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亮时,道口的码头响起热闹气。
    一众官员如昨日般,围拢在码头边,热情丝毫不减。
    下人们抱着铜鼓,只待钦差大人下来,震天的声威便会响起。
    甲板列下,喜庆的厚布铺上,官船上一位年轻的官员领着一队护卫走下来。
    作为江南总督的薛清正欲上前打招呼,不过看了一眼,突兀地止住脚步。
    下来的不是钦差大人,这官服所展示的品阶太低。
    薛清维持温和的笑容,继续安静等待,可背后有些官员却已经沉不住气,神情慌乱无比。
    他们的目瞪口呆望着甲板,一队队护卫抱着精致的礼品,走下来后粗鲁地扔在码头边上,堆置在众官员身旁。
    薛清不由得纳闷,直率问道:“不知钦差大人这是何意?”
    沐铁拱了一礼道:“船小,我家大人嫌这些礼品太占位置,遂让吾等扔下来。”
    薛清一听,已然料到眉绪,转头一视,见着不少官员躲避的目光,又羞又气,回过来强装不知情道:“原来如此,不知这些礼品是哪来的?”
    “昨日各府的下人送来的,具体是哪些官员着实也记不住。”沐铁恭恭敬敬道:
    “不过我家大人说了,好意心领,让属下在此道谢,但东西得全数退还,大人不喜欢占便宜。”
    薛清眉头一皱,明明两天前就已做过提醒,却仍有不少人不信邪,自以为是钻着空子。
    强忍着怒气,暗骂这群愚蠢家伙,薛清沉声道:“是谁有心送的,既然钦差大人已经说明白了,还不快来领回去?”
    场间的官员们大眼瞪小眼,没有谁敢站出来,这不是自爆身份,给人抓把柄吗?
    他们心里慌乱而又气愤无比,心想是怎么敢打破官场里的潜规则的,不要这礼,昨儿个不领就是,偏偏过河还要拆桥,做这极其不厚道的事。
    若是强硬退了,官员们还会暗地赞叹一句铮铮气节,可这般拿了好处反过来羞辱人,完全是无故让人记恨。
    这位钦差大人轻微的举动已然惹怒了不少官员,便是那些存着谨慎没送礼的,幸灾乐祸之余,对于印象也不会很好。
    “这些礼品上都标有来处,诸位大人不来领,那便只有在这里挨个发下去了。”沐铁随手拿起一件,正欲念着上面的名字。
    还未开口,便有识趣的官员低头跑出来,一把抢过礼品,“惭愧,这是下官的。”
    有人开头,不少官员被逼之下壮了胆子,纷纷涌出来,争先恐后拿着各自的礼品。
    薛清越看越烦躁,挥了挥袖子,心想这年轻的钦差大人还真是不给人留丝毫情面,便是有意让他们吃教训,也实在用不着这般做绝,非要羞辱才能回气。
    大可呵斥一番,丢下礼品,让官员们私下拿回去就是。
    如此做法,是一点儿也不想与江南的官僚打好关系啊。
    一片沉默怪异的气氛下,待礼品取完,一位穿着紫色官服,样貌不凡的年轻大人材神情自若从船上走下来。
    确认无误身份,薛清往前走了两步,抬手作揖:“下官江南总督薛清,领江南路众官员,见过钦差大人。”神色并不好看的众官们心里藏着怨气,但还是乖乖行礼,拜过南下的钦差大人。
    林若看着这些陌生的官员们,含笑应对,就好像适才的事没发生过一样。
    原本想着搭话套近乎的官员们这刻也纷纷成了哑巴,谁知道说话会是什么后果,总之在这位钦差大人面前不能有一点虚假,不如干脆闭着口,还说话干甚。
    江南总督薛清边走边与林若搭着话,后面随着一群沉默寡言的官僚,安静地出奇。
    摆香案,请圣旨,亮明剑,回圣恩,众官员一应拜了拜,一套繁杂的仪式过后,这趟迎钦差的戏码算是告终。
    至于年轻的钦差大人过后会在江南闹出什么大动静,这是所有官员都不敢想的事,特别是经历适才的礼品闹剧后。
    总之江南往后数月很难太平。
    “薛总督,本官来江南所为何事你也应该知道吧。”
    薛清当然知道,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要帮忙,或扯上什么关系,适时撇开道:“当然,一切凭大人吩咐,只要是分内之事,下官定尽力办之。”
    林若听出话里的意思,回道:”此下江南,本官只查内库亏空一事,多余的不会劳累总督大人。”
    话说得这般直接,倒是让薛清暗暗吃了一惊,想着这钦差还真不是个喜欢打转的主儿。
    内库亏空可大可小,谁又知道要查到什么地步,薛清不免担心,但又想着事大了最该担待的自然是闹事的人。
    钦差要做什么,要与江南的谁作对,薛清不想理会。这些年来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与明家关系算不上差,自然也算不上多好,在如何出事,也是不该祸及到他这个江南总督头上。
    至于下面的官员谁被逮了把柄,自认倒霉就是。
    林若笑了笑:“那就劳烦薛总督,明日之内让明家把内库近年的账单一应送过来,本官得细细过目,再斟酌后事。”
    薛清点头应下:“大人放心,下官这就差人去明家催促此事。”
    “对了,晚上满楼接风洗尘,大人可一定莫要推脱。”薛清又说道,这是历来的规矩,并不是他有什么想法。
    当然,若明家想借今晚的契机一拜,薛清也不会阻止。
    “关于大人的居所,本官也安排好了,城里的盐商大家不少也愿为大人出宅子,林大人想住哪可自行决定。”
    江南富商多了,连带官僚们也享了福气,送钱送财是豪贵们日常的操作,薛清也只是带个话。
    林若轻轻一笑,委婉拒绝:“这就不必了,本官早已定好了居所,就在苏州城内的西湖边。”
    他可以呵斥官员们,却不能呵斥这些富人家,人家总有体谅官家的理由开脱。
    “西湖边好啊,最适宜养性情,还是林大人有眼光。”心知肚明的薛清淡淡笑了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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