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一起献祭了婚姻和婚礼的闻想楠或许也无辜也可怜,但谁让她和他一样,沾上了这样不靠谱、没底线的父母呢。
    闻昭非看一眼宋云龄,他拉着林琅的手走向来门口来迎接的周钦,简单说明后,周钦把闻昭非林琅带去电话的主院堂屋里。
    闻昭非将电话打去简帛那里,直接开口说他需要庞胜开车送他们去找直接负责此事的人。
    简帛没问太多就应了,“你们只管去,庞胜40分钟后到。”
    简帛早就不将闻昭非当外人看,林琅是他认的孙女儿,闻昭非就是他的孙女婿,再就是他自己和闻鹤城的交情,都让他们做不到壁上观。
    “谢谢您,”闻昭非道谢后挂了电话,他朝林琅和宋云龄点了点头,“汽车40分钟后到。”
    宋云龄继续沉默不语,他知道这40分钟是闻昭非最后给他反悔的机会,等上了车,这事儿就算成定局了。
    他们没再去侧院书房打扰周老,林琅和周钦继续之前在书房的数学题目聊起来。
    35分钟后,他们到门口来,再不久,简帛的车从巷子口开入在周家老宅前停下。
    宋云龄拉了拉黑色围巾遮住半张脸,自觉坐到副驾驶位来,林琅和闻昭非道别周钦,也上了后座,车子启动开出巷子。
    庞胜载着他们没有到京城哪个警局去,而是将车开到东郊的民房外,这附近就有一个京城里大部分人都知道的黑市,这个民房就在黑市外围。
    宋云龄对闻昭非叫人开车把他带来这里不太理解。
    闻昭非和林琅也是第一次来,但他们相信简帛,相信庞胜不是什么耍着他们玩儿的人。
    庞胜停好车后,自己先下车去敲门,出示了证件后又等了会儿,这个看起来挺老旧的大门木打开,庞胜回来将车开到里面。
    又继续往里开了一段,林琅三人就能看出来这里应该是警局或军队的办事处之一,走动的人虽然都穿着便衣,但气质和普通人的差别挺大的。
    当然了,这是在这里能叫他们看出差别来,走出去,他们就和黑市里常常能看到的二流子、普通居民们没什么不同了。
    车停好,林琅三人先从车上下来,庞胜也下车来。
    庞胜领着他们往宽敞大院的一处接待室走去,他低声和林琅闻昭非说明,“我两个月前送简老来过一次。”
    这次简帛也直接让他将人往这里送,林琅和闻昭非要见的人,简帛那里应该已经提前打过电话了。
    四人进到一个相对简陋的接待室里,再不久一半黑半白的中年男人和两个形容都略显沧桑落魄的青年进到接待室来。
    闻昭非下意识站起身,又快速收敛了面色,“您好。”
    “你好,简老说你们有什么重要东西要交给我?叫我陈主任就好,”中年男人说着再简单介绍看自己的职级和姓名。
    他是京城地区负责平反和清算等在内事务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如果连他都无法被信任,那么闻昭非也找不到别人了。
    闻昭非和林琅看向宋云龄,等宋云龄自己说。
    宋云龄深吸口气,就开始讲述,“您好,我是城市建设局宣传科的季麟,曾用名是宋云龄。”
    “我利用工作和家庭之便,拍到机械厂副厂长季靳亦相关的一些罪证,照片里还有我去他书房卧室里拍到的账本信件,我没看出什么问题来。”
    宋云龄说完打开背包,将相机胶卷和被他缝到背包夹层里的部分照片拿出来,有关于私情的照片,他只洗了部分,洗多了辣眼睛。
    账本和信件他试图看出点儿什么,特意按顺序洗好,但他不是学会计专业,也不敢轻易拿给别人看,便一直随身携带着。
    林琅和闻昭非也好奇地凑过来一起看,他们看的不是中年油腻的季靳亦和面容陌生的女性们的私情场面,而是账本相关的内容。
    林琅怎么也在农场卫生所当了三年多的财务,陆续还找陈会宁、找相关书籍再学习过,已经不比一些十年工龄以上的专业会计们差多少。
    闻昭非主要看信件相关的内容,如宋云龄所说从内容上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都是其他人写给季靳亦调.情用的情书,还没有署名和寄信地址。
    “……季靳亦的主要涉猎对象是纺织厂的女工和机械厂员工的妻子,她们大多都不是自愿,请您保护好她们的相关信息,她们中应该有愿意出庭作证的。”
    宋云龄努力将他知道的信息说明白具体了,“这个……她在今年1月2号清晨五点多时,试图卧轨自杀,被我阻止。她应该愿意作证。”
    “这两个已经同丈夫离婚,但还有年幼的孩子在,我不确定她们愿不愿意出庭作证。”
    季靳亦“偷.情”的对象大多是经过筛选的,不是家里男人懦弱虚荣,和外人合伙起来逼她们“自愿”,就是她们本身性格就偏软弱或有软肋在。
    父母,丈夫和儿子原该是站出来保护她们的人,现在却成了软肋,和不得不妥协的原因。
    宋云龄无比惊险的将卧轨女子拉回来,看她崩溃痛哭,看她痛不欲生,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他必须做点儿什么。
    “我是从前年申请到相机后偶然拍到一张,才陆续尝试偷拍了这些,在这之前应该有更多受害者。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听完宋云龄的诸多讲述,在场的男士们脸色都不是很好,季家已经不是无法无天可以形容的了。
    陈主任带进来的两个青年开始针对每张照片询问宋云龄更具体的时间地点和相关人物等,问完一轮,这边林琅也有发现了。
    “这是机械厂的账本,仅从这本账目看,季靳亦涉嫌百万金额以上的贪污受贿,”林琅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看过来了。
    “我和简爷爷去参观过大京机械厂的车间,我能确定这条生产线的价值不超过10万元,但在这个账本里,花了37万元。他自己也做了记录。”
    林琅接过闻昭非递给她的纸和笔,在类似的引进项目里,都有一个看起来没什么必要的小额花销,但小额花销后多加几个零,就是林琅大致估算出来被贪污的金额。
    一处两处……林琅找出来的一共五处,就完全足够说明问题了。
    时间最远是七年前,最近就是去年从德国引进的彩色电视机生产线,还未正式投产,但机械厂从国家银行申请和花出去的金额已经超过百万,季靳亦从中谋取了至少10万元的不当收入。
    “关于这些生产线的真正价值应该不难调查,他最常用的手段应该将二手、落后版的生产线当全新、高价值的生产线引进。”
    “还有这批农用发动机……就是在国外需要被淘汰的产品,这里却当成是新品来引进和研究。”
    林琅说起来就气哼哼的,账本上标注的发动机型号,就是沈晖当年试图搞事情的收割机的发动机同款。
    经过林琅和简帛每一月一封的信件“骚扰”,黑省农业局那里安排专人做了专业评估后,已经全面淘汰了那一版发动机的使用。
    但在京城这里的机械厂里,居然还在研究和生产这一存在严重安全隐患的发动机。
    这个账本交到没有机械相关知识的会计手里,也不容易发现问题。
    林琅嘛,她记仇得很,至今还对那一晚的事情耿耿于怀,回来这周还跟着简老频频跑京城的各机械厂参观,这里面也包含季靳亦和闻明轩工作的那个大京机械厂。
    陈主任接过林琅做的记录纸张,再结合照片内容看,面色愈发沉得厉害,他朝林琅和闻昭非肯定地点头:“林同志辛苦了,你发现的这些,我们会继续深入调查。”
    林琅又凑过来看了信件照片和私情照片,照片里有聂雪和季靳亦偷.情的照片,不同于其他都是在招待所或民房后门进出的同框照,他们的偷.情的地点在装潢还不错的室内,一看就是干柴烈火非常激动的那种。
    林琅看完偷偷瞄一眼宋云龄,抛出这些沉重的话题不谈,宋云龄很有现代娱记狗仔的潜质,一出手必上热搜的那种。
    宋云龄和林琅的偷瞄对上视线,他试图解释道:“这发生在去年中秋订婚宴上,俩家聚在一起吃饭……他们在客房里搞上了,我在……卫生间里,我比他们更早进的那间客房。”
    说起来宋云龄也觉得很无语,他喝多了找个地方上厕所而已,还没来得及洗手就听到奇奇怪怪的声音,再探出头一看就被衣服已经脱完的俩人吓了老大一跳。
    但他在季家原就小心翼翼,再惊讶他还是稳住了,他担心受怕地听完全场,还斗胆包天地拿出包里相机在窗外放烟花最热闹时给他们拍了照。
    幸运之神还算眷顾他,一墙之隔的俩人大概也怕耽搁久了被人发现,他们没来卫生间就穿好衣服先后离开了。
    中秋那次也不是宋云龄第一次偷拍,还算稳得住,没表现出什么异常来。
    正因为有中秋订婚宴上的这事儿,他才想在婚礼上搞事情。
    林琅和闻昭非都没有就宋云龄的话再问什么,聂雪和季靳亦的私情只能说明阮琇玉不喜欢她,不同意她和闻明轩的婚事是对的。
    而聂雪私德有亏的情况下,还组织举报和报复了阮琇玉。
    快五点时,陈主任亲自送林琅三人出了接待厅,另两个青年继续送他们到大院外坐车离开。
    到他们正式抓捕前,宋云龄会被作为重要证人给予保护和被要求尽可能地继续正常生活作息。
    在大院门口,林琅和闻昭非先目送两个保护人的便衣军人开车送宋云龄离开,他们再返回到庞胜开来的汽车前。
    闻昭非转身看来,脸上的微笑消失,他砸了一拳到送他们出来的青年之一肩上,“别装了,你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
    胡子拉碴,看起来落魄又沧桑的便衣青年脸上露出呼痛的表情,又忍不住笑起来,“唉哟,疼啊,你这么说可别让嫂子误会了,咱们可是纯纯的……兄弟情。”
    “嫂子好,我是赵冬心,谢谢你和三哥照顾我爸妈。”赵冬心说完朝林琅行了个军礼,作为儿子,在尽孝方面做得远不如闻昭非和林琅。
    “原来你是冬心弟弟啊,你好,是我和三哥多亏老师和师母照顾才对。”林琅笑着点点头,终于在赵冬心露出不多的脸上找到和照片里爱笑青年相似的轮廓。
    只能说赵冬心和闻昭非不愧是兄弟,沧桑落魄起来的模样都是同一风格的。
    赵冬心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络腮胡,又一个幽怨的眼神看去闻昭非,就因为闻昭非比他大了半岁,被他.妈当女儿对待的林琅也能管他叫弟弟,而非哥哥……这个亏他吃大了啊!
    闻昭非的那一拳根本不算用力,赵冬心就爱和他装这套,也不想想自己如今是何形象,心中叹口气,他问道:“你能和我们一起回家吗?老师和师母晚上会来白玉楼和我们一起吃饭。老师师母和我……我们都很想见你。”
    16岁那边到现在足足12年过去了,曾经朝夕相伴每天都能见到烦的人,忽然从生活里消失了,有时候半年一年才寄来一封信。
    他们为赵冬心的军人身份骄傲,却也忍不住担心,忍不住害怕那久久不至的信件或预示着什么危险。
    赵冬心低了低眸光,走近半步,他主动拥抱了一下闻昭非,再尽量轻松地道:“快了,这次真的快了。”
    闻昭非拍拍赵冬心的肩膀,没再勉强,“照顾好自己,我们等你回家。”
    “好!”赵冬心又露出闻昭非熟悉的笑容来,他继续送林琅和闻昭非上了车,开离了这个大院才返身回去。
    赵冬心回京城的时间比简帛、赵信衡他们还要久。两年前,在首长问他愿不愿意接受平反和清算相关的任务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当时,他原本攒了快两个月的探亲假,继续无期限搁置了。
    赵冬心更早回到京城来,带人抓了丁前等人,恢复了简帛、陈老等诸多被下放老教授们的荣誉。
    为了避嫌,赵信衡的平反事情是由其他组的同事战友们接手进行,赵信衡和寇君君陆续回京城来了,赵冬心也忍住没有去见他们。
    他还要将当年在他走后,害死阮奶奶的那些人绳之以法,才有脸去见赵信衡,去见闻昭非。
    在会客厅的相逢在意料之外,和闻昭非对上视线的那一刻,赵冬心就知道自己被认出来了,但还心存侥幸。
    “唉,还是动作太慢了,走,回去加班!”赵冬心招呼一句战友,一扫颓废,斗志昂扬起来。
    他一定要在今年之前将事情了结,回去陪赵信衡寇君君过这个年!
    在车上的闻昭非在惊讶和惊喜后,也大抵理清了赵冬心的想法,不是任务不允许赵冬心回家,而是……赵冬心想做完这件事儿再回家。
    但其实……他们不需要赵冬心如此,阮琇玉也不希望赵冬心如此。
    但于赵冬心个人而言,他同样将阮琇玉当做自己的亲奶奶,在他有能力时,必是要亲手为她讨回公道和报仇的!
    “冬心弟弟说了,他很快就会回家,”林琅握紧闻昭非的手,肯定地朝他点头,他们把最后的“致命稻草”宋云龄和相关证据送过去了,季靳亦和相关的利益人被清算已经进入最后的倒计时。
    这个快,是真的快了。
    “嗯,”闻昭非点点头,从担忧又复杂的情绪里脱离出来,他拉过林琅抱紧在怀里,低声请求道:“佩佩给我抱一会儿。”
    “好,”林琅不试图去瞄驾驶位上的庞胜,她抬手回抱住闻昭非。
    闻昭非原本就有洁癖,今儿出席聚会原就勉强自己吃了许多东西,再又……听到看到继母相关的恶心事情,闻昭非脑袋想得再清楚,身体也依旧给出难受、反胃的反应。
    驾驶位上的庞胜目不斜视,他也是在会客厅里跟着听了这么久,加上他退役军人的身份,他比林琅闻昭非更知道那个大院里的便衣警察,便衣军人们都在做什么事情。
    将将六点时,林琅和闻昭非回到西郊别墅园区的白玉楼里,简帛和闻鹤城都回来了,闻鹤城安排车去接了赵信衡和寇君君也到了有半小时了。
    “爷爷,简爷爷,老师师母,我和三哥回来啦,”林琅小跑进客厅,和众人问好后,又跑去抱了抱寇君君。
    林琅脸上笑容满满,看到他们高兴,也是为赵信衡和寇君君高兴,他们多年未见的儿子已经回京城来了,且很快就能回家来见他们。
    寇君君亲昵地回抱住林琅,“肚子饿坏了吧,来吃块点心,再和你三哥去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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