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死?”
    未及感受到脖颈上的滑腻,牛顶天醺意一散,冷声喝道。
    他手上力道极大,只这一瞬间,黑暗中的人便没了反抗力气。
    虽然眼前一团漆黑,什么都瞧不见,但却有一股馥郁之气扑鼻而来,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显然,这人不是包不同。
    感到手边突然湿渌渌的,牛顶天摸出床头的火折子,吹燃后,借着微弱的火光,就见一双盈着泪水、满是绝望的眸子。
    “是你?”
    牛顶天怔了下,手上的力道不由轻了几分。
    眼前之人正是下午在松鹤楼里对他掷出筷子的黑衣女子。
    此刻,左臂上裹着一层黑纱布,向外渗着鲜血,袖口当中露出一柄小巧的弩机。
    见清牛顶天的脸面后,她立马忍住眼泪与恐惧,忍住脖颈间的窒息之感,一双眸子和牛顶天倔强对视着。
    “应该在外受了伤,赶上半夜大雨,才躲进草庵。”
    “或是,有人在追杀。”
    牛顶天微微一思索,心中有了计较。
    对方若真为他而来,下午在松鹤楼射出的就不是筷子了。
    瞥了一眼黑衣女子左臂的伤口,牛顶天拆下她的弩机后,缓缓松开了她的脖颈。
    “咳咳咳……”
    脱开束缚,黑衣女子眼中呛着泪水,捂着脖颈剧烈咳嗽。
    牛顶天将油灯点燃,坐在木棍嵌成的床板上,沉吟着道:
    “你射我三箭,我掐你一下,谁都没死,谁也别怨谁。”
    话音方落,刚缓过气的黑衣女子,便似炸了毛的小野猫一般,直接操起一柄蓝印印的修罗刀朝牛顶天劈了过来。
    她目光虽然凶狠,力道却因受伤缘故,直接弱了八分。
    此刻猛地一使劲,臂上的伤口霎时之间血涌如注。
    牛顶天轻轻的一掌切将过去,宝刀哐当一声掉落地上,黑衣女子还想再攻,但一掌尚未劈出,就软绵绵地倒在了床板上。
    而后,她右手紧攥被角,强撑起身子,冷冷地瞪着牛顶天。
    牛顶天倒没怎么在意,有些人的强势,不过是伪装,是为了遮掩心里的自卑与不安。
    刚才,这姑娘眼里的泪水和恐惧,他可是瞧得清清楚楚。
    一番沉吟后,牛顶天看着黑衣女子的眼睛,问道:
    “从湖里游来的?”
    黑衣女子未说话,一对眸子不含温度,仍瞪着牛顶天。
    只是她那微微颤抖的身躯,与渐渐紊乱的呼吸,显示着身上定不好受。
    牛顶天轻轻叹了口气,这显然是个有心理缺陷的姑娘。
    瞥了一眼床边像是湿衣服拧出来的水渍,他起身找出一摞干柴,在泥巴垒出的土灶里点燃后,架上铁锅,倒上清水,又拿出先前的破锦袍,撕几块长布条子扔了进去。
    随后,就这么站在土灶边,低头看着锅里的水直至煮沸。
    见牛顶天的举动,床板上的黑衣女子眼中带着警惕。
    屋外大雨依旧,灶里的火焰倒也驱散了不少屋内的湿气。
    牛顶天灭了火,挑出布条挂在锅边,看向黑衣女子,说道:
    “伤口沾上生水容易溃烂,一会热水凉了清洗伤口,布条烘干后包扎。”
    说完,拿起衣裳,撑起雨伞,转身走出草庵,来到了一旁的凉亭里。
    他浑身上下湿漉漉一片,难受得紧,得尽快换身衣服。
    可刚一解开腰带,就听旁边的草庵“吱呀”一声。
    门被打开了。
    随后,从里面踉踉跄跄地走出一个身影,冒雨往船上走去。湖面漆黑一片,黑衣女子转眼之间便不见了身影。
    牛顶天眉梢一挑,喊道:
    “姑娘,船不能划走!我得靠它进城喝酒!”
    这话不是瞎扯,特意扣下包不同的小船,就是为了出行方便,哪能刚到手就让人给顺了?
    “噗通——”
    但这话声刚刚一落,湖中就突然传来一阵落水声,在瓢泼大雨里显得不甚清晰。
    “有鱼?”
    牛顶天愣了下。
    “怎会这么巧?”
    反应过来,他连忙跃出凉亭,掠向漆黑如墨的湖面。
    ……
    十几息后——
    再次返回岸上,牛顶天横抱一袭娇躯,阴沉着脸进了草庵。
    两人浑身被水浸泡一般,沉重的衣裳紧紧贴着身躯,不停地往地上流着水。
    走到床边,牛顶天看了一眼怀里人,又看了一眼床板,脸上现出一抹迟疑。
    床上有草席,有稻草,有被子,这样直接放上去,往后几日天要不晴,他也别睡床了。
    但是不管如何,伤到这等程度,一身水淋淋的衣服还得脱去,毕竟,他如今的功力还没强到能烘干漂水的衣服。
    感受到怀里娇躯打着摆子颤抖,牛顶天微微一犹豫,扯下了她身上所披的绿缎斗篷。
    入眼一张秀丽绝俗的脸蛋儿,由于伤势缘故,此刻过于苍白,没有半点血色。
    当目光落在白皙修长的脖颈上,瞧见一道青紫色的掐痕之时,牛顶天不由怔了下。
    “……”
    “造孽啊……”
    轻轻一叹,他小心翼翼解开了女子伤口处的黑纱布。
    伸手入怀里,掏出一只黄杨木梳,一面铜镜,两块粉红色手帕,还有三只小木盒。
    “还是有女人味的。”
    牛顶天默默地想道。
    脱下外衣与鞋袜,牛顶天将少女放在床板上。
    给她擦去伤口四周血渍,露出了已有些发白的溃烂伤口。
    用布条蘸上温水为她清洗伤口时,少女迷迷糊糊中仍觉得疼痛,身子颤抖着一缩。
    “该带点高粱酒回来的。”
    清洗完,看着少女皓白如雪的手臂,牛顶天喃喃自语。
    伤口有些溃烂,没有金疮药,没有消炎药,再赶上潮湿的阴雨天,难搞。
    蹙眉思索间,闻着少女身上传来的幽幽沉沉、甜甜腻腻的香气,牛顶天心中突然一动。
    没药可以借啊……阿碧说的,东南方向十余里。
    夜是黑,但只要照着方向划,大晚上总能瞧见灯火。
    念及此处,迅速起身找出两条厚巾帕,塞进少女湿漉漉的亵衣里,给她盖好被子,又将土灶挪到木板旁,生起一堆柴火。
    做好这一切,牛顶天捡起地上的修罗刀,走出草庵,迅速消失在了漆黑夜色里。(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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