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想谈恋爱的,甭管真谈假谈,总之是想体验一下和帅哥牵手拥抱亲吻、生活里有个人同你腻腻歪歪的感觉——弋戈恋爱后,这想法就更强烈了。
    一方面觉得真好,看着蒋寒衣和弋戈那么好,连带着对恋爱这回事产生了无差别期待;另一方面又觉得,蒋寒衣和弋戈的感情难得,人俩是高中时候就互相欣赏的年少情深,所以绕这么一大圈也能找回来。可高中时那群男生除了爱关注她早饭在食堂吃几个包子,谁会认真看她一眼?这么一想,自己好像更没戏了,不如抓紧这个机会公费享用一下大帅哥,反正她又不亏。
    老板看出苗头,故意也没立刻拍板,非常鸡贼地说让他们先接触接触,真看对眼当然最好,没感觉也可以演,实在不行他再换人。
    那男生也特别礼貌,礼貌得过分。两人那一整周都一起待在公司培养感情,朱潇潇就等着他开口呢,可他又是说喜欢看她的视频,又是说觉得她说话很幽默很可爱,又是夸她大学就开始拍视频很有想法,就是不拍板来一句“我想和你组 cp”,到最后也只是特别绅士地表示“全看你的想法,我都行”。
    没办法,朱潇潇只能自己拍这个板。
    合约签下,第一个视频的策划立刻提上日程,主要是怎么清新不做作地“官宣”,告诉粉丝吃播博主和探店博主在一起了,顺便编一个感人感情故事。
    可就是那么不巧,合同刚签第三天,上午朱潇潇还举着手机亲亲密密地和那男的自拍,中午她去买个奶茶的功夫,回来就听见该男和她老板在会议室聊她——
    “这刚吃完饭又来杯奶茶……欸老板,她还真的全是真吃啊?不剪?不催吐?”
    “是啊,她说不想骗粉丝。”
    那男生嗤一声,朱潇潇听得清清楚楚,“那还真是够能吃的……老板你也不拦着点?这以后万一要拍点公主抱什么的,别把我累死,现在情侣主题最火的不就是那些肢体挑战。”
    老板哈哈大笑,语重心长:“年轻人,社会难混的很嘞。不过我跟你讲,她粉丝多,而且好感度高,你好好秀,肯定能火。”
    男生又长叹一口气,认命地道:“我晓得,钱难挣屎难吃啊……”
    朱潇潇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就是这种话,明面上的背地里的都有。毫不夸张地说,她是被这类侮辱喂大的。要说新鲜?绝不新鲜。要说难过?也没多难过。
    可朱潇潇还是当场就毁了约,做了二十五年以来最冲动也最解气的一个决定,把原本请大家喝的奶茶往老板和贱男人脸上砸完,她不仅要赔一大笔违约金,还被收回了账号,勤勤恳恳四五年白干,账户存款直接掉了一位数。
    还算幸运的是,她老板没使业内惯用手段,分家后联动各大营销号黑她一把——当然,主要可能还是因为没钱。
    短短几周猝不及防跌进了人生低谷,朱潇潇也没想清楚接下来怎么办,但憋着一肚子委屈郁闷要发泄,又不想这么快跟弋戈讲,于是去了拳馆,想着什么时候遇到弋戈了就什么时候坦白,听天由命。
    结果,才来第二周,这就遇到了。
    这 drama 的故事弋戈听得直皱眉,要素过多,一时不知该从何骂起。
    “你说我转型当减肥博主怎么样?”朱潇潇忽然问她。
    “减肥博主?”
    “生活还是要继续嘛,我想过了,我原来的号被公司拿走了,只能再开一个新的,再做吃播肯定更没竞争力,不如搞个唬人点的噱头,大胃王回归,立 flag 一个月瘦十斤之类,说不定能救一救。这也算我们这行常见操作了,先吃,吃胖了再减,一个人打两种工,多少能延长点寿命,多挣一会儿钱。”
    弋戈认真想了想,“听起来还不错,不过一个月瘦十斤好像有点不健康。”
    “……”朱潇潇白她,“我现在比较需要流量啊姐姐,要什么健康。”
    “现在做减肥的太多了,你一个月十斤就有人一个月二十斤,你怎么也卷不赢。”弋戈有理有据,“不如研究点科学减肥,说不定还更吸引人。这方面韩森懂很多,你可以问问她。”
    朱潇潇一想,挺有道理,叹口气道:“行吧,我再想想,也不急,先歇俩月。”
    两人继续喝酒,直到九点多蒋寒衣发微信来问用不用人接。
    朱潇潇看着弋戈回微信,心里多少有点酸楚,等她回复完,特别认真地看着她问:“你男人有没有点野路子?”
    “?”
    “挑哪天夜黑风高,给我揍那个贱男人一顿。打爆他的狗头,鼻梁给他锤断,最好让他毁容!”朱潇潇恶狠狠地说。
    “……”弋戈默默给她倒酒,“再喝点儿,再喝点儿。”
    *
    蒋寒衣当然没有趁夜黑风高雇人去打爆那男人的狗头——虽然他经过一番纠结后表示这手段虽不太合法,但如果弋戈想替朱潇潇解气的话,也不是不行。
    不过弋戈还是用自己的办法替朱潇潇出了这口气。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她如今不用工作嘛,所以清闲;一清闲嘛,就爱上网到处瞎逛;一上网嘛,就少不得要用上老本行,这里瞧瞧那里看看,随便抓取点什么,就足够精彩。
    朱潇潇这几天吃瓜吃得应接不暇,还一直有熟一点的同行来问她——
    “你老东家新签的那个 xxx,脚踏三条船啊???”
    “他真的高考作弊被抓到过啊?这是不是算违法啊?那他有高中毕业证不啦?”
    “…又一个出来锤他了,得,脚踏四条船,属蜈蚣的。”
    “……”
    朱潇潇和弋戈视频表演国骂,痛快道——“恶人自有天收!”
    痛快完,看见自家闺蜜被一人一狗挤在中间,三张脸都表情莫测,反应过来——“你干的啊?!”
    两个人类没说话,中秋嘹亮地“汪”了一声,替她主人敲锣打鼓。
    弋戈咳一声,往下压压手掌,“低调低调,也没费什么力。主要还是那男的不太行,顺着贴吧什么都能找出来,一点觉悟都没有,命里不是当网红这块料。”
    要知道,朱潇潇当年微博粉丝刚破千,就立刻把自己的个人社交账号,从 qq 空间到百度贴吧全打理得干干净净,理由是:“万一我红了这些还在的话,我早上红的下午就得凉。”
    不过朱潇潇就算有“黑料”,最多也就是飙飙国粹骂物理老师发羊癫疯一晚上布置三张试卷这种,和该男未满二十二便五毒俱全的丰富人生阅历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朱潇潇惊喜连连,隔着屏幕夸弋戈好闺蜜不愧是清华毕业的。
    弋戈:“…你这么夸我,清华的可能也不会太高兴。”
    朱潇潇兴高采烈,哪管那么多,又怼近了脸问:“我是不是瘦了?”
    弋戈诚实点头,确实瘦了。
    “我跟韩森聊了几次,感觉这计划可行,已经在准备视频预热了!”
    朱潇潇与她聊久了,她心情大好,看着屏幕里两人一狗,夸人也夸得“口不择言”,笑眯眯道:“你们一家三口好像哦,真好。”
    弋戈:“……”
    蒋寒衣:“……”
    并没有很高兴是怎么回事。
    唯有中秋好像听懂了这真心实意的褒扬,高兴得又“汪汪汪”叫两声,尾巴摇成了花,张灯结彩。
    第107章 .“三妈。”
    临近中秋,蒋寒衣陪着弋戈回了趟桃舟。
    这事不是临时起意,也算不上突发奇想。
    那天弋戈把顺利度过手术恢复期的中秋接回家,路上接到一个电话。
    人至中年,容貌和嗓音的变化越来越快。几年不曾联系的人,哪怕曾经再熟悉,第一句话也没认出声音来。
    弋戈听着电话那头的人叫了她好几声,才反应过来,应声道:“嗯,三妈。”
    陈春杏在电话那头似乎也尴尬,笑呵呵支吾了半天,最后干巴巴问候她:“小戈啊,你最近好吧?”
    成年后弋戈听过很多这样的问候,桃舟哪个亲戚的小孩去了北京念大学,谁的姑娘也想上杭州工作,甚至还有想通过她托弋维山办事的,打电话来都会说上这样一句——“小戈呀,你最近好吧?”
    如果弋戈不记得对方是谁,他们也不尴尬,继续笑呵呵地自报家门,或者说起她小时候摘过他们家的桃啦,或者说起你丁点儿大的时候就天天牵着狗从我家门口过啦,弋戈想起来后,通常都会客客气气地应声。
    现在陈春杏也变成这样问候她的人了。
    弋戈愣了会儿神,应声:“嗯,挺好的,您怎么样?”
    “蛮好蛮好,我蛮好的。”陈春杏迭声说道,“那个,我打电话来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我回桃舟了,开了个小卖部。我自己也种菜养鸡的,听你小外公说你现在一个人在杭州工作,你要是不嫌弃,我挑好的寄给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前几年,家里每年过年的时候都能收到陈春杏寄来的水果。从品类和包装上都能看出来不便宜,是花了心思的。可弋维山对陈春杏印象不好,所以也不喜欢她每年送的这些东西,每回都嗤声说“我们家想吃什么水果,还用得着她送?”
    倒是王鹤玲每年会礼貌地回个短信过去,偶尔也吃一块弋戈现剥出来的菠萝蜜,赞一句“海南的水果确实甜”。
    近两年水果不送了,陈春杏也彻底和弋家人断了联系。现在突然打了电话来,水果变成了土特产,弋戈略一思忖,大约猜得到原因。
    她回答:“不用了,都买得到。”
    电话那头陈春杏的声音明显更慌了点,赔着笑说:“也是也是,现在什么都方便,什么都买得到的。自家的东西也没什么特别,就是不打农药,干净些,你要是什么时候想尝尝了,随时跟我打电话,我给你寄过去的。”
    弋戈“嗯”了声。
    陈春杏那边不敢说话了,默了会儿笑说你工作忙,不打扰你了。
    弋戈在她挂断前忍不住叫了句:“三妈。”
    其实她不该再叫陈春杏三妈的,她早和弋维金离了婚,弋维金也已在三年前病逝了。可叫了十多年的称呼,难改。
    陈春杏颤巍巍应了声。
    “你开了小卖部?”弋戈问。
    小时候她很羡慕村里开小卖部那家人的,住在小卖部里意味着随时有吃不完的零食。有一年过生日她还跟陈春杏说,生日愿望是想在家里开一个小卖部。当时陈春杏笑着说她爸爸有本事想开什么都可以,弋戈没听懂。
    不知陈春杏还记不记得这事,听她这么问,她话里添了喜色,说:“还没呢,在准备了,过些日子开张。我想着挑个好日子,过中秋节的时候,图个吉利。”
    弋戈想,中秋,确实是个好日子。
    院子里的柚子又要成熟了。
    于是她轻轻笑说:“挺好的,中秋的时候我要是没事,回去看看。”
    陈春杏那头明显雀跃起来,激动道:“好好好,你来,三妈给你做饭吃!”
    弋戈“嗯”了声,没多说什么,挂了电话。
    *
    开了八个多小时的车,到桃舟已经是夜里。村里人歇得早,九点多,家家户户便已经熄了灯,万籁俱寂。
    蒋寒衣这时候特别有一些“迂腐”的自觉,义正言辞地表示他是个很有礼数的青年才俊,不能跟弋戈睡一屋。替弋戈把东西都整理好,又上上下下检查过这许久没人住的老屋,确定没有什么安全隐患后,背上包就走了。
    弋戈站在院子门口目送青年才俊的背影,坏心大发,大声说了句:“这回不方便,下次一起睡觉啊蒋机长!”
    蒋姓青年才俊浑身一抖,回头看弋戈特潇洒地倚在门边,两条长腿一直一曲,两手抱臂,冲他挑了挑眉。
    蒋寒衣拿她没办法,摆摆手赶她,“赶紧回去睡觉,门拴好。”
    弋戈耸耸肩,还真毫不留恋地转身进屋了,连句明天见也不跟他说。
    蒋寒衣望着那院门里漏出的一束灯光,无奈地笑了笑,慢悠悠往爷爷家走。
    夏夜晚风拂过,池塘里仍有蛙鸣,但已经不显聒噪。
    当是好时节。
    *
    桃舟这地方神奇,总是能自动纠正弋戈的生物钟。第二天没到七点,弋戈就自然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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