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if7
    这个吻弄得夏目清羽猝不及防。
    两人凑的很近,亲吻的时候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夏目清羽只觉得,自己昏沉沉的脑袋似乎更迷糊了。
    直到初鹿野铃音放过他,两张脸颊重新拉开距离,他才得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在退烧药物和营养粥的加持下,他终于活过来了。
    有余力打量起现实,以及瞪大眼睛静静观察起眼前的人。
    初鹿野铃音刚刚在厨房忙碌穿上的围裙还没有换下来,后脑勺扎起的马尾也还没有解开,额间隐隐还有细汗。
    看起来很温柔,很贤惠。
    让人笃定她绝对是一个很会照料人的好手。
    这大概就是,大家口中所说的,人妻味吗?
    反正一时之间,夏目清羽看得有些恍惚,又有一些安心。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继续牢牢注视着对方,因为他总感觉这家伙一不留神就会再亲上来的样子。
    “骗子。”
    初鹿野铃音瞧见他依旧没有高兴起来,于是微微歪头,面带微笑,开玩笑般轻轻的骂道。
    但她没想到的是,就是这轻飘飘的一句,却触动了夏目清羽近日里的逆鳞。
    有一股无明业火蹭蹭往上他本就迷迷糊糊的脑袋里钻。
    什么骗子?
    她在说什么?
    我骗她啥呢?
    从与她相识开始,自己骗她什么呢?
    他不明白。
    毕竟,明明……
    “你才是骗子吧。”
    “用云里雾里的真话把我母亲生病的真相藏起来的人。”
    “不就是你吗?!”
    夏目清羽看着她,一脸认真的吐露道。
    他把最近一直憋在心里的话终于说出来了。
    可此话一出,初鹿野铃音娇躯肉眼可见的颤动了一下。
    刚刚握起汤勺的手又松开了。
    勺柄与碗壁轻轻碰撞,却放出了相当响亮的声音。
    自他们认识以来,夏目清羽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惊慌失措到害怕。
    静悄悄的房间内忽然安静了下来。
    二楼窗外的樱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人的思绪乱糟糟的。
    就连……
    吃饱了,趴在地板上睡懒觉的皮球都睁开了眼。
    沉默仅仅只持续了几秒钟,可夏目清羽却觉得长达一个世纪。
    回过神。
    初鹿野铃音的眼神先是一颤,就像是被微风轻轻拂过的水面一样,涟漪阵阵。
    随后,又缓缓挪开了视线,眼眶渐渐泛红。
    最后,她又想到什么似的,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看了回来。
    皙白的小手微微拽紧,她注视着夏目清羽的眼睛说:“……对不……起。”
    一颗晶莹清澈的泪珠悄无声息的轻轻滑落在被单上,荡开了一片湿意。
    随后,又是一阵梨带雨,就她那小巧的鼻子都一耸一耸的。
    水灵灵的女孩是一个很神奇的生物,只要她们一哭起来,没有半点儿的凶意,就会强制让周围的人冷静下来,心软下来。
    夏目清羽也不是铁石心肠,自然也心疼起来,安静下来。
    直到那片能倒映他身姿的瓦尔登湖彻底升起云雾,朦胧到什么景色都呈现不出来。
    他忽然猛地意识到一点儿。
    从他们初次见面开始,他对初鹿野铃音的第一印象,就是她是一個无比坚强的人。
    以她的性格,除了出生开始,医生拍屁股让她哭,之后应该就很少哭了吧。
    但夏目清羽隐隐觉得,近些时日里,她一定偷偷哭过好多好多次。
    因为好几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眼眶都是红红的。
    而令她哭泣的原因呢?
    毫无疑问,一定是他们家的事。
    明明身为一个‘外人’,她根本用不着这样操心来操心去。
    可这是为什么呢?
    不管,怎么样夏目清羽都觉得刚刚一怒之下,说得有些过了。
    他准备给初鹿野铃音好好解释一下,道个歉。
    “……对不起,我错了。”
    这句话,不是他说的。
    而是眼前的女孩忽然站起身,用手擦着泪水,说的。
    她心中有一道伤疤似乎被撕的很痛很痛。
    夏目清羽的视线随着她的起身而拔高,看着她继续耸着哭泣的鼻子。
    细细想来,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初鹿野铃音如此娇弱且狼狈的模样。
    但有些话,他还是要说出口,道个歉。
    可不等他回过神,初鹿野铃音就跨上手提袋,就准备夺门而出。
    不妙!
    ‘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见此情形,这是身为一个重生者靠躺在病床上,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他伸手想要叫住初鹿野铃音,可奈何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喉管里想要发出洪亮的声音,可一到嘴边,就变成了微弱的吐息。
    强烈的挽留之意,迫使他伸出手,朝她离开的方向伸去。
    一个平衡不稳,被褥拉扯掉了那一碗还没喝干净的营养粥。
    而夏目清羽也和那一碗粥一起,彻底栽到了地板上。
    发出了一系列噪音。
    可心神紊乱的初鹿野铃音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
    就这样。
    夏目清羽侧脸,耳朵贴在地上。
    木质地板传来女孩下楼的哒哒声无比清晰。
    开门声,关门声。
    她离开了。
    夏目清羽哭了。
    这辈子他还是第一次如此的无力。
    什么也做不到。
    他努力爬起身,裹起被子,窝在了平日里的那个墙角。
    这样会使他有安全感。
    豆大的眼泪一颗颗落下。
    夏目清羽眼泪夺眶而出,宛若决堤般停不下来。
    根本没有去‘送客’的皮球,站起身,用力左右摇着尾巴,似乎它能察觉到主人心中的那股难过,还时不时发出‘汪呜呜’的委屈声,朝他走过来。
    凑近夏目清羽的脸,舔舐着他的眼泪。
    他想。
    要是初鹿野铃音那家伙还在这,一定会一本正经的和他科普。
    ‘人类的眼泪中有复杂的矿物质,也就是盐分,对于动物来讲那是一种不可多得的资源。’
    夏目清羽后脑靠着冰冷的墙,皮球热腾腾的舌头弄得他面颊痒痒的。
    他略显苦涩的笑了笑。
    现在的他哪还会考虑这么多。
    在他眼里。
    皮球只不过在用自己的方式为他分忧痛苦。
    毕竟。
    与人不一样的是,皮球拥有着表里如一,纯粹到能拯救一个人的内心。
    初鹿野铃音一路狂奔,似乎在和某个运动员竞赛似的。
    周围路过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久而久之,初鹿野铃音方才察觉到一点儿。——就如田阿姨所说的那样,目黑川的樱真的开了。
    美得就像童话。
    她放慢了脚步,眨动着美眸打量起四周。
    长长樱道上,相约出门游玩的人们都相谈盛欢。
    有大人和小孩,迟暮的老人,骑着自行车春游的大学生,以及好些对恩恩爱爱的情侣。
    处于不同年龄段,不同思想阶段的他们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他们脸上都洋溢着灿烂无比的笑容。
    他们在歌颂春天。
    初鹿野铃音瞧见,心中莫名升起了一个念头。
    ——与他们相比,她自己好像就是一个异类。
    似乎就是处于不同世界的两类人。
    她得伪装一下,不要让别人瞧见自己难堪的模样。
    她用手掌轻轻擦拭着泪痕。
    动机是不想让别人笑话她。
    但说来可笑的是……
    明明自己并不在意那群人的目光的,她自嘲道。
    忽然,人群里传开一片惊呼。
    这引得了初鹿野铃音的注意,左看右看,寻找着声源。
    待她找到了的时候,那群人真驻足,抬着头。
    满天樱瓣脱离了树梢,像蝴蝶一样振翅飞扬。
    飘向四方。
    什么嘛,原来是……
    起风了。
    初鹿野铃音俏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像是掬起一捧清水一样伸出双手。
    任由樱瓣纷纷扬扬地落在她雪白的手里。
    想着‘来目黑川赏樱’的约定,算是……
    完成了吧?
    …………
    光阴一转而过。
    试药进度还是迟迟没有结果,田女士的昏迷已经陷入了常态,就连夏目清羽都逐渐接受了这一切。
    从那天起,虽然夏目清羽在line上有和初鹿野铃音聊过天,道过歉,但他们却再也没有线下见面过。
    就连,在医院探望母亲都没再碰面过。
    夏目清羽心想,她一定是生气了。
    谁叫自己那天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都忘了,女孩子的心是相当脆弱的,特别是深深陷入感情之事的那种。
    他不知道的是……
    初鹿野铃音其实并没有生气,只不过她没有原谅自己,不知道怎么样面对他,就选择故意躲着他。
    某一天,夏目清羽一如既往的去探望母亲。
    守在病床边,无聊到细数窗外枝头上的樱的时候,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初鹿野铃音的父亲,平藏先生。
    夏目清羽原本以为他是来责骂自己的,但看见他手里带的那一个个伴手礼的时候,便止住了这个念头。
    “这件事也有责任,要是我没有偷偷从医院调走记录,又或者是抱着‘就算妻子离世了,也要把这种罕见疾病解药研发出来’的心态……”
    初鹿野平藏把带来的伴手礼统统放好,看着卧病在床的田女士,面露回忆之色,叹了一口气惋惜道,“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了。”
    闻言。
    夏目清羽思绪稍稍呆滞了一下,因为他真没想到平藏先生是特意提礼来道歉的。
    “嗯唔……”
    夏目清羽摇摇头,“这并不是平藏先生的问题,过去,未来,甚至现在,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谁又能预料得到呢?”
    “不是这样的。”初鹿野平藏也摇了摇头,否认了他的说辞。
    夏目清羽稍显诧异的看着他,眼里有露出一些疑惑。
    “其实……你母亲在几个月前的时候,找过我。”初鹿野平藏视线掠过窗外的景色,以叙说故事的口吻讲道,“那时候,她应该还没有住院。”
    “估计也就是刚刚欺骗你的时候。”说这句话的时候,初鹿野平藏视线从窗外挪了回来,看着男孩的眼睛。
    这让夏目清羽心里莫名觉得难受。
    “她找你干什么?”
    夏目清羽想不出任何母亲要找平藏先生的理由,忍不住开口问。
    毕竟,在他眼里。
    田女士和平藏先生两个本该是没有任何交集的人。
    “很疑惑吧?”
    初鹿野平藏这个平日里一脸严肃的男人忽然笑了起来,“我当时也很疑惑,在我持笔办公的时候,约翰忽然走进来给我说有个女人想见我。”
    “我真是一头雾水。”
    男人踱步到了窗边,回头看少年,“要知道自从铃音妈妈离世后,我对世间红尘就没有了任何兴趣,更别提任何女人缘了。”
    “所以,我在第一时间拒绝了,反正我认不到,而且也能确定不是工作上的事情,所以我初步判断肯定是来找麻烦的。”他继续说,“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你的母亲带着‘今天不见到我,就不走’气势,提着一个行李箱,强行闯了进来。”
    “在她滚着滑轮,停好行李箱,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彻底傻眼了。”
    “因为她的举止,神态都和铃音母亲太像了,在某一瞬间,我还以为是自己工作太累了,都看见她回来看望我了。”
    “但她是你的母亲,想到这,我也很快回过神,想弄清楚她的来意是什么?”
    “你猜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初鹿野平藏说了那么多,忽然把故事停在了这里,笑着问。
    “不知道。”
    不懂他用意的夏目清羽摇摇头,回复道。
    于是,初鹿野平藏接着自述起来。
    “伱的母亲把一张银行卡啪的一声放在了我的办公桌上。”
    “告诉我,这里面有着她多年来,除你和她生活费之外的所有积蓄。”
    “接下来她又从行李箱拿出来房产证,以及某些家给你们写下的欠条……”
    “平藏先生,你别说了,我大致明白了。”
    夏目清羽看了一眼昏睡中母亲,沉沉的呼了一口气,颇感头疼的揉了揉了太阳穴,苦笑了一声,“我母亲把全部的身家给你,是想让你望开一面,把初鹿野铃音许给我吧。”
    他当然懂啊。
    不就是,【世界】发威想要硬撮合他和初鹿野铃音两人之间的事情吗?
    可这些钱财在平藏先生面前又有什么用?
    不就是蜉蝣撼大树,自不量力吗?
    老妈,可真是笨啊。
    但接下来平藏先生所说的话,震得道心破碎。
    “不不不……”
    “恰恰相反。”
    “你母亲说得是,她知道我们财大气粗,有权有势,这些对我们来说根本不够塞牙缝。”
    “所以……!”
    “就别再捉弄她儿子了!也就是你了。”初鹿野平藏抬手指了一下夏目清羽。
    “要是与铃音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就早点终止这一场闹剧,省的最后让你伤心。”
    沉默片刻。
    “后面的事,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初鹿野平藏深深吸了一口气,想抽烟,但病房里又不太合适,又略显不自在的把手揣进了兜里,“你的母亲一直在我面前哭,一直说着‘这些钱都给你们,求求我放过你’之类的话……”
    “现在想来,我可算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了。不过呢,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
    初鹿野平藏认真且骄傲对夏目清羽笑着说,“你妈妈可真爱你啊。”
    啊嘞。
    啊嘞嘞。
    后面的事情,夏目清羽已经听不下去了。
    脑袋里乱糟糟的。
    就和窗外的樱一样,无声潸然泪下。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蠢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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