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高?峰本就容易堵车, 再加上雨天路滑,内环线路况拥塞不堪。原先十分钟的车程,今天开了近半小时?才到?家。
    一路上, 祁琛和姜晚笙都没再开口说话。
    一个?神?色淡淡地开车,一个?扭头默默看向窗外, 空间内安静得过分。
    车载蓝牙循环播放节奏悠扬的轻音乐,香薰机里的清冽茶香飘散在空中,潮湿小雨连带喧扰杂音被一并隔绝在车窗外。
    明明是如此舒适、温软的场景, 却因?为两人的无言, 显得气氛有点闷闷的。
    方才面对姜晚笙的回答, 祁琛没再做任何追问, 只是很轻地“嗯”了声。
    而后收回视线,淡然开车。
    他?的反应很平静, 好似完全信了她的话, 没有一点怀疑。
    但姜晚笙内心无端感到?忐忑,心头产生了某种空落落的情?绪, 她说不清楚到?底因?为什么,大概是说谎后的本能?反应。
    她望向祁琛的侧脸,嘴唇张张, 最后也没有说出任何话来。
    如此这?般, 彼此在无声与晦涩难辨的氛围中, 抵达了小区停车场。
    从停车场出来,到?上了电梯,安静仍在延续。
    直至进入楼道?, 两人准备分别。
    祁琛送姜晚笙到?她的家门口, 他?站定,视线停落在她的脸上。
    两秒后, 启唇问她:“怎么不动。”
    姜晚笙心思乱飘,被他?提醒才回神?过来,转过身,慢吞吞地按密码锁。
    叮铃一声,门解锁打开。
    她扭脸看他?:“要进来坐一会儿吗?”
    祁琛的目光没从她身上移开:“你要我进去吗?”
    昨晚才落地机场,祁琛就一直在处理工作,不确定他?现在是不是有空。怕会耽误他?的时?间,姜晚笙犹豫了一瞬。
    还没等?她出声,又听到?祁琛不紧不慢道?,
    “还有一个?会议,算了。”
    闻言,姜晚笙讷讷点头:“好吧。你开完会早点休息。”
    她手指了指,“那我进去了?”
    祁琛:“嗯。”
    告别语已然结束了,姜晚笙的脚步却怎么都跨不进家门。她盯着玄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停滞片刻,她忽地抬眼,迎上他?的目光。
    怯生生的模样?像是鼓足勇气般,问道?,“你……没有生气吧。”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姜晚笙无法讲明自己的心虚,她垂了垂眼睫,把话绕到?其?它方面,“刚才你一直没有牵我的手。”
    话音落下。
    祁琛短促地低笑一声,但笑意并没有进入眸里,眉眼间的弧度很淡。
    “别撒娇。”他?牵她的手,解释道?,“刚才撑伞,手上碰到?了水。”
    他?的手掌宽厚,覆在她的手背上,而后很轻地捏了捏。
    温热顺着指尖驱散了从雨水中携裹而来的几?分冰凉。
    很简单的动作。
    姜晚笙的心却莫名安定了下来,变得没那么闷燥。她眨眨眼,又确认一遍:“真的?”
    “你没有做错事,我为什么要生气。”
    祁琛话落下的刹那,姜晚笙目光颤了一下。
    做错事。
    她精准地捕捉到?这?三个?字。
    她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发干的唇角,诚恳又认真地回了句:“知道?了。”
    祁琛喉结滚动两下,平静地瞧她。
    他?没有问她到?底是知道?了什么,眼眸镀上一层淡光,和她不错开地对视。
    眼神?明明不含情?绪,但却隐着几?分寡淡。
    姜晚笙在这?样?的注视中,不自觉地屏息,她咬了咬唇,下意识想要赶紧戳破这?种寂然。
    “我真的走了?”她故意俏皮,“虽然就住在隔壁,但也请不要太想我。”
    祁琛勾唇,“进去吧。”
    “好。”
    话毕。
    门缓缓阖紧,一秒后,密码锁自动落了锁。
    玄关?处传来鞋柜被拉开的的声音。
    隐隐约约
    ,是换鞋的动静。
    而后,女孩趿拉着拖鞋往屋内走,脚步声越来越微弱,直至听不明晰。
    整个?过程中,门外那道?阴影巍然不动。
    祁琛没有着急离开,眼底面对她时?的温和全然褪去,薄唇在一瞬间压平,弧度冷淡仿若一月的冰潭,深不见底。
    走廊空无一人,他?徐徐走至连廊玻璃窗前。
    雨点变大,氤氲起一层薄雾,光线交错昏暗,衬得他?的侧脸轮廓愈发深邃凌厉。
    祁琛抖出一根烟。
    咬进嘴里,却并未点燃,指腹把玩着打火机,冷风拂过,微弱的火光有一下没一下地明灭辗转。
    他?的眉眼低垂,戾气深重难以遮掩。
    片刻后,他单手掏出手机,拨通电话。
    三秒不到?的时?间,通话就被接通,那头谦恭地喊了声:“祁总。”
    “查得怎么样?。”祁琛的嗓音淡淡,混进风雨声中,平添了几?分砂砾感。
    助理一字一句交代:“风驰最近面临传统油车到新能源汽车的转型,但资金链缺口较大,公司内部高?层意见不统一,姜承赫缺少强有力的资金支撑以说服各高?层。”
    咔嚓一声。
    祁琛点烟,烟雾散开,清冽的薄荷烟草味徐徐升腾在空中。
    “最有意向投资的是哪家?”
    “mk资本。”助理补充道?,“顾氏集团下的投资机构。”
    听到?这?个?姓氏,祁琛几?不可察地微折眉心。
    一抹阴戾划过眸底,转瞬即逝。
    他?偏过头吸了口烟,而后懒散弹了弹烟灰,“让钟杉截掉他?们这?次合作。”
    钟杉是滨北顶级融资公司,投资案例甚至被写进教科书,但鲜少有人知道?,钟杉背后的资本其?实是易恒。
    现任ceo正是祁琛。
    助理了然,他?下意识问:“需要传达是您授意的吗?”
    “不用。”
    ……
    电话挂断,祁琛将指骨间的烟摁灭,他?掀开薄眼皮,望向窗外。
    树影斑驳,一片云徘徊在天际的边缘。
    明净柔软,看似透明到?没有重量,实际上却是捉摸不透。
    风一吹就散了,没有方向。
    除了树叶吹动的声响,空气中静谧寂然,连影子都是孤独的。
    似有似无的一声喟叹。
    “我怕抓不住你。”喉结无声向上滑动,祁琛溢出一句低语。
    抓不住的到?底是那片云,还是其?它的什么。
    没人知晓。
    就连那片云,也不知道?,看云的那个?人为何模样?如此疲倦。
    一如四年前的那般。
    … …
    -
    另一边。
    姜晚笙走进浴室洗澡,她吹干了头发,包着浴巾站在氲满潮湿水汽的镜子前护肤,而后换上睡裙,洗漱,躺在卧室的床上。
    看起来和每一天的日常无异。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根从下午就开始紧绷的神?经,一直在加速跳动。
    像拉满的弦,随时?就要扯断。
    手心有点微微颤抖,不知不觉出了一层薄汗,躺下来心慌到?想要呕吐的程度,各种生理性反应开始慢慢作祟。
    姜晚笙只能?又坐起身,打开橱柜,从药箱里翻出一盒处方药,含了一片就着床头柜的冷水咽了下去。
    焦虑症偶尔发作的时?候,只能?用药物控制。
    等?了大概半小时?,全身渐渐乏力,困倦顺着药效爬了上来,她眼皮变得很重,但好在没有刚才那样?心慌的体感了。
    发了会呆,正准备重新入睡。
    边侧的手机突兀地振动。
    姜晚笙顿了一下,慢吞吞地偏头望过去。盯着屏幕了好几?秒,最后她还是接了起来。
    “为什么挂电话,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听话!”才接通,那头的质问声立刻钻进耳朵。带着不容置疑压迫感,让人不自觉地感到?窒息。
    “我是不是管不了你了?”
    姜晚笙垂了垂眼睫:“不小心的。”
    她低声喊了句,“爸。”
    这?声称呼如今很少能?听到?。
    明明是最亲的血缘,却变得这?样?生疏。
    姜承赫倏地沉默几?秒,“嗯”了一声,语气有所缓和,但仍然透着几?许不耐:“什么时?候回国的?”
    “没多久。”她回道?。
    “什么没多久。”姜承赫声音拔高?,“亦辰都和我说了,你回来一个?多月了。”
    闻言,姜晚笙眉心不受控地拧皱。
    听到?这?个?名字,她立刻回忆起来,那次和阮浠去酒吧遇到?了他?,她也突然明白过来父母是怎么知晓她回国这?件事了。
    “顾亦辰?”她问道?,“是他?告诉你和妈妈我回来的?”
    “你这?什么语气,亦辰和我们说不还是因?为关?心你。”姜承赫手掌拍在桌面上,居高?临下地指责,
    “你知不知道?你妈妈到?底有多担心你。你倒好,在国外一声不吭,从来不回家,就连现在回国也不和她说一声,消息更是不回复。”
    提到?妈妈,姜晚笙总是觉得亏欠的,她抿抿唇:“妈妈她——身体还好吗。”
    “你要真的关?心就自己回来看一看!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
    姜晚笙不想反驳,抬起眼睫,看了看半空。
    “过几?天有个?饭局,你正好回来和你妈吃个?饭。”姜承赫一锤子做定音。
    “……好。”
    话题到?这?里差不多快收尾了,电话里的指责与质问总是不及当面来得真切有效,一切未结束的,等?回家的那一天会再次延续下去。
    姜晚笙都清楚,所以懒得解释,她甚至不想开口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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