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为了朝堂,还是单为了你,王家都是避不过去的。你该知道,陈家才是咱们一边的。”
    裴良玉心里有些乱糟糟的:“可是……”
    “等转过年正月,皇孙与郡主就满四岁了,”李夫人叹了口气,“母亲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便是面上冷淡,心却总是软的,但这事,你必须听你爹和小舅舅的,知道吗。”
    见裴良玉低头不语,李夫人又叹了一句:“你也别觉得这话不好听,孩子慢慢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你却还用旧眼光看他们,定然是要吃亏的。”
    “与其到时候因为孩子的选择伤心,不如此时就不要放进去多少心思。”
    “你进了宫,就得清醒些过活,可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浑浑噩噩的了。”
    这话说得,裴良玉就有些不服气了:“娘这意思,女儿过得就不清醒了?”
    李夫人觑她一眼:“清醒归清醒,却需要人时时敲打着才行。”
    “娘,”裴良玉撒娇道,“您容我再好好想想。”
    “您方才提起,小舅舅要引爹入朝?什么时候?”
    “应当是快了,”李夫人想了想道,“你小舅舅已经写好了折子,却说要过上几日,才是时机。”
    “过几日?”裴良玉忽然想起重阳那日,齐瑄说的话,“小舅舅可是又参了什么人?”
    李夫人听了,面上添了几分古怪:“你小舅舅成日没事,出门转转就回来写折子,大抵就是参人,可写了谁,参了谁,他让人直接递到了皇帝案前,谁也不知道。”
    裴良玉微微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道:“那小舅舅怎么知道,过几日就是时机了?”
    “昨儿京中出了件大事,”李夫人道,“你在宫中许还不知,有人上京兆府击鼓鸣冤,状告户部郎中纵奴行凶。”
    等继续听李夫人多说几句,裴良玉才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
    户部郎中本就执掌户口、土田等事,但他借着职位便利中饱私囊,还逼死了人,如今苦主进京,还击鼓鸣冤,可不就该他报应到了?
    “这样的人,早该抓了!”
    见裴良玉生气,李夫人深以为然的点头:“可不是吗,一个小小五品郎中,就敢这样大胆。”
    裴良玉摇了摇头:“一个五品侍郎,怕是没这么大的胆子,怕是背后还有人在。”
    “我儿说的是,”李夫人见裴良玉感兴趣,便道,“等这事了了,我再进宫说与你听。”
    事情牵扯到户部郎中,又响了登闻鼓,便是上达天听,必然不会草草了结,裴良玉身在宫中,听到消息怕还比李夫人更快,但面对李夫人,她巴不得能有借口让她多进宫来,自然应了。
    李夫人难得进宫,裴良玉特意留了午膳才放她走,还亲自送到了东宫车马处,见她马车走了才回。
    文栀这时方上前禀报了白奉仪特意接近福盈之事。
    “是什么时候的事?”
    “今日上午。”
    裴良玉点点头:“既是已经过了,便罢了,日后福盈郡主出门时,多遣两个人跟着,免得被人扰了清净。”
    “可……”文栀犹豫着道,“刘傅姆后又来回,白奉仪言语中有引导郡主常传她的意思,可要拦着?”
    裴良玉闻言,叫人复述了一遍。
    若是从前,按着裴良玉所想,定是要叫福盈彻底忘了白氏。可她想起李夫人所言,又想起白氏身后的王家,一时有些犹豫。
    隔开了白氏,真的能一劳永逸?福瑜的老师虽然教导福瑜尊重亲近自己,可福瑜心里,又真的不在意王家?
    最关键是,自己与福盈福瑜过于亲近,可会影响家族的计划?
    裴良玉有些心烦,面上只做出不在意模样:“到底是她从小看长大的,让刘傅姆看紧些就是。福盈若是不乐意传她,她也进不去缀锦院。”
    “殿下说的是,”众婢都以为裴良玉是对白奉仪瞧不上眼,便也都没多在意。
    而后几日,福盈使人传了白奉仪往缀锦院去时,裴良玉正忙着,一句知道了,便就没再理会。
    裴良玉带着几分逃避之心,提高了往凤仪宫去的频次。她会说话,又能干实事,皇后高兴之余,也多提点她些,也就让她更忙了起来。
    白奉仪原本还担心着被裴良玉掐断和缀锦院重新联系起来的途径,不想裴良玉常常忙得不见人,她懂得哄福盈,刘傅姆也奈何不得她,倒让她重新抖擞起来。
    因击鼓鸣冤之事,户部郎中被下了狱,齐瑄又被从吏部调去了户部,忙得脚不沾地,好些日子都是在清正殿歇的,也没发现不对之处。
    直到他往缀锦院去时,撞见了还没来得及离开的白氏。
    “你怎么在此,”齐瑄微微蹙眉,看向白奉仪。
    白奉仪微微低头,不敢同齐瑄对视。
    福盈笑着同齐瑄请安:“是女儿让奉仪来的,叫她陪我玩。”
    “哦?”齐瑄揉了揉福盈的头发,“几日了?”
    福盈吐了吐舌头,没敢回答。
    “这几日可往你母亲殿中去了?”
    “母亲忙,”福盈道,“母亲都在皇祖母那里呢!”
    齐瑄一怔,看向姜斤斤。
    姜斤斤忙道:“过不几日,就是二皇子大婚,很快又要过年,皇后娘娘忙着,便让太子妃帮忙,是以太子妃日日都要往凤仪宫去。”
    “原来是这样,”齐瑄看了白奉仪一眼,到底没多说什么,叫她出去了。
    福盈见了,道:“爹,奉仪不能回缀锦院来住吗?”
    “不能,”齐瑄毫不犹豫道,“缀锦院不是她能住的地方。”
    “那奉仪再是承徽,是不是就能回来住了?”
    “也不成,”齐瑄道,“从前是你们还小,东宫又没有太子妃,才特许她就近住了,可如今你与福瑜都大了,别说是她,过两年福瑜也要搬到前头去了。”
    见福盈有些难以理解,齐瑄又打了个比方:“你瞧柳承徽,她就从来不曾住在缀锦院中啊。”
    “爹是不是怕母亲生气,”福盈突然问。
    “福盈怎么会这么想,”齐瑄道,“这和你们母亲无关。”
    福盈嘟着嘴:“那爹能升奉仪的分位吗?”
    齐瑄微微眯了眼:“白氏和你提的?”
    “奉仪吗?”福盈歪了歪头,带着几分疑惑,“是女儿看奉仪太可怜啦,连云锦都没有。”
    姜斤斤忙同齐瑄道:“奉仪为九品,份例里没有云锦。”
    “当初是白氏做错了事,”齐瑄道,“爹得好好想想。”
    福盈大方应道:“好啊,爹去想,过几日告诉福盈呀!”
    等齐瑄从福盈处出来,又往福瑜院中考教一番他的学习进度,才往长平院走。
    待进了长平院,齐瑄没见着人,问:“太子妃呢?”
    文栀忙道:“禀殿下,太子妃还在宫中。”
    “孤知道了,”裴良玉没在,齐瑄也没直接走了,而是留了下来,就在长平殿中等她。
    裴良玉早几日是没想通,有心借着去凤仪宫的时机逃避,但这几日的忙碌,也的确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二皇子大婚与过年的事凑到一处,让一向独掌大权的皇后,也忍不住分了些琐碎事务出来。等见得裴良玉处理得样样都好,又半点不贪恋掌宫之权,便渐渐真分了几分权柄到裴良玉手上。
    如今,裴良玉算是把尚宫局的几个主事之人,认了个全乎。
    手里有了几分权,裴良玉自然比从前更忙。今日二皇子大婚的最后一点小物件已经入库,皇后留她用饭,又饮了几杯酒,她在妃舆上闭目养神,一不小心,就真睡着了。
    齐瑄早听说裴良玉快到了,却总等不来,索性直接走了出来,正好看见裴良玉困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打着呵欠从妃舆上下来,靠着青罗不想动的模样。
    齐瑄没叫青罗等人行礼,大步行到裴良玉身边,就闻到了几丝酒气,他也不迟疑,直接拦腰抱起,便往殿中去。
    “呀!”
    身体陡然悬空,裴良玉便是再困,也吓醒了。
    等看清齐瑄的脸,裴良玉才松了口气:“怎么是你,快放我下来。”
    “放你下来,你走得动吗?”难得有这样的好机会,温香软玉在怀,让齐瑄撒手,他一时还真舍不得。
    裴良玉这会儿,走是走得动,可能不自己走,自然更好:“那我今儿可是难得,竟劳动太子大驾。”
    裴良玉看着近在眼前的齐瑄,想起自己曾有过的怀疑,借着酒气,凑近了几分。
    齐瑄不妨她忽然凑这么近,近到几乎能闻到她口唇间的酒香,这个味道,闻起来有些像梅子酒,酸酸甜甜,让人想起,就有些熏熏然:“你做什么。”
    “齐冬冬,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可别多想,”齐瑄挑眉道,“孤只是看你累得实在难看,才帮一帮你。”
    “那你做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和孤成了亲,做了太子妃,就是东宫的人,孤不对你好些,难道还对你坏了叫人看笑话?”
    裴良玉看上去像是信了,没再说话。
    齐瑄却加快了脚步,带着裴良玉回到殿内,将她放在了榻上:“用了饭食才回的?”
    裴良玉点了点头。
    “罢了,”齐瑄见裴良玉连说话都提不起兴致,直接让青罗等人先服侍她洗漱休息,其他的事,就等明日再说吧。他等了这么久,也还没用膳呢。
    裴良玉洗漱后,便侧身向里,躺在床上。眼睛虽是闭着的,脑子却在酒力之下转得比平日更快几分。
    齐瑄说的话,字字句句,听起来都像是这么回事,可他的心跳为什么那么快?莫非是因为突然使了力气?
    裴良玉心里的怀疑不仅没被打消,反而更扩大了几分。
    齐瑄休息时,裴良玉已经彻底熟睡。等外间灯火熄了,他才放心的睁开眼,以目光在黑暗中描摹着裴良玉的轮廓。
    许久,才沉沉睡去。
    许是昨儿睡得早,今日裴良玉醒的也早,这会儿齐瑄都还没起呢。
    裴良玉看着齐瑄近在咫尺的睡颜,有些发怔。也就才三个多月,齐瑄睡得离她这样近,她竟也没什么排斥之意了。
    习惯,果然是桩可怕的事。
    裴良玉扭头看着帐顶,伸手打了个呵欠。这几日在凤仪宫忙着,她却已经想明白了很多。
    这几日,福盈频频传了白氏往缀锦院去,不得不说,在她心里还是有几分影响。
    也让她终于承认,自己在福盈福瑜身上,到底关注太过了些。但到底要怎么相处,还得好生考虑考虑才是。
    “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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