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都是陌生人,海棠想回家。
    她不觉得这里是家,因为她的家里弘阳还很年轻,莹莹压根没成亲,孙子们都是一些青瓜蛋子,甚至永琦刚是个背起小书包去学堂的小孩子。
    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安康。
    她站起来说:“我要走,我要回我家去,这不是我家。”
    一群人拉着她:“您糊涂了,这就是您家啊!”
    海棠摇头:“不是,这不是,我家里没这么多人,我孙子还小呢,我儿子还年轻,我闺女忙得脚不沾地,就连这老头子都没白了头发掉了牙齿,我不在这里了。”
    一群人拉着她:“这是您的家,过去几十年了,您忘了吗?”
    弘阳叹口气:“您这是真糊涂了!”
    海棠听了怒气上涌,一巴掌打在他脑门上:“胡说八道,我清楚着呢,你就看着我了到处说我糊涂了,我看你这人心眼不好,你是不是糊弄我!”
    说着打着,弘阳还不能躲,只能说:“您仔细手疼。”
    海棠打得更起劲了,扎拉丰阿心疼儿子:“格格,别打脑袋,容易变傻,身上哪里肉多打哪里!”
    海棠瞪着他:“不许你插嘴!这小子背着我办的事儿多了,今儿不训他是不行的。”
    这时候海棠突然感觉到脸上有毛茸茸的触感,忍不住摸了摸,能摸到毛茸茸的东西却什么都看不到,这时候听到一声狗叫,她费力睁开眼,头疼欲裂,浑身像是一块板子一样。盐宝的脑袋蹭着海棠,还用舌头舔了她几下。
    海棠说:“盐宝这别这样,不许舔我。”
    说着要转头,但是浑身很僵硬,过了好一会浑身才能动,可半天没爬起来。盐宝蹲在床边:“汪!”
    “我没事儿!”海棠起来穿上拖鞋,整个人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这几步把拖鞋都走掉了,好一会才控制了自己的四肢。
    大概一个小时后她才觉得自己四肢柔软了起来,各个关节也开始灵活,才带着盐宝下楼散步。
    见到了扎拉丰阿,海棠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可是这会却想不起梦到什么了。
    她只能叹口气。
    扎拉丰阿也很忙,吃了早饭就离开了,海棠开始了卷王日子,她的肠胃不好,昨天在外面吃东西导致胃里泛酸水、胃满,甚至后背肩胛骨以下部位和右边腰部疼痛。家庭医生来看过之后说是吃得不干净,导致胃部和胆囊发炎,开了在去公司的车上康熙免不了把事情怪在乌雅氏身上,觉得她没照顾还海棠。埋怨她光顾着自己的女儿都没心思照顾海棠。
    海棠想为额娘辩解,但是依着康熙的小心眼是辩解不了的,上辈子的事儿他确实恼了,但是执行的是弘晖,弘晖总是在某些小地方办事不给他面子,比如葬乌雅氏在泰陵附近,比如给海棠的谥号中有个“刚”字。他还真不会因为这件事把乌雅氏怎么样,见面了不高兴是有的,别的也就一笑而过了,毕竟又一世了。
    但是他现在对乌雅氏的感觉很不好,就因为她对海棠没照顾到。在康熙看来,那什么小雅就不是他的女儿,而海棠是他的孩子,乌雅氏为了别人的孩子忽略了自己的孩子是乌雅氏这额娘偏心!
    既然对自己的孩子,自己干什么还给她好脸色!
    他就在车上跟海棠说:“你少往她那边去,你去了一口水都喝不上,去了干吗?给她们母女当牛做马?那房子就是给桂枝的,她搬进去也就算了,还带其他人,不知道你妹妹这个主人被挤兑成什么样子呢!”
    海棠就拉了拉他的賂膊。
    康熙的怒气还在:“你就是个不争气的!这会还难受不难受了?”
    确实很难受,半边身子都是疼的。
    康熙冷哼一声:“你知道大鹅是怎么叫的吗?该!下次还去?”
    海棠表情就是哭笑不得,她头一次夹在父母中间,颇有种离异家庭的孩子面对父母敌视时候的茫然无措。
    康熙就这样没完没了:“你长点记性吧!中药先喝三个月,我问过大夫了,你这样子要长时间喝药调养了。唉!她闺女发烧就送到医院陪着住几天,你疼得在床上打滚也不愿意跟她说,你就是太好性了!”
    海棠说:“我也没打滚啊!”
    “刚才是谁疼得冷汗直流?今天就不该上班,我算是知道你了。”因为车里有司机,他没把话说得明白。
    海棠不到六十岁就没了,康熙光是当皇帝都当了六十一年呢,在康熙看来这确实是短命。
    海棠就说:“等这事儿办完了我休假一阵子,各处转转。”
    康熙冷哼一声:“下次再有这种事儿我就要亲自问问她…”
    “爸爸!”海棠觉得这事儿不怪乌雅氏,自己作为一个成年人是有判断能力的,刚才就说过一遍,但是康熙就是迁怒乌雅氏。
    眼看着到了停车场,两人也没就这件事再说下去。
    晚上海棠加班到晚上八点回去,康熙看着她吃饭喝药后才休息。海棠回到楼上洗漱后很快陷入了梦境。
    这次梦到郎惠园,她从床上下来,看到梦里的陈设,居然有种淡淡的怀念,在她对着绣锦鸡的屏风正在欣赏的时候,外面有人推开门,扎拉丰阿穿着一身带吉祥纹样的衣服进来。药,配着中药一起吃。
    “奴才来叫您起床呢,没想到您已经醒了。”他去捧起衣服,对海棠说:“您早点换上,安康那边正在梳妆,跟她额娘说想见您呢。”
    海棠接了衣服,穿好衣服让人帮着梳了头发才出门。才一出门就发现各处挂着红灯笼红布,像是有喜事。也确实有喜事,路上每隔几步就挂着红喜字。
    海棠一路走到安康的院子门口,明白了,大孙女今天出嫁啊!
    海棠急匆匆进去,院子里的侍女们禀告:“主子来了。”
    屋子里的贵妇们纷纷起来,海棠没搭理满屋子珠翠,赶紧走到安康跟前,月娥拉着海棠坐下说:“额娘,您坐,孩子刚才还说要给您磕头呢。”
    安康已经是个大人的模样了,穿着礼服微笑着看着海棠。
    海棠一瞬间鼻子酸了,眼泪忍不住流下来。
    周围都说:“姑妈喜极而泣了。”
    安康站起来坐在海棠身边,没说话,就紧紧搂着海棠。
    海棠也伸手搂着她,贪婪地看着她的容颜,忍不住说:“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安康掉着眼泪点点头,月娥在一边小声说:“别哭,妆就要化了。”
    安康问:“您看我都要出嫁了,您有什么嘱咐吗?”
    海棠就说:“过日子平平淡淡,最好别生气,有事儿要及时说,长时间吵架是不对的。对儿女要耐心教养,不要一味宠溺,养孩子要让他们有谋生的能力,将来庇佑他们的人不在了不至于家业一落千丈。平日里要勤俭持家,勤俭方能长久,挥金如土游手好闲只能快乐一时,人的一辈子很长,都是新三年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不能奢靡。”
    安康使劲点头,和海棠抱在一起。
    海棠都不知道抱了多久,听见外面鞭炮声响起来,有小孩子在门外喊:“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了。”
    一屋子人这才动起来,都说吉时到了,七手八脚把安康从海棠的怀里拉出来,给她盖上了盖头。有人扶着海棠去前面堂上:“新姑爷要给您磕头呢。”
    海棠跟个木偶一样被拉着出门,坐在了前院正堂,这时候云泰入了大堂,在一群人的注视下给海棠和扎拉丰阿大礼请安。
    海棠坐着没动,扎拉丰阿很高兴,对云泰说:“去后面吧。”
    等新郎官走了,云泰和海棠说:“按照安排,咱们还要再受一次小两口的参拜。”
    海棠叹口气。
    扎拉丰阿就说:“奴才知道您难受,养个女孩总要嫁出去的。早晚有这一天,她往后也是有儿女的人了,您正该高兴才是啊!”
    海棠接着叹口气:“我不想让安康出嫁,我想养她一辈子。”
    “您这话就是气话了。”
    海棠又叹口气。
    扎拉丰阿赶紧端茶给她:“喝口水吧,您是不是最近肝郁化火,看您闷闷不乐。”
    海棠接着杯子说:“孙女嫁出去我心里不好受,这嫁人和投胎一样,前一次投胎是闭着眼投胎,好不好自己说了不算。后一次投胎我希望是她干挑万选的,到了人家家里能快快乐乐的。”
    扎拉丰阿笑了一声:“说到底您还是不舍的孩子,别说云泰,就是再好的人您也看不上。格格,他们有自己的福气,也有自己的磨难,看开点吧。”
    这时候新人到了门前,一起来拜别祖父母,海棠看着安康和云泰进门,瞬间忍不住大哭起来。
    大家都理解,这是喜极而泣。
    海棠舍不得安康,觉得她将来必然遭遇磨难,但是又拦不住,只能大哭一场。
    安康顶着盖头和丈夫一起磕头,带着哭腔说:“祖母,我们走了。”
    海棠看着穿大红嫁衣的安康走了,哭得眼泪流成了河。
    她次日醒来感觉枕头潮湿,心想这是流口水了吗?
    在洗脸的时候看了一眼镜子,她两只眼睛又肿又黑。她这次记得梦里的事情,看着黑眼圈想起来了,顿时悲伤再度袭来,哭得停不下来。换了衣服哭着下楼了。
    康熙正在餐厅看平板上的新闻,穿戴整齐,就等着吃饭了。
    海棠这才发现康熙的小情人这几天没见到,就问安排送早饭的管家:“那个戴眼镜的呢?”
    “哦,您说李小姐啊!”管家看了看正聚精会神看新闻的康熙,小声说:“先生让她搬到隔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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