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男笑着摇头,语气和表情里一丁点不好的情绪都没有:“对于收徒弟这方面,我的确没有你那三位师父师伯有经验,道可道,非常道,大道至理的确太过晦涩,很难靠几句话说清楚,他们提不起兴趣是应该的。”
    也是,作为天道化身,金发男不可能因为这破点事儿计较。
    既然人家明确表态,我就没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结:“那咱们就按原计划来吧,明天一早你就把布鲁诺的尸体放出去,至于如何发难你看着办,是直接上门兴师问罪,还是忍到谈判的时候出手偷袭,索菲亚都有准备。”
    金发男微微点头:“那天心岛那边……”
    我把话接过来:“天心岛那边,我今晚会去找妘螭,告诉她是我伪装成东正教的人出手杀了布鲁诺,估计很快两边就会打起来,让她也提前做好准备。”
    “你心里有数,那就万无一失了。”
    说话的时候我俩正好走到楼下大厅,金发男是以班尼特的身份来的这儿,一出现大厅里的祭司和神职人员们都在打招呼、行礼。
    “那就送到这儿吧,你今晚还有事要忙,不必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金发男停下脚步:“顾言,也许明天就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了,看见相识一场的情分,还有你师父的面子上,我允许你问个问题。
    这个问题没有限制,你想问什么都可以,只要是我知道的就一定会回答你,不过机会只有一次,你最好想清楚再开口。”
    “这算是分别礼?”
    我是没想到金发男会突然给我送福利,不过倒也没觉得意外,毕竟我也算是帮他的忙了,以他的身份,还我个人情也是应该。
    不过在问什么问题这件事儿上我却犯了难。
    其实我很想问问事情的最终走向,可转念一想,问了又有什么用?他只是天道的化身,而不是天道本身,我问出的这个问题,肯定会对事情的最终走向产生影响。
    然后我又想到了申公,我很想知道九幽之下到底有什么让他趋之若鹜。
    但还是那个问题,就算知道也没用,以申公的性格我无论如何都劝不住他,就算知道了也只是徒增烦恼。
    那一瞬间我突然感觉挺可笑的。
    这几年脑子里一大堆问题,现在有个揭开真相的机会摆在眼前,我却连自己想问什么都不知道,可能就像申公说的,有时候刨根问底并不是好事儿,至少天心岛这一趟就让我后悔了,悔的恨不得把自己那部分记忆统统删掉。
    “哎……”
    我苦笑着摇头,得到的是金发男的安慰:“也是难为你了,没关系,慢慢想,如果现在想不到,等明天再来问我也一样。”
    “不,不需要等明天。”
    我深吸一口气:“这样吧,你就告诉我一件事,我,青青,还有你刚刚见到的所有人,包括兴安岭的柳家和胡家,以及这一世我作为顾言认识的那些朋友,我和他们,到底还有没有希望?”
    “你指的希望是……”
    我抬起头,盯着金发男的眼睛:“是活着,还是会灭亡?如果活着,是为自己而活,还是按照天道的意志而活。”
    其实思来想去,我觉得自己能问的其实也就是这个问题了。
    纠结已经过去的事情没有意义,将来的事,只有这个问题比较模糊,就算金发男回答我也不会对事情的最终走向产生太大的影响。
    金发男没第一时间回答我。
    我本来以为他在思考,亦或是在酝酿情绪,找个委婉的说法。
    结果他最后蹦出来句:“你有没有注意到,你刚刚问的其实是两个问题。”
    我眉头皱了皱:“你至于么大哥?就算是两个问题,第二个问题也只能算是第一个问题的延伸,你犯不上这么小气吧?”
    “不是我小气,说好了一个就是一个。”
    金发男缓缓摇头:“所以我只能回答你第一个问题,你,包括你身边的人,你的朋友,你的亲人,还有你的爱人,他们都还有希望。
    所以顾言,我希望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你不管遇见什么事,也不管有多难,只要不到最后一刻就千万不要放弃,只要你不放弃,希望就一直存在,你放弃了,你身边的所有人都会陪你一起沉沦,谨记,一定要谨记。”
    第1659章 你过分了
    “我就纳闷儿了,你们这帮当神仙的是不是都爱说车轱辘话啊?”
    等金发男走了之后我朝他离去的方向喊了一声,真是没绷住,感觉他这个答案就像刚才给大伙儿讲道似的,不能说聊胜于无,至少也可以说是没啥屁用。
    其实本来也没指望得到什么肯定的答案,只是他这个态度让我感觉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再加上他又把这个沉重的话题引了出来,一时间有些心烦意乱。
    是,这会儿不单是我自己,其他人的命运也在我肩膀上扛着,稍有不慎,我一个趔趄他们都得摔下去,这一摔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我靠在墙上点了根烟,已经懒得再去思考为什么过不了安生日子,以及世上这么多人偏偏是我倒霉的问题了,甭管愿意不愿意,这些事情还是会发生,再怎么纠结都是给自己徒增烦恼。
    本以为第二天清早那边就会发难,索菲亚都已经连夜通知,让早就在周边几个城市集结好的神职人员往圣彼得堡靠拢了。
    结果金发男还挺沉得住气,整个上午都风平浪静。
    这两天在管正和齐缨这两位的压制下,双方总算暂时放下了争执,罗马教廷来这边例行公事的时候还跟东正教这边的人说说笑笑,一丁点敌意都没有。
    不过这些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为了方便动手,索菲亚把这次谈判时间定在下午,当两方的人进入大会议室,相对着做好之后,气氛立马变得不一样了。
    罗马教廷那边的人,从今天上午的和和气气,变成了个个冷着脸,就连班尼特的表情都阴沉的可怕,时不时用带有杀意的眼神看向索菲亚身后的维克多。
    压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的老维克多一脸懵逼,以为对方只是单纯挑衅,也收起原本和和气气的模样,毫不客气的盯了回去。
    “抱歉各位,前几天有点事儿耽搁了,没时间露面。”
    看两边又开始对峙,没有先说话的意思,那就只能我来开场:“听索菲亚说我不在的这几天各位聊的还不错?那挺好的,但愿今天能把最终协议敲定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此情此景就像两家公司谈合作一样。
    只不过合作注定不会成功,我这边话音刚落下,班尼特就冷着脸,伸手朝前一挥:“我也有同样的想法,欧洲那边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回去处理,科奇主教,把羊皮纸拿出来,让东正教的朋友们看看我们的诚意。”
    他身后的一个老头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张小羊皮,古代欧洲没有纸这东西,一些重要的文件都是签在羊皮上,尤其是对于教廷而言,在羊皮纸上写自己的名字,就相当于这份契约有神背书,谁都不能违背了。
    “这是我们连夜商定好的,罗马教廷能够接受的最终方案,教皇已经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一滴血,请圣女过目,如果觉得没什么问题,那就请签订契约吧。”
    索菲亚面色如常,可其他东正祭司不知道罗马那边办事效率竟然这么快,连最终合同都给拟好了,一时间都有点迷糊。
    很快,一名神职人员将羊皮纸放在索菲亚面前。
    索菲亚临场发挥的也不错,她拿起羊皮纸看了看,表情从一开始的疑惑变成了严肃,又从严肃变成了愤怒,最后浑身气势都提了上来,房间里开始弥漫着淡淡的杀意与威压,那是直奔着东正教众人去的。
    后来索菲亚把那张羊皮放下,她身后的维克多见索菲亚状态不对,把那张羊皮纸拿起来看了看,然后他身上的杀气也‘腾’的冒了出来。
    看他们这反应,我就算没看,也知道羊皮纸上绝对是个不平等条约,还是非常侮辱人那种,说不定干脆就是份儿投降协议。
    很快,东正教诸人就把羊皮纸传阅一遍了。
    没人敢说话,所有人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有一颗火星子掉在干草垛上,燎原大火立刻就会开始燃烧,引起教廷内部全面战争,谁都付不起这个责任。
    “班尼特,我不懂你的意思。”
    良久后,索菲亚抬起头直视班尼特的眼睛:“这就是你所谓的诚意?”
    “是的,这就是我的诚意。”
    班尼特面无表情:“我认为我们之间并不存在合作的条件,想要停止内斗,只有合并这一种方式,当然,这也是一劳永逸的方式,往后这世上再也没有罗马和东正的概念,只有一个纯粹的教廷,信仰同一位神明,只有我们的思想统一了,主的荣光才能永远延续下去。”
    哦,弄了半天这羊皮纸上写的是合并条款。
    我差不多明白金发男想干什么了,他想用故意羞辱东正教廷把话题给引出来。
    果然,他话音落下,脾气最暴躁的维克多主教就受不了了:“你们这群卑鄙、无耻、低贱、下流、虚伪的杂碎,我……”
    “维克多,闭嘴!”
    他刚骂出这几个词儿就被索菲亚打断了:“这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维克多急了:“圣女,难道你没看见羊皮纸上写了什么?”
    “我看到了,但在我让你开口之前,你最好把嘴闭上。”
    索菲亚语气冰冷,杀意毫不掩饰的向外溢。
    这丫头最近很有长进,尤其在确定要成为大牧首之后,她的气场比原来强大了不少,甚至连维克多这种老资历的都被镇住了。
    之后索菲亚不说话,维克多也没敢再吭声,两边重新开始对峙,第一次见面时那种剑拔弩张的架势又回来了。
    “各位,你们是不是把我们给忘了?”
    过了一段时间,管正打破沉默:“我很好奇那张羊皮纸上写了什么,圣女,能否给我也看看?”
    索菲亚没表态,直接拿起羊皮扔了过去。
    “东正教放弃自己的信仰之地,全体并入罗马教廷,尊维克多为教皇,掌管教廷一切事务,索菲亚圣女为牧首,专职负责传播信仰,这……”
    卓逸咧着嘴,抖了抖手上的羊皮:“教皇,你的这些条件,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第1660章 兴师问罪
    “过分吗?我不这么认为。”
    反正都是演戏,班尼特这会儿干脆放飞自我了。
    他把俩胳膊肘拄在桌子上,托着自己下巴,用满不在乎的语气问:“管正大人,我有个疑惑,希望你能解答。”
    管正点头:“教皇想问什么?”
    “我想问,如果我杀了你,冥府会有什么反应?”
    这问题就很有敌意了,他刚问完,管正的眉头也恰到好处的皱了起来:“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莫非管正有什么得罪之处,让教皇不高兴了?”
    “不不不,大人别误会,我对您和冥府没有任何敌意。”
    班尼特轻笑着摇头:“只是有些好奇,请大人赐教。”
    管正用疑惑的眼神在班尼特身上打量了半天,又瞄了瞄他身后的教廷祭司。
    脸上做出一副不悦的表情,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如果是你我之间有私人恩怨,我技不如人被你抹杀,这种情况下阎君不会有任何反应。
    但我这次来欧洲,是代表冥府作为东西教廷谈判的见证人,如果此时教皇对我出手,就意味着你想与整个冥府为敌,后果恐怕不是教皇您能够承受的。”
    “嗯,我认为冥使大人说的很有道理。”
    班尼特满意的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同样,我这次来圣彼得堡也是为了和平谈判,那么我想请问大人,如果此时有人对我和我的手下们出手,是不是也意味着他想与整个罗马教廷为敌?”
    管正点头:“嗯,可以这么理解。”
    “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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