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茉拿着文件推门进去,入目便是春笋般林立的各色高楼,交杂在绿色植被与河流之间,俨然就是一幅城市的鸟瞰图。
    全楼最好的观景位置,全被这间办公室独占了。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办公室的陈设极为简单,只有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和一个长条的沙发,除此之外就别无他物。
    而就在那桌子之后,坐着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此时正低头翻看文件,捏着纸张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这下不光声音熟悉了,人也挺熟悉的。
    岑茉挑挑眉,过去把文件放下,人却没走,就那么在桌前站着。
    过一会儿,男人才抬起头来,随意地扫了她一眼:“放下就出去。”
    眼见桌前的女子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才往后靠了靠,一双桃花眼眯了一下,姿态闲散,眼神却十足的锐利:“你的工牌呢,公然违反公司制度?”
    “苏总,您应该看错了,我只是个来应聘的实习生,名字叫岑茉。”岑茉这才不慌不忙地自报家门。
    果然,面前男人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过了半晌才挑挑眉,直视她道:“你更换了发型和衣服,这是为什么?”
    “刚刚面试的时候,我看到有人在调试监控,就想试探一下。”
    到现在为止,岑茉已经基本确认了心里的猜测,但在这里看到这个男人时,她还是有些惊讶的。
    转念一想,却也明白过来:“是徐医生把我推荐给您的,是吧?那么您也一定了解我的背景和为人,我这个人不光擅长记忆人的外貌,而且最会保密。”
    都是最聪明不过的人,只这么三言两语,就已经明白对方的意思。
    修长手指中的钢笔转了一圈,而后吧嗒一声落在光洁的桌面上,苏行止身子闲适地靠在椅背上,一双长腿随意地交叠起来,手肘搭在膝盖上,目光沉沉地打量眼前的年轻女人。
    通过一道面试题目,就能敏锐地察觉出出题者的意图,看到调试监控,就知道背后一定有人在观看。
    在短短公司停留几小时,已然推断出新上任的总裁是通过工牌和服饰发型等细节辨别员工的。
    然后,这女人就换了一套装扮,大摇大摆在他面前测试: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脸盲症呢?如果他把一个随意闯进来的陌生人认成自己的员工,那么他就是。
    这到底是好奇心旺盛,还是胆子大到通天?
    徐旭东倒真是介绍了个宝贝给他。
    清冷的面颊上头一次出现了些许玩味的神情,他的手指轻扣了几下桌面:“你想当我的秘书?”
    “是。”对于自己已经确认的事情,岑茉一向是十分自信的,她点点头道:“我认为我很适合这个工作。”
    “做我的秘书要做很多事情,你确定都能接受?”他又问。
    这话问得就有些暧昧了,岑茉皱皱眉,转念一想之前的事情,又觉得好笑,这人都厌恶跟女人接触,能提什么过分要求?
    “可以啊。”她就坦然说道。
    就见男人站起身,悠闲地指挥她道:“过去把百叶窗拉起来,背靠着站在那儿。”
    岑茉虽然心里奇怪,但还是照做,这百叶窗的外面就是人来人往地过道,很多人都从那里经过,这会儿全都看了过来。
    莫名有些尴尬,她就默默转身,背对着玻璃站着。
    男人却长腿一迈,步子很大地径直冲她走过来,一身笔挺的西装穿在身上,比起之前又多添了份冷厉的气质。
    有了之前的经验,岑茉倒是不再躲了,倒是要看看他想干吗。
    一步,两步…两个人的距离渐渐拉近,然后下一秒,男人忽然贴近,高大的身子微微低了低,右手抬起来按在了她头顶的玻璃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第6章 介绍
    ◎‘我’字的发音还特意加重了一下◎
    这是在…壁咚?
    刚刚还想着这人不直,没什么危险呢,现在就直接被打脸了,身后就是冷冰冰的玻璃墙了,岑茉索性也没躲,稍微仰了仰脑袋:“干什么?”
    声音挺冷淡。
    她之所以来亚创,也只是因为这个公司大,制度好,福利全,再加上工资也比别的地方高那么一点,但也并不是非要在这地方工作,自然也不怕得罪人。
    办公室的隔音挺好,饶是这样,外头员工们的窃窃私语也多少能传进来一点。
    这算什么,还没入职呢,就已经成了全民公敌,被从背后指指点点?
    岑茉拧了下眉毛,心里有些烦躁。
    反观身前的男人,表情就淡定不少,特意拉开百叶窗,大摇大摆地把她按在玻璃上,这人居然还板着一张脸,跟被人欠钱了似的,冷冰冰地低下头看着她。
    两个人身高差距有些大,此时他高大的身子就那么弯着,衬衫的袖扣全部系紧,整个人禁欲又清冷。
    而他有力的胳膊却又撑在她头顶上方,把她牢牢地圈在他的范围内。
    良久,那轮廓分明的脸颊才往下低了低,缓缓凑到了她的耳边停留片刻,就像是恋人之间亲密地交谈似的,男人的大手还轻轻顺了一下她的头发。
    “…”岑茉心里跟乱码似的,乱七八糟骂了一通,只觉得耳尖那里有热热的呼吸拂过,让她有种炸毛的冲动。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看着那白嫩的耳垂渐渐变成粉红,苏行止手指动了一下,这才直起身子。
    一只手闲闲地插兜,给她留出了离开的空间:“去前台登记一下工牌,下周一上班。”
    …
    岑茉走出亚创大楼的时候,表情还是不大好,有种有气没处撒的感觉,头一回这么憋屈。
    关于苏行止是脸盲症这件事,她之前还真没怎么察觉,而且她总共也没见过这人几次,每次他又都是特冷淡的样子,也分辨不出来到底认不认识她。
    这回凑巧发现了,说到底也是因为那面试的考题太过怪异,她又处于旁边者的角度,看事情比较明白。
    作为新上任的总裁,苏行止一定不会想让亚创的员工和高层们发现他这个缺陷,虽然他平时可以靠着服饰发型认人,但万事总有变数,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人时刻跟在旁边,必要的时候给予提醒。
    这个人最好是个和职场牵扯不深的新人,擅长辨认人的外貌,而且又能够保密。
    除此之外呢,还要有个足够迷惑人心的身份,秘书是远远不够的,什么样的秘书能跟老板那么亲密?除非…两人的关系不正常。
    与其过后被人猜测,反倒不如先把事情挑明,也省了很多麻烦。
    站牌等车的时候,岑茉想清了前因后果,瞬间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禁不住又磨了两下后槽牙。
    但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她还能再找到满意的工作吗?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她一向十分理智,当下分析了一番利弊,还是决定去亚创上班。
    …
    晚上岑茉回到宿舍,黄芷照例躺在上铺看剧,这会儿一下子蹦起来,表情期待:“怎么样,怎么样?”
    这几天来,岑茉感觉自己跟这姑娘的友谊简直突飞猛进,也就笑一笑说道:“嗯,下周一上班。”
    “那太好了。”黄芷兴高采烈,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捂着嘴道:“诶,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笑啊。”
    岑茉就有些纳闷,她以前有那么高冷吗?只是太忙碌了些而已,没时间跟人交谈。
    不过人累到极点的时候,又哪里笑得出来,如今也是因为终于解决了工作问题,她的心里才轻松了一些。
    一会儿黄芷又说:“那你找到工作了,就需要尽快搬走是不是?好可惜啊,咱们不能住一起了。”
    岑茉想想,倒也是这样。
    入职之后,难免会有加班的时候,宿舍就不适合再居住了,找房子的事迫在眉睫。
    …
    z市作为一线的大城市,房价是十分高的,相应的,房租也尤其得贵,特别是市中心那里。
    前几年经过整改之后,多人群租和地下室出租已经全部禁止了,如今便宜点的房子基本是没有的,岑茉又不太想住处太偏远,只能再把预算地提高一些。
    第二天又跟着中介看了几所房子,她始终都不太满意,只有一处临近拆迁老旧小区里的房子还不错些,房主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
    一开门,室内就是灰尘满天,明显就不怎么打扫,这女人却还是要求进屋的人都穿上鞋套,表情还挺高傲。
    岑茉跟在中介后头四处看了看,除了卫生不太好之外,房子通风不错,一室一厅,正好适合她居住。
    时间也不多了,她就想着干脆定下来算了,转头去问房租多少。
    中年女人扬扬下巴:“租金一年两万,一次付清,押金一万五,这些都是实木的家具,破坏了都是要赔钱的。”
    说着就指指里屋几个破破烂烂的柜子和桌椅。
    岑茉看了她一眼,诚心诚意地说:“这位阿姨,你怎么不去街上抢钱呐?”
    结果当然是不欢而散。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再过一天就要去亚创上班,房子却还没着落,岑茉也是心累,出来后找了个椅子坐下,一边休息一边想办法。
    这几天徐旭东下班早,就没叫她过去接孩子,她的空闲时间挺多,但相应的,收入也没有了。
    照顾徐朗的工资一般都是日结,干一天活儿拿一天钱。
    手机忽然有陌生电话进来,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接了起来:“喂,你好?”
    男人的声音有些远,似乎正在敲击键盘,言简意赅说道:“过来煮粥。”
    岑茉拿下手机,又看了眼上面的号码,重新放回耳边:“苏总?”
    “嗯,六点过来。”那头答应一声,完全就是不容商量的语气。
    岑茉坐在椅子上没动:“苏总,据我所知,我正式上班时间在周一。”
    “工资从今天开始给你算,劳务费另加。”
    “您想吃什么粥?需不需要我另外带些食材过去。”眼见前头有公交车过来,岑茉一秒钟站起来,快步走过去。
    这态度转变也是够快,手机那头,苏行止的手指停了一下,挑挑眉顺手把电话挂了。
    …
    拎着购物袋走到别墅的门口,岑茉才有些犹豫起来,想起屋里那只黑色的小猫来。
    她是真的怕猫,而且根本克制不住自己,万一再遇上一遍的话,估计又得夺路而逃。
    但没办法啊,钱总得挣,只能到时候临时想办法了,伸手按了下门禁,岑茉往后退了一步,保持高度警惕。
    没一会儿,门就开了,照例里头没人,小猫也不见踪影,一楼的客厅看起来和上次没什么两样,干干净净,冷冷清清,没什么人气儿。
    岑茉弯腰换了拖鞋,把袋子拿去料理台,也没有废话,洗了手就直接开始做饭。
    上次的时候,她一次做了三种口味的粥,看现在这个意思,估计是吃得满意了,这次便依旧如此制作,只是少了口味平庸的白粥。
    将袋子里的米拿出来淘洗干净,放在锅子里咕嘟着,岑茉才开始处理肉和皮蛋,瘦肉是必须要腌制的,不然煮出来不光没味道,而且会有腥味。
    把肉切好放在小盆子里头,撒上盐和料酒,岑茉就去开那蚝油的瓶子,这些调料都是之前买来用过的,她都从柜子里翻了出来,这会儿却怎么也打不开那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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