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蔡晓光幽幽叹气不大夹菜,赵岩就抄起公共筷,给她面前的白玉瓷碟子里夹上了一大筷子鲜香嫩白的鲈鱼肉,安慰她道:“目前咱国家的房地产大形势都不好,又不是咱一家那样。别着急,政府不会放任下去不管的,我估计过一段时间肯定能调控过来。来——你先尝尝这鱼,正宗的松江之鲈。”赵岩哈哈一笑,“七十年代,美国总统尼克松访问上海时,还专门点名要过这松江四鳃鲈吃呢!八十年代初,上海锦江饭店名厨在香港举行四鳃鲈烹调表演的时候,这鱼也几乎轰动了整个香江。”
    心事重重的蔡晓却不过赵岩的热情劝让,懒洋洋地夹起一块鲈鱼肉来,她端详着那细白滑嫩的鲈鱼肌理,也忍不住点头赞道:“看不出,这么偏僻的小饭馆还真有货。松江鲈鱼可是大大有名,宋苏轼游赤壁赞过,清乾隆下江南夸过,我记的南宋杨万里还单为它做过一首颇为传神的诗呢!赵总,你还有那诗的印象吗?”
    赵岩微一点头,接口轻轻吟道:“鲈出鲈乡芦叶前,垂虹亭下不论钱。买来玉尺如何短,铸出银梭直是圆。白质黑章三四点,细鳞巨口一双鲜。”
    蔡晓眼中光彩一闪,脱口赞道:“一点儿不错,赵总真是好记性!”
    赵岩呵呵一笑:“在蔡总面前班门弄斧了!谁不知道你才是咱们公司真正的国学大家。”赵岩复拿起筷子,点着鲈鱼的腮部道:“虽然蔡总满腹诗书,可你不一定知道这四腮鲈鱼名称的由来吧?”
    蔡晓微微一愕:“不就是因为它长了四个鳃吗?”
    赵岩咧嘴一笑:“也是,也不是!其实松江鲈鱼并没有四个鳃。你看这鳃孔儿前面的鳃状凹陷,与真的鳃孔几乎一模一样。可据近代学者研究表明,松江鲈鱼并无四鳃。它同其它鱼类一样,仅有两鳃而已,即头部左右边各有一鳃。只是在鲈鱼繁殖时节里,这两孔鳃状凹陷也呈橙红色,乍一看,貌似四鳃,四鳃鲈鱼之称也就籍此而来。”
    蔡晓听了赵岩的话,果然提起了几分精神探头观看,把分散的注意力收回来放在对鲈鱼几个腮的研究上了。她一边翻看鱼池里鲈鱼的头部,一边说:“要不是赵总点明,我还真不知这四腮鲈鱼还有这些说道呢!不行,我得好好研究研究!”
    赵岩别有深意地看了看认真观摩鱼鳃的蔡晓,轻轻笑了笑:“尽管严谨的科学与美好的想象二者之间相去甚远,可世人还是喜欢把此鱼叫作四鳃鲈,并且为它的特殊形态所痴迷陶醉。蔡总,我看你还是边吃边研究吧,不然鱼凉了口感就不好了!”
    “嗯!”蔡晓答应着,夹起一块细细的鱼肉,按在浓浓的鱼汁里蘸了蘸,送进嘴里嚼着才慢慢直起身子。
    赵岩看着对面的女人细细品尝着鲈鱼肉,沉默了一小会儿,又把话题重新拉回到工作上:“好在当年依你的主意咱们又注册了家机械公司,我这儿如今的收益相当可观,就是人手不大够。你那边不是从海南撤回来一批管理人员吗?要不你分给我这边几个?”
    蔡晓想也没想就摇摇头:“他们都是从事房地产管理多年的,跟你这边的机械不搭边,过来能行吗?”过了一霎儿,她又犹豫道,“说真的,我哪儿还真是僧多粥少,现在部门内也确实出现了争权夺位的不良现象。如果你这儿能妥善安排他们,那我倒是求之不得呢!”
    “公司的管理都是大同小异的事儿,你回去就马上落实这块儿吧!蔡总那边裁下来的职员,搁我这边培训几天保证都能用上,也省的我一个人干八个人的活儿。看看,最近我都快忙成陀螺了,你也不知道给我加点薪水!你今天也看到了,连面试这样的事情都要我一个老总亲自出马,咱家也太大材小用了吧!哈哈哈……”
    “真的?”蔡晓惊喜地说,“那赵总可就给我解决大困难了!下午回去我就赶紧梳理一下公司上下的管理人员,富余的人统统给你送过来救急,也免得赵总老是在我面前抱怨干得多挣得少……”
    “蔡总,看把你急火的!人员调动的事明天再办也不迟,下午你还是继续帮我面试吧!新来的秘书经验不足,还是你跟我配合最有默契!我感觉咱俩就是天生的斧正伙伴。呵呵呵……”赵岩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呵呵呵地笑起来。
    蔡晓连连点着头赞同:“对!我也有这种感觉,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心里有底儿,遇到啥事也不怯场,干什么都顺利!可你看,你一离开我出来办机械厂,我那儿就啥狗事猫事的全都出来了。不是这个找,就是那个找,一个省心的也没有,弄得我心里这个烦啊!还有,我家唤弟还不到二十呢,就要嫁人了,想再留留又不好意思开口,你也知道这欧阳他都快奔三了。只是,我这心里真的特不是滋味……”
    赵岩站起来给蔡晓舀了一小碗香菇乌鸡汤,落座后接着道,“唤弟人小心大,还没结婚她就把欧阳吃得死死的了,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了,唤弟婚后不是还跟你们住在一起嘛!闺女女婿始终陪在你身边,那还不跟没结婚一个样儿。人欧阳家还没说啥呢,你又失落什么?”
    蔡晓被赵岩几句话驳斥得木呆呆的,像只鹦鹉一样重复道:“就是!人欧阳家还没说啥呢,我又失落什么?矫情了吧?”
    “哈哈哈!你还真就是!”赵岩哈哈大笑起来。
    一顿饭没吃完呢,倾诉完烦恼心事的蔡晓就舒展开了弯弯的愁眉。
    一男一女一包间,两个互为知己的老总边吃边聊着公司的发展远景,话正说到开心处呢,就听外面有人大声喧哗起来。
    “小心脚下!先生小心!”
    “快——来两人!”
    “先生,您小心点!”
    耳力一向不错的蔡晓从杂乱的声音中捕捉到了一个特别熟悉的声音,她疑惑地转向赵岩:“文龙?”
    赵岩立起耳朵与她面面相觑:“像是于助理的声音!他怎么也在这儿呢?”
    蔡晓推开凳子,绕过餐桌快步向外走。赵岩一见,也赶紧起身拉开身后包间的门,紧跟在蔡晓身后走了出去。
    “快!来两个——有劲儿的,帮我把——客人抬到——车上去!”赵蔡一出包间,就见满脸通红的文龙正口齿不清地喊服务员帮他把房间里的什么人抬出去。
    “文龙,发生什么事情了?”蔡晓快跑几步上前探问。
    文龙回过头,看见自己的老婆和赵岩一前一后从最里面的包间里出来,突然咧开大嘴傻笑起来:“你俩还真是——”他说着话晃晃脑袋,抬起不大受控制的胳膊指指二人刚出来的那个包间对面的房间道:“晓儿,你手下的两个部长——嘿嘿,都喝——大了!”
    赵岩急忙从文龙身边经过,向文龙所指的那个包间走过去,房间的门开着,里面的状况一目了然。
    工程部的杨光明部长和刘延 东部长面色潮红分别摊在两张大椅子上。
    刘部长死了一样一动不动,不过他的形象看上去还要好点,至少他没有吐酒。杨部长就不行了,他像只对虾一样圈坐在深椅子里,前怀里兜着狼藉的呕吐物,双目赤红,眉头紧蹙,额头沁了一层细汗,垂在胸前的大脑袋还动来动去地,不时仰起一下嚷嚷头痛。
    赵岩看杨光明的情况不太妙,赶紧拨打了120急救电话。三十分钟后,救护车来把两个部长和醉醺醺的于文龙一块拉走了。
    赵岩回头看看目瞪口呆的蔡晓,过去拉了拉她的胳膊:“走吧!咱也跟过去看看。看来这三人今中午都喝得不少啊!”
    上车前,赵岩又给秘书小李挂了一个电话,让他赶紧派两个年轻人到**医院去。
    今天的酒局是文龙安排的,他本意是为内斗正凶的两个部长做个和事佬,化解他们二人之间不是恩怨的恩怨。没想到那俩奇葩部长在酒桌上又斗起酒来了,文龙劝止不下不说,还被他俩儿合起伙来嘻嘻哈哈地灌了几大杯高度白酒。
    蔡晓本来以为他们仨就是普通的醉酒,没想到这顿酒竟然要了杨光明部长的命。虽然送医及时,可他还是死在了赶去医院的路上。
    为了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蔡晓请医院帮助查明杨光明部长的死因。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据说杨光明部长在喝酒前服用过头孢类药物,导致了双硫仑反应发生,从而引起了急性心衰和急性肝损伤,最终惊厥而亡。
    人死了,作为酒局发起人的文龙难辞其咎。杨部长家突遭飞来横祸,一家老小悲痛欲绝。蔡晓亲自登门致歉,答应了诸多赔偿条件才让对方同意不起诉文龙。
    经此一事之后,文龙萎靡不振,好多天都没有走出家门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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