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孟梵川笑笑,暗示他,“没事,我留下来陪叔叔说说话。”
    孟梵川停了停,朝还在餐桌上吃饭的孟闻喏落去一个眼神,妹妹接受到信号,遥遥对他比了个ok,他这才暂时放心,跟庄佳仪去了负一楼的影音室。
    影音室里的设备有些陈旧了,加上又不太使用,孟梵川检查半天,发现是系统需要更新,于是耐心地帮着母亲调试,就在系统更到一半时,他忽然收到孟闻喏的消息:
    「哥,我刚刚去上了个厕所,再回来的时候就发现爸和嫂子不见了,好像去了楼上书房!」
    孟梵川倏地就放开了手里的遥控器,几乎是瞬间奔出了影音室。
    -
    岑蓁没想到孟松年会突然邀请她来书房喝茶。
    但从内心来说,岑蓁其实早想过这样的场面,这场对话在所难免,即使知道充满压力,她还是坦然跟着孟松年进了书房。
    “坐。”孟松年语气淡淡的,亲手给岑蓁泡了杯茶。
    或许是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岑蓁此时反而平静了,不卑不亢,“谢谢叔叔。”
    她等着男朋友父亲的第一句话。
    是给自己一张支票,还是直接让自己离开?
    谁知几秒过去,孟松年开口问的却是波澜不惊的一句:“你喜欢梵川什么?”
    岑蓁愣住,缓了好一会才回过神,垂下眸:“其实我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岑蓁认真地说:“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过世了,所以我妈妈对我很严厉,长大的过程我看似是个性格安静的人,但其实我骨子里又没那么安静,我很向往外面的世界,所以我后来考了演员,因为想在戏里体验更多的人生。”
    “……我真正喜欢上梵川,应该是拍宣传片,他来教我滑雪的时候开始。”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不一样的一面,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普通的二世祖。”
    “您要问我喜欢他什么,大概就是喜欢他身上那种自由生长,不受拘束的恣意吧,像一团有生命力的火,很鲜活。”
    孟松年却听到冷笑了一声,“你喜欢的,都是我讨厌的。”
    岑蓁:“……”
    “放着家里铺好的路不走,偏要去走那些没有定数的东西。”
    “可是叔叔,没有什么是一定充满定数的。”岑蓁低头轻笑了笑,“我最初认识他的时候很反感,从没想过会之后会那么喜欢他,包括现在在一起了……”
    岑蓁微微停顿,但还是把话说了下去,“我也没有想过能到永远。”
    孟松年皱了皱眉,“为什么这么说。”
    “我知道您对他的婚姻有其他的安排。”岑蓁沉默片刻,语调低下去,“曾经有人问我能给梵川带来什么,我承认,我给不了他同样显赫的家世,给不了他任何名利地位上的帮助,我能给他的,只有我全部的,毫无保留的真心和喜欢。”
    “我可以陪他滑雪,可以陪他看赛车,可以陪他做一切他喜欢的,快乐的事。”
    “这是我唯一能给他的。”
    “所以,您可以放心,也请不要为难他——”
    岑蓁早已清醒对待这段感情,秦诗瑶来说过那些话后,她终于明白了当初朱迪眼底的怜悯是什么。
    她要和他在一起,赴汤蹈火,注定会坎坷,注定会爱得辛苦,甚至最后努力一场也是空。
    所以很早前岑蓁就告诉自己,不去想以后,如温蕙当初说的那样,活在当下,与他开心一天是一天。如果有天他真的不得不回到家族去履行他联姻的责任,她也会放手。
    与他能相爱一场,她已经很满足。
    “我的意思是……”把这些压下心底的情绪再次整理一遍,岑蓁深深吸了口气,平静地对孟松年说:“您可以放心,我没想过要跟他结婚那么远。”
    孟松年深思着这番话,正要开口回复,视线忽而一抬,朝书房门口的位置看过去。
    他目光久久落在身后,让岑蓁也感应到了什么,她心跳瞬间提起来,甚至跳得有些乱了,握着茶盏的手僵硬片刻,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转过去。
    果然,书房门口,那道熟悉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
    只是现在看着有点冷。
    岑蓁:“……”
    第51章
    岑蓁不知道孟梵川什么时候过来的, 更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但无论如何,最后一句他一定听到了。
    岑蓁心里一紧,当场就站了起来,想对他解释些什么, 可那一刻又不知道怎么去表达——因为太在意, 所以才将他们未来的种种可能想过一遍。
    他恰好听到了最差的那一种。
    “岑小姐先下楼吧。”孟松年平静打断两人对望的画面, 对岑蓁说:“我正好也有话要问他。”
    岑蓁抿了抿唇,转身对他微微颔首, “谢谢叔叔的茶。”
    说完她往书房外走, 经过孟梵川身边时, 他的目光却没有回应自己,岑蓁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先下了楼。
    门带上, 孟松年走了几步到儿子面前, 微哼了一声, “你在谈什么恋爱?”
    孟梵川还沉浸在岑蓁最后那句话里, 气血翻涌, 深深压下情绪,“您要指教什么?”
    孟松年却毫不留情地戳破他, “人家甚至根本没想过跟你有未来。”
    “……这不就是您想要的结果吗?”孟梵川冷笑道,“她有眼睛, 有耳朵,会看网上的新闻,会听外面的人说, 全北城都知道我有未婚妻, 您让她怎么想,往哪儿想?”
    孟松年被他说到噎住, 忽然想起岑蓁刚刚那句——“曾经有人问我能给梵川带来什么”
    孟松年目光微沉,隐隐明白了什么。
    如非立场对立,谁会去问岑蓁这样尴尬的问题?
    能这样问出来的,自然是那个觉得自己能给孟梵川带来什么的人。
    孟松年转过身,回到桌前再想喝茶,却发现杯里的茶已经凉了。
    像是一种暗示——时不待我。
    昨晚儿子每一次的笑容他都看在眼里,这些年父子嫌隙已经让他失去太多本该有的家庭时光。
    那个女孩儿刚刚怎么说?
    他的儿子自由生长,不受拘束,像一团有生命力的火?
    那就等这把火去自己燃烧吧。
    孟松年在心里叹了口气,朝孟梵川摆摆手,“我待会和你妈还要去给外公拜年,你们的事回北城了再说。”
    -
    岑蓁回到楼下等孟梵川,心里却很乱,孟闻喏来问她话她也回得心不在焉,直到看到孟梵川下来,她马上站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人就被他牵到手里,“走了。”
    岑蓁措手不及,拎起包转身跟孟闻喏和庄佳仪道别,可话都没说完整就被拉上了车。
    庄佳仪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怎么了?你哥看上去有点不高兴?”
    孟闻喏指楼上,“你老公估计棒打鸳鸯了。”
    手才指出去,孟松年就从楼下走了下来,他已经换上西装准备去给庄泰拜年,庄佳仪拦下他问:“你说什么了,怎么两个人走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对劲?”
    孟松年其实很无辜,他确实没说什么,又或者他原本的确有很多想说,但岑蓁好像完全知道他想问什么,一句话堵住了自己所有的问题。
    孟松年半辈子都在与商海政界打交道,每日反复在各种恭维和仰承中,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说得现实一点,他早已习惯用高位者姿态去看待一切,包括掌控子女的人生,甚至是刚刚坐在面前的岑蓁。
    他深谋远虑,惯于给予,却没想到生平第一次,还未开口已遭拒绝。
    他倒是没想到,会有人将自己置在那样一个悬崖峭壁上,明知前面可能没有路,还要走下去的。
    傻吗?
    不尽然。
    孟松年什么也没说,他平静地系着外套,只是坐上车关门那一刻忽而提醒庄佳仪,“等清淮从老丈人那边回来了问问,国宾馆的项目什么时候开业。”
    庄佳仪皱眉,正要问丈夫莫名其妙地聊什么工作,但话到嘴边又好像倏地明白了他的用意,看着孟松年,“你难道想……”
    -
    早上出发来孟家吃早饭的时候,岑蓁还跟孟梵川闲聊吃完要去哪里玩,是去黄大仙求一支签,还是去赛马会看一场跑马。
    总之绝不是现在这种——原路返回。
    孟梵川路上没说话,一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岑蓁被他牵在手里,好几次开口想解释刚刚的事,碍于前排不认识的司机,还是忍了下来。
    这样的沉默一直延续到回酒店。
    关上门,气压陡然间就低了好几个度,岑蓁跟在孟梵川身后走进房间,只觉得周遭的空气冷极了。
    孟梵川先进的房间,进去后在窗边站了片刻,好几次深呼吸压下起伏的情绪后,终于转过来看她。
    “刚刚家里说的话,你看着我再说一次。”
    岑蓁:“……”
    他慢慢朝自己走近,目光垂着望过来,“你说你没想过跟我结婚。”
    “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岑蓁之所以对孟松年说那样的话,只是想在当下获得一份成全,哪怕只是短暂的成全也可以。
    她没有想过会被孟梵川听到。
    现在是怎么都解释不清了,岑蓁主动抱住他哄,“你别生气好不好?”
    可孟梵川不全然是生气。
    在听到岑蓁那句话的时候,他更多的是一种无措的失控感,血液倒流,不敢相信。
    他已经把岑蓁规划在自己的未来里,不能接受她竟然有某天要离开他的打算。
    “所以。”孟梵川状似冷静地问,“你是准备哪天离开我?”
    岑蓁愣愣地望着他,“我没有——”
    话却被淹没在一个充满情绪的吻里。
    那点装出来的冷静根本维持不住,孟梵川克制着生气,克制着失控,将人紧实地搂在怀里,在对方唇舌里找爱自己的证据。
    岑蓁知道孟梵川因为那句话受伤,尽力迎合他的索取,可他的情绪太重,岑蓁几乎被吻到嘴唇发麻,快要缺氧的时候,他骤然关上了所有的窗帘,同时抽掉她的衣服。
    窗帘遮光效果太好,刚刚还敞亮的房间瞬间好像变成了夜晚,配合当下的气氛,更显得压抑阴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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