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洪流改道
    “荆州兵怎会孱弱至这等地步?”
    郭图不可置信的惊叫出声:“荆州水军可是号为天下冠首的,居然连扬州新肇之水军都敌不过吗?”
    郭图虽然不擅水战,但却也知道水战的奥妙。
    其中舰船是为重中之重。
    在郭图看来,刘景升在荆州,黄祖在江夏,都经营了将近十载时间,不论是船只的数量还是质量,理应不是区区两三年功夫的刘封所能比拟的。
    三年前,刘封进军河东,依靠的还都是小船,两百石以上的大船寥寥无几,加在一起都不到百艘。
    即便刘封拿下扬州之后,立马全力生产战舰,区区一年时间又能生产多少舰船?
    怕不是三五百艘就顶天了吧。
    郭图自然不知道刘封早在徐州就开辟了一处巨型船厂,南下后,又兵不血刃的拿到了扬州的三处船厂,论起生产能力,可要比郭图预料的高上十倍都不止了。更别说还有袁绍、刘繇、王朗、孙策、周尚等各大土豪们所贡献出来的上千条大小战船了。
    反倒是荆州这边故步自封,黄祖在江夏承平已久,作威作福,投入水军的资源一年不如一年,近两年水军所得的钱粮不过勉强用于糊口以及修缮保养旧船,最近的这两年间竟没有增添过一艘五百石以上的大船。
    刘封早在徐州开始就经营水军,所依赖的将佐皆是周泰、蒋钦、董袭、甘宁这等悍将,后来又加入了陈武、朱桓、黄盖、凌操等将,也俱是骁勇难当,精通水战的水将。
    孙策带着这帮人,靠着两千多条小船都能打的黄祖抱头鼠窜,溃不成军,刘封兵力更盛,舰船更大,又有突袭之利,黄祖全军覆没也就不足为奇了。
    “以战报来看,或许并非荆州水军太弱,而是扬州水军太强了。”
    沮授斟酌片刻,冲着袁绍拱了拱手:“明公请看,上面写到,蔡瑁从接到黄祖的求援消息之后,立刻整军北返,不过五日时间,就赶到了州陵,其行之速,非精锐不能成也。”
    袁绍听到沮授的话后,立刻拿自家水军做起了比较。
    这不比还好,一比之下,袁绍当即体会到了沮授话里的深意。自家水军可做不到蔡瑁那般神行疾驰,更做不到抵达战场之后,立刻就能投入战斗。
    这两相比较之下,可见当真怪不得荆州水军太弱了。
    “这……”
    袁绍心中不由一紧,扬州水军竟如此之强,若是开到北边来封锁大河,那自己想要南下过河,岂不是只能等到冰天雪地的时候出兵了?
    这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不但出兵的时间被对方算的死死的,对方更是只需据城死守,就能靠严寒取得决断的优势。
    一时之间,袁绍心中紧迫之情愈发激烈,当即表态道:“诸君,曹孟德窃据大将军之位,不思为汉室尽忠,实则挟天子以令诸侯,掌控朝廷,独断专行!天子年幼,他以辅政之名,行篡逆之实,朝中忠良之士,或被贬斥,或遭屠戮,天下人心惶惶!此举,与董贼何异?曹孟德阴怀不臣之心,天下有识之士莫不深感痛恨!今日我欲拣选十万精锐,南下过河,直驱洛阳,解救天子,为汉室除奸。诸位以为如何?”
    “万万不可!”
    袁绍话音刚落,沮授就一下子蹦起来了:“明公,曹操可讨,却是宜缓不宜急。明公可遣一上将率数万精锐进屯黎阳,渐营河南,益作舟船,缮治器械,同时分遣精骑,抄其边鄙,令彼不得安,我取其逸。如此作为,三年之后就可以使得曹军疲敝,届时大军再如泰山压顶,曹军必然溃不成军。彼时,灭曹定成,如今又何必急于一时决战呢?”
    田丰也是拱手进言道:“如此,河北也可休养生息,百姓自可得一喘息之机,而明公也将广播恩泽于四州。三年之后,彼疲我锐,彼凋我盛、彼竭我盈,明公岂有不胜之理?”
    袁绍眉头微皱,他没想到自己都直接表明态度了,沮授和田丰居然还如此强硬反驳,这到底谁才是河北的当家人?
    郭图敏锐的察觉到袁绍的不快,心中不由一喜,森冷的目光落在了沮授、田丰的身上,不等袁绍发作,他先一步挺起身体,义正辞严的驳斥道:“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如今,以袁公之神武、河朔之众精锐强悍,兵力更是五倍于曹,此时出兵讨伐曹操,实为易如反掌,缘何舍易求难?三年时日,其中变数甚多,旁皆不论,仅以刘家父子而言,若不趁彼众陷足荆州而先破曹操,等到彼等抽身而出,又岂会坐视我等成事?如今不灭曹操,以后的图谋就会更为困难了。”
    袁绍如今还不曾裁撤人马,总兵力更是高达四十多万,接近五十万的样子。
    历史上袁绍在此时裁撤了十余万人马,保持了三十多万的数量,然后又拣选其中精锐十万,并战马万匹,以泰山压顶之势渡河南下。
    袁曹的官渡之战中的战绩也是十分有趣,遭遇战,破袭战等分兵作战,曹军凭借将领的指挥勇武优势,以及士卒的精锐善战,堪称大获全胜,未有一败。
    可两军主力之间的大决战,袁绍连胜两场,以八万打三万,打的曹操毫无脾气,只能死守营垒不出。
    最夸张的时候,袁绍以土山高楼搭配强弓劲弩,硬是打的曹军士卒在营垒中都需要带盾出行,哪怕就是去撒个尿,都得带上盾牌。
    事实上最后曹操赢得官渡之战,也是依靠着偷袭乌巢这等破袭战,烧掉了袁军粮食之后,哪怕有了张郃、高览二人的河北降兵,曹操依旧闭营死守,硬生生拖到七日后袁绍大军粮草耗尽,彻底崩溃。
    因此,沮授重视曹军战力,郭图轻视曹军战力,其实都是有各自依据理由的,倒并非全是个人杜撰。
    “如今曹操有十余万众,我军不过四十余万,其中还有大批老病孱弱需要厘清斥退,如何有五攻之数?更不说刘骠骑于徐、豫一线囤兵亦有十万之众,若是轻易过河,彼辈可轻而易举的攻击我军侧翼。”
    蒋义渠开口声援起沮授、田丰,他是袁军河北派大将之一,虽然不如河北四庭柱那么有名,但也是颜、文、张、高四人之下的第一档大将了。
    事实上蒋义渠允文允武,更有统领大军之能,论起真本事,他未必输给颜良文丑、张郃高览。
    只是蒋义渠出身河北大族,又是沮授一手提拔发掘的,政治立场上与沮授走的极近,故而不为袁绍所喜。
    曹操的兵力一直都是袁军重点的侦查对象,曹操在兖州时就有兵马十万,光是青州兵就占了六七万人,而且还有二十多万的后备兵,可以随时补充。
    只是后来兖州之乱,狠狠的捅了曹操一刀,兵力也一度下降到了六万。
    好在稳住兖州之后,又和刘备、刘封父子结盟,大大减轻了边防压力,随后在迎奉天子的行动中,更是自刘封处得到了不少好处,光是吃喝就等于白得了数十万石粮食。
    对于曹操来说,缺少的从来不是兵员,而是粮食。
    粮食一富裕,曹操的兵力就又开始恢复了。
    等到拿下雒中,并开始自天下收取供奉开始,兵力就又恢复到了十万人左右。
    这些是袁绍等人都知道的消息。
    只是他们暂时不知的是,这次曹操成功攻占长安,斩杀李傕、郭汜,逼降张济、张绣叔侄,成功的收降了数万凉州兵马,兵力又剧增了数万,而且其中大部还都是打老了仗的老兵。
    不过即便暂时还不晓得这些情况,蒋义渠的话也很有道理。
    这会儿过河,可是真要陷入曹刘两面夹击之中的。尤其这还是河流纵横的大平原,袁绍听了这话,也不禁犹豫了起来。
    本来这时候,沮授会发表一番更为奇葩的建言,在这建言之中,居然鼓吹曹操是救乱诛暴的义兵,而竟然自称己方乃是恃众凭强的骄兵。更因此而得出义兵无敌,骄兵先灭的结论。
    这样的建言,换了任何一个主公都会感到震怒吧?
    袁绍没砍了沮授,已经是看在人才难得,再加上沮授声名广播于河北的缘故了。
    你要说沮授背叛了袁绍,那其实也说不通,官渡之战后,沮授为曹操所擒,曹操可是好生笼络劝降,但沮授却丝毫不为所动,最终因密谋逃回河北而被杀。
    可见沮授对袁绍还是忠诚的,并非三心二意之徒。
    归根到底,沮授这番话并不是背叛袁绍的意思,而是出自于发泄,埋怨对方为何不听自己一方的良言,抢先将天子纳入手中。
    现在再想到去抢天子,为时已晚也。
    只是历史在这里发生了一个小小的分歧,沮授竟然没有猛夸曹操,贬低己方,而是提出了一个颇为可行的策略。
    “明公,义渠所言,深合兵法。曹刘联手,其势遍布河南之地,我军贸然渡河,必坠其陷阱也。”
    沮授真心实意的建言道:“既然暂时不能过河,明公何不先扫荡河内?”
    在沮授看来,河内郡虽隶属于司隶,却是孤悬于河北,而且地界开阔,平坦无阻,偏偏又是交通要隘。
    一旦拿下河内,不但能有效屏蔽邺城,更能连通河东,上党、太原三郡之地,最重要的是,在河北隔河相望,即可看见洛阳。
    反观曹军,一旦失去了河内作为屏障,洛阳就像是被褪去了果皮的果实,赤裸裸的暴露在了河北军的面前。
    如今曹军中,就有两万重兵驻扎于河内,几乎与兖州相当,一旦爆发战事,还将会有援兵赶来。
    若是能够在河内与曹军决战,那反而对河北军是一件好事了。
    历史上袁绍摒弃此策,是有着其他考量。
    其中最重要的考虑,就是天子所在的位置。
    当时的天子位于许昌,神都洛阳不过是一片白地,要人没人,要粮没粮,攻占此处只会成为袁军负担。
    反观兖州一线,虽然也很凋敝,但毕竟要比洛阳强太多了。
    此时的兖州账面上还有百万人口,加上隐户,大概率还能翻上一倍。走这里不但能直驱许昌,更能沿途征调百姓为劳役,更能搜刮粮草物资,用于军需。
    可现在却是不同了。
    因为有着天下进贡,洛阳不说尽复旧观,但也着实恢复了几分元气,最重要的是,天子就在此处。袁绍军若是能成功拿下河内,以河内为前进基地,一过黄河,距离天子就只剩下几十里地了。
    这不由得袁绍不动心。
    郭图看见袁绍动心之后,心思电转。
    河南派本就是顺着袁绍心意而动的,而郭图本人又是其中的翘楚,自然不会逆反袁绍的心思,去做什么直臣。
    只是郭图也不想让河北派得了彩头,要是真让袁绍依照河北派而行动,那他们河南派岂不是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于是,郭图想到一点,当即开口,主动请缨道:“河内张杨,乃主公昔日之友。主公因此而多加照拂,董贼焚烧孟津之时,主公更是派兵往援,可谓情深义重。只恨张杨此人,不识天数,不明是非,不晓恩怨,竟几次三番背弃主公,先不从主公之令,放走董昭,后又与贼将吕布勾结,更助其在兖州生事。如今主公一统河北,剿灭公孙,可其人却不思报效,反而与曹操串通朋比,合谋对抗主公,实罪无可赦。”
    郭图拱手下拜,毕恭毕敬道:“图不才,愿提一军,为主公擒此贼僚,献于殿前。”
    董昭虽然算是河南人,但却并非河南派士族,因为他是兖州人。
    兖州人在河南派中的地位其实是相当尴尬的,和徐州人颇为同病相怜。
    不论袁绍手下的河南派,还是曹操手下的河南派,核心永远是颍汝人,也就是颍川、汝南两地的士族。
    故而董昭虽然才能卓著,情商也高,手段又够狠辣,而且早早的就跟随了袁绍,算是半个从龙功臣,却偏偏在河北那混不下去,归根到底就是孤立无援,河北派和河南派都嫌弃他。
    袁绍闻言,大为感动:“公则有心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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