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声卷动气流,如浪潮奔涌,却迟迟不见回音。
    其实,刘宏心里很清楚,因为种种荒唐事,这位天下儒宗早已对自己失望透顶。
    否则以卢植的修为,第一时间就该赶来濯龙园助战,而非是如现在这般,从头到尾都袖手旁观。
    自刘宏下令将卢植槛车入洛启,这对君臣之间就已有了抹不去的隔阂。
    正因如此,刘宏宁愿甘冒奇险去启动王莽头,也不愿意找卢植帮忙。
    无论看上去究竟怎么没脸没皮,刘宏终究以天子身份自居,
    不过刘宏同样也清楚,以卢子干的性格,无论如何也不会背离汉室,所以他仍是坚持吼道:
    “卢子干!你身为汉臣,既食汉禄,岂能坐视朕被这小贼刺杀于此,莫非你当真与黄巾余孽有染,意欲谋逆不成?!”
    既然用神意察觉不到卢植的身影,刘宏就干脆把声音喊到最大,令满城皆知。
    他的用意很明显。
    ——只要你卢子干当真敢不出现,那即便朕今天被刺死,史官也会记下你的所作所为,把你当做汉室逆贼,在史册上遗臭万年!
    任何一个儒门弟子,都绝难接受这样的结局,更何况是卢植这个出身古文派,更为注重史册记载的大儒?
    不过这话刚一出口,刘宏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因为他能够感受得到,自己的声音并未传递出去。
    他的耳畔传来一个平淡且和缓的嗓音
    “陛下既然如此说,那臣只能选择闭上眼睛,不去看了。”
    简单一句话,却令刘宏有种如坠冰窟之感。
    他不敢置信地道:
    “卢子干,你敢!”
    那嗓音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
    “臣这些年好不容易积攒下些好名声,陛下何必做得这般绝情呢,你我君臣一场,莫非真要逼臣亲自动手吗?”
    刘宏暴喝一声:
    “卢子干!凭你也想做伊霍吗?!”
    可卢植只用轻飘飘地一句话,就让刘宏闭上了嘴。
    “陛下莫要忘了,王巨君出身古文派,我也是出身古文派。”
    他更反问道:
    “陛下莫非不知,‘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寇仇’一语?你既然视天下人如草芥,就莫怪天下人视你如寇仇了。《公羊传》有言曰虽百世可复仇也,《论语》更有言曰:以直报怨。”
    一连举出三个典故,卢植的语气也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心平气和地盖棺定论道:
    “以你之德行,根本不配这天子之位。”
    刘宏想不到,这位被自己视为忠贞之臣的卢植,竟然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语。
    他终于彻底绝望,只是歇斯底里地狂笑道:
    “杀了朕,天下就太平了?”
    就在此时,一道尖锐且高昂的剑啸声骤然响起,那尊孔夫子法相终于支撑不住,整个爆碎开来。
    爆破声中,又听一声豪壮言语,排开气流,滚滚而来:
    “杀了你,天下未必能太平,但不杀你,天下一定太平不了!”
    卢植默然片刻,忽然道:
    “北宫那边有变故,做完这些事后,便回你的太行山吧,这天下,终究还是需要你们这些有冲劲的年轻人。”
    “玄德手下那批人,也是得力的,你不怕的话,可以用一用。”
    从这句话中,叶横舟忽然察觉到一种极其不详的气息,可他还来不及追寻,卢植的气息便已俶尔远去。
    叶横舟连续用神意呼唤数声,都没有换来任何回应,很显然,这位儒宗也陷入了一场必须要全身心投入的苦战中。
    见得不到回应,叶横舟便将目光先放到身前这头怪龙身上,思索片刻后,叶横舟做出了一个令刘宏惊骇莫名的举动。
    他竟然抽出了插在胸前的赤霄剑!
    哪怕整只手掌的血肉都被锋锐剑气给销去,胸膛里更是出现了一个绝大空洞,叶横舟也丝毫不为所动
    这便是琉璃玉身的优势所在,经过四星级“脱胎换骨”的修行后,升华凝炼而成的“琉璃玉身”在性质上,已经近似半能量体。
    这也意味着,现在的叶横舟,几乎没有了传统意义上的“要害”,想击杀他只有两条路。
    要么就用绝对的数量,来磨灭他的全部真气,要么就用绝对的质量,来击穿他的神意,让他不能再控制真气,维持这种状态。
    所以,王越自以为必中必杀的剑气,才会没有达成效果。
    他不知道,在遥远的【无限领域】,也有一批人对这种“类元素生物”深恶痛绝,并将其列入了最恶心人的五种敌人的名单中,俗称“黑五类”。
    打个不算太恰当的比方,进军五星级后,叶横舟就像是从人类升格成了游戏中的角色,在血条耗尽前,他就不会死,战斗力也不会下降多少。
    当然,以刘宏的武学智慧和眼界,自然是看不出来这其中的原理,他现在只能够确认一件事。
    ——眼前站着这家伙,不论是神是鬼是妖,都绝对绝对,绝对不是人!
    叶横舟却不管那些,只是举着剑,朝刘宏露出狞笑。
    “昔年高祖以此剑斩蛇,方奠定炎汉四百年气数,今天我也当效仿古人,为你完纳劫数。”
    刘宏惊骇莫名,叶横舟却狂笑着挥舞手中双剑,再次掩杀而上。
    由于王越非但没有炼化赤霄,还根据这把剑的气息来调整自家剑道,故而叶横舟驾驭起这把镇国重器来,竟然没有遇到半分阻碍。
    而且,在御使赤霄剑的过程中,叶横舟还感觉到,这把剑的性质和力量,都与赤剑极为相似。
    既然虹猫能够用火麒麟心头热血来为赤剑提升品秩,那他能否用这把赤霄剑,来再度增幅赤剑的力量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叶横舟准备等回到太行山后再来验证,他现在只想尽快斩杀刘宏,好赶去北宫为卢植助战。
    双剑轮转,迸发出极为相似的赤色神光,焰流热浪一重推一重,一层叠一层,滚滚冲刷而来。刘宏惊愕地发现,自家的祖传神剑,落在对方手中,所发挥出来的威力,虽然还比不上王越,却也超过自家太多。
    不只惊愕,还有惊恐!
    按照对方这般打法下去,自己岂不是要被这剑气所化的火焰给活生生炼死?!
    思及此处,刘宏也想不出什么脱身之策,只能顺应着这具龙躯的本能,更加剧烈的在这片火海中翻腾起来。
    与其说他这是困兽犹斗,倒不如说是徒劳的挣扎。
    在叶横舟这边试图用水磨工夫,耗尽刘宏的龙气,将他硬生生炼死之时,北宫那边已打得地崩山摧、天翻地覆一般。
    察觉到那边传来的动静,叶横舟双剑轮转更急更速,在第二百三十六剑时,刘宏周身的护体龙气终于被斩得支离破碎。
    迎着刘宏惊恐的目光,叶横舟信手一甩,赤霄剑飞驰而去。
    熹平石经虽然试图抵挡赤霄锋芒,奈何在刘宏方才那种用法下,这件新铸而成的镇国重器早已是耗损过度。
    而赤霄剑经过王越临死前的全神贯注,品秩已更上一个层次,它又如何能够抵挡了?
    所以,在坚持了数个呼吸后,熹平石经便破碎成一片石粉,彻底毁灭。
    赤霄剑贯穿熹平石经后,势如破竹地刺进了怪龙眉心,将这头体长数十丈的巨龙来了个首尾贯通。
    到最后,这富有四海八极的天子,死前也如芸芸众生一般,甚至不曾为自己这短暂的生命发出丝毫呐喊声。
    悍然击杀刘宏后,叶横舟本想雷厉风行地前去支援卢植,却忽然察觉到,贯穿龙气之后,赤霄剑似乎产生了某种变化。
    他没有过多思考,便把这口五星级数的剑器收了回来,插进身后剑鞘中,再朝着北宫方向疾驰而去。
    ——
    北宫,底层密室。
    王莽和董卓的战斗并未持续太久,只因这位大宗师虽然曾经也是横压一世,令天下英雄只能仰望的至强者,但毕竟被镇压已久,再加上他不愿再借助妖变之力,自然不可能胜得过董卓。
    仅仅硬拼九招后,王莽便被董卓那蒲扇般的大手给一把抓住,凝视着这颗头颅,董卓的铜铃大眼中流露出残忍与野心的光芒。
    “王巨君,你虽然迂腐,却也做得些壮举,我就给你个机会,与我融为一体,亲眼见证我是如何做到你当初没能做到的一切!”
    言语未落,一条浩浩荡荡的气劲洪流如天河悬瀑,裹挟风雷呼啸声,将整块穹顶彻底轰碎,令阳光可以照入这片隐秘之地。
    董卓面色一变,右手握住王莽头,左手以一种极为别扭的姿态拔刀出鞘,煌烈雷光凝为一线,迎向大潮拍岸般的浩然正气。
    这些雪白色的罡气虽然看似汹涌,内里性质却极为刚硬,哪怕以董卓的刀术,也只能强行将其崩碎,而非彻底摧毁。
    只是袭来的气劲实在是太过充沛,这点损耗就如同长江大河中溅起些许水而已,根本可以忽略不计。
    董卓虽未受伤,但双手袖口处已经出现数条裂缝。
    他抬起头,朝着那个硕大的空洞望过去。
    只见一名中年文士御风悬停,高冠博带,衣袂飘扬,背对一轮煌煌赫赫的大日,周身像是被阳光涂上了金漆,光华熠熠,显得如此神圣。
    看到这个极为熟悉的身影,董卓咧开嘴,笑道:
    “卢公,别来无恙否?”
    卢植却看向他手中的王莽头,目光微不可查地波动了会儿,再转回董卓本人,缓缓开口道:
    “果然是你,为什么?”
    昔年与董卓同在军中时,卢植就意识到,这位凉州悍将是个总能出人意料的性子,但哪怕是他,也没有想到,董卓竟然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连妖变之力也敢利用!
    “为什么?”
    董卓像是被这句话逗笑了,他反问道:
    “卢公,你不会不知道,我是凉州人吧。”
    卢植一时无言。
    在黄巾之乱爆发前,朝廷最为严重的患处,其实就在凉州。
    自世祖离世以来,凉州前后四次大乱,战乱与屠杀几乎是不间断地延续了百余年,在这种情况下,凉州中下层的百姓如何能够安生?
    虽然四次战乱名义上都是羌乱,可为此付出实质性代价的,却都是凉州的百姓,偏偏中枢对待凉州又是一种普遍性的歧视态度,蔑称他们为边鄙之人。
    因为持续性的镇压实在是太过频繁,从中枢调来的官员又多是残暴无能的腐败之辈,所以,对整个凉州的人来说,对朝廷的厌恶未必就低于异族蛮人。
    其实经过这么多次镇压,凉州底层汉羌混居的情况已经越来越普遍,民族隔阂越来越小,上一次凉州叛军更是直接由韩遂这样的汉人来领导,麾下数万羌骑竟是无一不从。
    由此可知,在现在的凉州人心中,究竟谁才是哪个最痛恨的对象。
    董卓本就是出身边鄙的凉州将军,指望他当真对中枢掏心掏肺,又怎么可能?
    更何况……
    卢植眸光浮动,摇头道:
    “你董仲颖岂是那等在意出身的人物?”
    这句似褒实贬的言语落在董卓耳中,却令他忍不住大笑出声。
    “知我者,卢公也!我做这些事,的确不是为了凉州如何,更不是为了凉州如何,我只是想说,这些年来,我见中枢驱凉州人如驱牛羊,便明白了一个道理,天下事,强者为之!”
    董卓扬起手中的霸王刀,厉声道:
    “什么汉室权威,什么忠诚良将,都是狗屁!中枢能如此对待我们凉州,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你们手里有兵,有比我们多得多的兵!”
    “所以你就向妖祸寻求力量?说到底,你董仲颖还是个利欲熏心的狼子野心之辈!”
    董卓闻言,却丝毫不觉羞愧,只是哈哈大笑:
    “野心如何?大丈夫生于世间,因野心而争斗、享乐,岂非是人生一大快事?若天下人都没有野心,哪里来的汉室四百年气数?你卢子干难道就没有野心了?”
    卢植踏出一步:
    “言语无益,动手罢。”
    董卓一声长喝:
    “正要领教儒宗之威!”(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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