简直不要太熟悉。
    哪怕只听过一次也足以铭记终生。
    想当初在东北大学,就是在这阵琵琶声中无限接近于团灭。
    事后每一次回想起来哪怕是赵三元都心有余悸,因为在这阵琵琶声中最深刻的便是无力感,是使出浑身解数机关算尽也毫无用处的无力感。
    赵三元紧紧咬着烟头,几乎一字一字硬生生嚼出来。
    “老逼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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