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帝不光力捧常家为代表的勋贵集团。同时也在力捧近臣。
    这日,正德帝在豹房召见常风、张永、谷大用、江彬、钱宁五人。
    正德帝笑道:“东厂督公如今是壮士张。他既要管司礼监,又要管厂卫,还要管京营,过于劳累。朕着实心疼他啊!”
    此言一出,常风心中如明镜一般:司礼监、京营离不开张永。看来皇上要动一动东厂督公的人选了。
    果然,正德帝道:“朕决定了,命江彬为东厂提督。张永卸任,今后专管司礼监、京营。”
    江彬下意识的用手一捂下面。
    自永乐十八年设立东厂起,东厂提督便一直是太监担任。
    欲掌东厂,必先自宫或被别人宫。
    江彬可不想被去了势。家里的骚妾、美婢足有几百位。要是下面没了,那岂不没得玩了?
    江彬连忙道:“禀皇上,臣才疏学浅,能力不足。督公之职绝难胜任。”
    正德帝看穿了江彬的想法:“放心。朕不让你去势。你就以武将之身担任东厂提督便罢!”
    正德帝不拘泥于规矩。女将统兵、武将担任东厂提督.他绝对是位敢为天下先的君王。
    江彬听了这话,立马变了口气:“不过皇上如此信任臣。臣总不能辜负了皇上。臣一定尽职尽责,替皇上管好东厂。”
    正德帝道:“瞧,一说不给你去势,你立马高高兴兴答应了。好了,那就这样决定了,今后东厂提督便是江彬!”
    正德帝又转头询问常风的意见:“姨夫,你觉得呢?”
    常风能说什么?只能替江彬说好话:“禀皇上,江彬乃是精明强干之人。绝对有能力管好厂卫。”
    正德帝让江彬做了东厂提督,位居钱宁之上,钱宁自然有些吃味儿,心里酸不溜丢的。
    不过表面上他却说:“啊,今后要多蒙江提督照应了!”
    江彬拱手:“同甘共苦,同甘共苦。”
    正德帝又转头望向了常风:“朕派你巡查翰林院。翰林院那边情形如何?”
    常风道:“禀皇上,臣发现了翰林院的一桩大弊!都说翰林院是清水衙门,实则不然!”
    正德帝有些奇怪:“怎么?难不成翰林院那群腐儒还有油水可捞?翰林无实权啊!”
    常风道:“那群腐儒有一条生财之道!翰林院管着史书修撰。”
    “按修史的惯例。正六品以下官员,若无特殊事情是不得入史的。”
    “有些从六品、正七品甚至八品九品官,致仕归天后,家里人想让他们史书留名,便给翰林院的腐儒们行贿。”
    “贿金明码标价。两千两可在史书落官职、姓名。三千两可有四字褒奖之言。五千两可落字一整行。”
    “若是生前官声不好的,想在史书中篡改为美名,则要交银八千两!”
    “这桩生意,翰林院的腐儒们已经做了二十多年了!”
    正德帝闻言勃然大怒:“混账!史书是要传之万代千秋的!翰林官儿们这么干,难道要给后世留下通篇谎话的假史?”
    常风道:“皇上所言极是。臣不查翰林院不晓得。一查吓一跳。翰林官儿们简直将史书当成了夹带私货的工具!”
    “谁得罪了他们,他们便在史书中大放厥辞、极尽污蔑之能事。”
    “谁给了他们贿赂,他们便在史书中大写溢美之词。”
    “臣昨日已照会吏部,免了十六位翰林官。”
    如今勋贵势力已达到了顶峰。甚至可以授意吏部免翰林官员。这在弘治朝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当时就算弘治帝本人想免翰林官,也得跟内阁成员们商议。
    正德帝笑道:“免得好!朕这几年打压文官势力。哼,翰林院那帮人,指不定今后在朕的实录中如何栽赃污蔑朕呢!”
    “需知,史笔如椽啊!”
    正德帝不是算命先生,此刻他说的这几句话却一语成谶。
    正德帝话锋一转:“文官有内阁。但朕却从未把内阁当成心腹。”
    “依朕看,今后你们五人便是朕的‘小内阁’。以后朕有事,会直接吩咐你们五个去办!”
    常风等人闻言受宠若惊。跪地叩首,齐声道:“谢皇上信任。”
    正德帝话锋一转:“哦对了,朕最近打算出去走走。谷大用、钱宁随驾。常风、张永、江彬留京。”
    常风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敢问皇上,您要南巡?”
    正德帝摆摆手:“不,此次朕只巡视北边要地,不往南去。”
    听了这话,常风松了一口气。
    正德十三年三月二十九,正德帝到昌平祭陵。
    你们文官不是反对朕出巡嘛?那好,朕去昌平尽孝道,你们总没话说了吧?
    祭陵结束,正德帝并未回京城。而是去了密云。
    不知是谁在民间传出谣言。说正德帝“欲括女子、敛财物。”于是乎“龙驾所至,民皆避匿”。
    在密云,正德帝一直待到了五月。随后他去了喜峰口,召见朵颜三卫的首领,赐宴犒劳。
    在喜峰口视察完边防,他准备进行一次大规模军事演习。调集辽东、宣大、延绥、山西、宁夏、甘肃六地边军十五万,到草原上进行了一圈武装大巡游。
    以杨廷和为首的文官们虽反对,但奈何兵权已不在他们手中。
    其实他们不明白,这是正德帝在向鞑靼人秀肌肉。瞧瞧,我明军如今兵强马壮、实力雄厚。你们要是敢南下入寇,嘿嘿,不好意思,我灭你们如杀猪屠狗尔!
    这场军事大巡游进行了整整两个月。正德帝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了长城以南。
    归明后,正德帝第二次大封去年应州之战的将士。升赏叙荫者共计五万六千多人。
    其中江彬被封为平虏伯。许泰被封为安边伯。
    赏赐给有功将士的银子,达到了骇人听闻的三百多万两。
    七月初六,正德帝又自封“神功圣武统六军威武大将军公爵总兵官朱寿”。文官反对,但卵用没有。
    七月初十,正德帝出居庸关,巡视怀来、保安,一直到了宣府。
    八月十八,自宣府至万全、怀来、天城、阳和。
    九月初一至大同驻跸。
    十月初二,龙驾过黄河,抵达榆林,又致绥德。
    话说延绥总兵戴钦实在不怎么要脸。自己女儿已经嫁人十多年了。他听闻正德帝喜好他人之妻。于是找了十几个青楼里功夫了得的姑娘,教自己女儿房中术。又将女儿献给正德帝。正德帝被伺候舒服了,给戴钦官升两级,位列都督官。
    正德帝这次出游,整整折腾了小一年。
    正德十三年,秋。内阁值房。
    首辅杨廷和、次辅梁储、阁员蒋冕、毛纪与常风、张永、江彬对坐着。
    如今内阁议事,一定要喊上常、张、江三人。不然内阁即便做出决议也执行不下去。
    皇帝近臣已经在事实上压了文官一头。
    杨廷和道:“常侯爷,皇上到底何时归京?”
    常风两手一摊:“我不晓得。”
    杨廷和叹了声:“唉,那开始议政务吧。山东巡抚上疏,掖县、招远两处金矿近些年挖掘过甚,产金骤减。”
    “他希望今年户部能将两矿的贡金数目降至一万两,以减矿民负担。”
    说完这话,杨廷和看向常风。
    常风喝了口茶,微微颔首:“准。”
    杨廷和气得都快咬碎后槽牙了!他这个内阁首辅当得太憋屈了。政务上的事,他竟要看一个厂卫出身的勋贵的脸色。
    杨廷和又道:“四川盐茶道请朝廷拟定今年发放盐引的数量。”
    江彬开口:“此事内阁跟户部的常部堂商量着来便是了!人家常部堂身负经济大才。此等小事,他自然有正确的决断!”
    杨廷和听了这话,心里就像吃了个苍蝇一般恶心。
    堂堂内阁首辅,遇事要去跟户部侍郎商量?还是个右侍郎!
    梁储道:“关于新任浙江布政使的人选.如今有两个。一个是现任四川按察使黄寒生,一个是现任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于汉平。”
    常风摆了摆手:“不成!黄寒生是个清官。但此人没什么能力,办事昏聩。在四川任上三年,四川讼狱案卷几乎成了一锅糊涂粥。”
    “于汉平倒是有能力,但却过于贪婪。上个月有人两万两银子,买他一封弹劾奏疏。这账我还没跟他算呢!”
    “浙江乃是财富重地。派去一个贪员当布政使,指不定他在任上如何上下其手、雁过拔毛呢!”
    梁储道:“黄寒生不行,于汉平也不行。那常侯爷可有合适的人选?”
    如今常风的权势,大到可以干预地方官员任免。
    常风想了想,答:“南赣巡抚王守仁的能力有目共睹。我看不如调他做浙江布政使。小巡抚调为大省布政,这也是符合吏部任用官员的规矩。”
    杨廷和半嘲不讽的说:“常侯爷真是内举不避亲啊。”
    常风瞥了杨廷和一眼:“你都不如说我任人唯亲。呵,还别说,不任人唯亲难道任人唯疏?”
    “王守仁的能力、人品都是一等一的。他在南赣多年,也该给他升上一升了吧?”
    杨廷和道:“罢,那就听常侯爷的。拟任王守仁为浙江布政使。”
    议事完毕,常风、张永、江彬三人出得内阁值房。
    张永笑道:“侯爷,杨首辅如今看你的眼神里,仿佛喷得出火。”
    江彬附和:“是啊,自皇上出巡后,内阁几乎成了摆设。大权全归于咱们三人之手。老杨头能不恨得牙根痒?”
    常风道:“他们恨咱们也好,爱咱们也好。咱们只管公道办事、唯才是举便罢。”
    “呵,要我说,给王守仁一个浙江布政使都是屈才了!他应该执掌兵部,做朝廷夏官才算物尽其用。”
    常风没想到,王守仁调浙江的事遭到了一个人的反对。
    这个人便是王守仁自己!
    不久之后,王守仁给常风来了一封信。信的开头先是感谢了常风不忘旧情的提携之恩。
    随后话锋一转,浙江乃是朝中文官的钱袋子,是个是非窝。咱老王才不去浙江惹一身骚呢!
    再说了,南赣是个苦地方。咱老王就喜欢在苦地方发挥自己的才能,造福一方百姓。
    最重要的一点,江西的宁王不是什么善茬儿。近些年又是拉拢土匪,又是笼络谋士的。说不准要造反。咱老王坐镇南赣,起码能制衡一下他。
    人家王圣人自己不愿去浙江,常风自然不能强求。只好又跟杨廷和举荐了一人。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在正德十三年的秋天,常家的权势达到了顶峰。
    官员任免、经济大政,凡内阁经手之事,都要经过常家人点头。
    更别提尤敬武还掌着十二团营大部分兵马。相当于后世的首都卫戍司令。
    而常风的妻子刘笑嫣,也受旨掌管了五城兵马司。基本相当于首都巡警总队的总队长。
    且说杨一清致仕之后没有立即回原籍,而是在京城逗留了半年。
    这日,杨一清来找常风道别。
    常府书房之中,常风与这位老朋友依依惜别。
    杨一清道:“临行之前我得劝你一句,如今常家的威势太大。恐怕.”
    常风道:“杨兄是要劝我收敛锋芒?”
    杨一清微微颔首:“锋芒太盛不是好事。”
    常风却道:“我年轻时,天天提醒自己‘收敛锋芒’,整日想着找替身。”
    “可是,我上了年纪后发现,收敛锋芒无用。找替身亦无用。想整死我的人,依旧想方设法给我下绊子。”
    “厚道人在官场是混不下去的!只有让他们怕,他们才不敢贸然对我常家动手!”
    “这道理,我琢磨了整整三十多年才琢磨透。”
    杨一清道:“怕就怕,皇上哪天”
    常风眉头一皱:“皇上怎样?皇上龙精虎猛,听青云说,他一夜收拾三个寡妇都不带喘粗气的。”
    “杨老兄,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杨一清连忙道:“没有。我是说,人有旦夕祸福,皇上迟早有.到那时常家该怎么办?”
    “常家如今在朝中已是四面皆敌。皇上在时,可保权势无虞。若皇上”
    常风笑道:“所以啊,我日日烧香敬佛,就盼着咱们大有为的正德大皇帝长命百岁,万寿无疆呢!”(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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