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日的晴天,操场上的雪化了七七八八,体育课也就不好再被取消。
    林初练了半节课排球,体育老师终于给了自由活动的哨子,她把排球一个个收好,拉着球框去了器材室。
    费劲把车推了进去,她又推开了器材室里间的门,准备登记好归还信息后离开。
    谁知,门刚一推开,却看见了背对着她坐在角落里的一个人。
    是孟恪行,他后背的衣服全部撩起,少年的脊背已经隐隐开始抽条,他并没有林初想象般的瘦弱,反而是薄肌覆盖着骨骼,力量隐匿其下。
    但让人更无法忽视的,是背上那一块快要糜烂的肉,深紫色,肉往外翻着,结痂半脱落,有深深浅浅的血迹,好像伤了很久了,但迟迟未能恢复,以至于越烂越深。
    林初察觉到他回头,尴尬到目光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她刚要扭头就走,但转身的前一刻,她看到了孟恪行身旁的药水和手上的棉棒,那伤在他背部左侧上方,他手肘费劲往后翻也很难完整地给伤口上药。
    ……
    女孩走过来的那一刻,坐在阴影里的孟恪行嘴角轻轻牵动,那笑容几乎不可察觉,对面的阳光顺着狭小的玻璃照入,轻轻拂在林初背上。或明或暗的光线里,孟恪行仿佛在等待着一只不知危险向他靠近的…“弱小生物”。
    “给我。”林初在他身边蹲下,从他手里接过棉棒,又拿起一旁的双氧水,把棉棒伸进去蘸取了一些后,往上掀了掀他的灰色毛衣,然后打圈地轻轻在伤口处涂着。
    伤口受到刺激,他肌肉微微抖动,又有血珠跟着冒出,棉棒很快就被弄脏了,林初又换了一根,继续给他上药。
    孟恪行微微侧了侧下巴,眼神往身后一落,刚好看到女孩的鼻尖,视线缓缓上滑,是她一抖一抖的睫毛,表情专注又认真,写满了小心翼翼,不知道的人会以为她在做的是某场充满虔诚的洗礼。
    “拿一下。”她说。
    孟恪行看似面无表情地接过,实则满眼都是刚刚出现在他视线中的指尖,纤细、白净,玉雕粉琢一般,只是真的挺神奇的,被她擦过的地方,好像立刻都不痛了……
    “你,介意我问吗?”她轻轻放下了衣服,手指还提着伤口处的衣服,以防把上好的药抹去。
    孟恪行转了转头,看她,“你想知道什么?”
    有挺久的沉默,他看透她的纠结,刚刚心里升起的甜蜜被一瞬间打翻。
    “没什么…只是…我觉得你完全有能力自救…”
    “他妈,也是我妈,我害死的。”
    这句话是在片刻的沉默后才被说出,说完后室内又陷入了巨大的、长久的寂静。
    孟恪行这次终于直直抬头看向女孩,看她的错愕、震惊、疑惑以及一闪而过的……厌恶。
    可是她怎么一副快要哭的表情,眼睛怎么会发红,好像在闪着水光……?
    好蠢的表情,孟恪行恹恹地收回视线。
    窗外有好多吵闹声,叽叽喳喳,不知道那些人哪来那么多好笑的事情。
    两人又无声沉默了好久,直到孟恪行再度开口,“他是恨我,但还不至于恶劣到伤及无辜,以后你离我远一点,他就不会找你麻烦。”
    林初走出器材室的时候,人还有些恍惚,几句话的信息量已经远超她这个天真烂漫的高中生能消化的范围。
    直到体育课结束,去吃午饭时,林初还有些心不在焉。
    她没什么胃口,随便打了两个菜,跟在许言后面走着,脑海里全是孟恪行的那句“我害死的”,少年在说这话时睫毛下压,脸上没有闪过任何波动,说话时平静与话语间的信息极不平衡,以至于他那一刻的反应,林初只能找到“冷漠”二字来形容。
    可是,可是,她又觉得不是这样的。
    孟恪行,冷血无情至此吗?
    巨大一声“嘭”震醒了林初,一瞬间她脚下一绊,整个人往地下扑去,而她手里的餐盘早已打翻在地,饭菜汤水洒了一地,她要是倒下去,脸上身上都得被弄脏。
    瞬息间,在就要倒地的前一刻,林初死死抓住了一旁的餐桌沿,但也挡不住向下的力太强,最终整个人栽坐了地上,手按在了饭菜了。
    食堂正是人多的时候,一道道视线闻声向林初这里投来,窘态被肆意窥探,她一瞬间耳朵全都烧红,身边的许言连忙放下餐盘来扶她。
    许言看到了罪魁祸首,是一旁的高个男生故意伸脚绊倒的林初。“你有病吗?”,许言边扶着林初边骂向齐原泊。
    林初脑袋还磕在了桌沿上,本来被绊一下,她只是特窘,结果顺着许言的目光抬头一看,见到熟悉的讨厌脸庞,她心里的火蹭就冒起来了。
    恼火间,她突然意识到了某个问题,眼神向食堂四周打量一圈,但却并没有看到预想中的身影。
    这时她才回头,看向罪魁祸首,腿岔开坐着,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看到林初向他看来,甚至还微微挑了挑眉。
    眼前人的眼眸比墨色还黑,就这一点像极了孟恪行,林初看看他微微牵起嘴角,打算再度把她踩在脚下嘲笑。
    啪,一声,齐原泊面前吃剩的餐盘被林初端起一把全扣在他衣服上,菜汤弄湿了衣服,还有些菜叶肉渣顺着衣服滚动,把衣服弄得狼狈不堪。
    “卧槽!”冯束在齐原泊身旁都看傻眼了。
    别说冯束,周围一众看热闹的都傻眼了。
    齐原泊皱眉,冷冰冰抬头看向林初,冷不防间,林初又从桌上抽过他喝剩的冰可乐全浇在了他头上,被浇湿的头发打成了绺往下滴着可乐,菜汤剩饭弄脏了他卫衣的一大半,样子比林初窘多了。
    林初握着手里的空杯子,深深喘着气,想象中对方的怒火却并没有出现,她看着被自己搞得肮脏又窘迫的人,伸长胳膊抽了四五张纸,在自己头发上擦拭着,另一只手抻着衣服,抖着上面的饭粒剩菜。
    “你们在干嘛?!”值班老师已经走近,“在食堂里闹什么闹?”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把饭菜扣在同学身上,还把可乐浇在别人头上,我真是小瞧了你这个小姑娘啊?!”
    一直成绩名列前茅、从不惹事生非,甚至连迟到都很少的林初,一直是最讨老师喜欢的学生,第一次被指着鼻子这么批评真是她人生头一次,更何况这事起因不是她,是对方先故意使坏绊倒她,她这才要反抗。
    “老师,是他,他先把我们绊倒的。”许言指着地上散落的餐盘又指了指齐原泊,跟值班老师解释道。
    值班老师看了眼地上的餐盘,又看了眼面前低着脑袋的小女孩,一瞬间也心软,但脸上神色没有半分松动。
    “你俩,班级姓名都给我写下来,然后跟我走。”
    可怜巴巴的小林初又一次挥起拳头反抗混蛋,只可惜结局又滑向了她的意料之外。
    她垂着脑袋,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却又用力憋着,鼻尖直泛酸,跟在值班老师后面走,但完全不知道后续这件事会怎么处理,记过?写检讨?喊家长?哪种她都能接受,哪怕报警,去警察叔叔那里呆两天她都能接受,但是绝对不能被叫!家!长!
    尤其是她爸这周出差,那来的人只能是她妈妈,这种事情要是被她知道,林初连想都不敢想……
    两人被带到了一间办公室,但是屋里并没有人。
    “你俩给我在这站好,不准再闹事!”值班老师严肃地撂下这句话后先一步离开。
    门“嘭”一声被关上。
    齐原泊看着自己被搞脏的衣服,还有又粘又湿的头发,心中的不耐烦更盛了几分,一转头,旁边刚刚对他气势汹汹的小人,此刻垂着脑袋一副怂包样。
    林初耷拉着脑袋正愣神呢,却不料,小腿又被人踢了一脚,她火直往脑门冒,“你贱不贱?”
    话脱口而出,林初自己都愣了,她从没用过这么难听的词骂过任何人。她感觉自己正在被一点点搞脏……
    一切不受她控制,有人逼着她往臭水里跳,逼着她和某些“贱货”共沉沦……
    齐原泊被骂,抬眼看了看她的表情,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脸上又红又白,眼角还红彤彤,好像一只发怒的兔子。他嘴角轻轻扯了扯,不自觉抬手掐住了她脸颊,轻轻晃了晃,“蠢货,刚才孟恪行看见你摔倒了,知道吗?”
    齐原泊手臂“啪”就被林初打开,她拧过头去,压根不想理他,但是齐原泊说的话,林初却听进了心里。
    齐原泊弯腰往前伸了伸身子,侧脸去看她的表情,继续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他啊,看你被我绊倒,扭头就走了呢……”
    林初侧头,看着眼前那张脸,眉眼极浓烈深邃,五官浓艳,耳边回响着他的话,一瞬间,她抬手抽他一巴掌的欲望忽然就涌到了顶峰。
    毕竟,有人真的就是欠抽。
    只是不巧,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教务处主任大步走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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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奖竞猜:我们小齐这张脸以后要挨多少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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