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上,有大臣提及此事。
    越含玉略过不谈,但不妨碍朝中许多人动了心思。
    陛下再怎么运筹帷幄,也改变不了她是个女子的事实。
    她是女子,又要兼顾朝政,注定此生不会有太多的子嗣。
    未来皇子体内流着一半生父的血,将来若有机会荣登大宝,必然会提携生父的家人。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话并非空穴来风。
    是人都有野心,谁都想大权在握。
    于是接下来一个月,以胡大学士为首的大臣们每次早朝必会提起选秀一事。
    不仅早朝,他们还在奏折中用大段篇幅劝说越含玉尽快选秀。
    “简直无孔不入。”越含玉丢下手里让她烦透了的奏折,冷眼冷面,“胡茂才两个儿子都是草包,他打的什么算盘我一清二楚。”
    韩榆单手托腮,给她倒了杯凉茶:“喝口水消消气,你我都知道他只是在做无用功。”
    说曹操曹操到。
    越含玉喝一口茶,明珠进来通传:“陛下,胡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越含玉面无表情,又看
    向韩榆,“你......”
    韩榆没吭声,堵住她让自己去屏风后避一避的话语。
    “嗬——”
    门口传来吸气声,御案后的两个人都没有理会。
    “唔......算是公开了?”
    韩榆低笑:“求之不得。”
    胡大学士看着举止亲昵的新帝和文武侯,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
    两眼一翻,直挺挺向后倒去。
    韩榆和越含玉对视,噗嗤笑了。
    8.
    元熹元年,韩榆以凌王的身份和越含玉举办了大婚。
    朝中无人提出异议。
    一来越含玉态度强硬,坚持要给韩榆亲王爵位,二来韩榆功劳等身,当得起亲王的身份。
    元熹二年,韩榆和越含玉有了他们唯一的孩子。
    小小的婴儿躺在手心里,韩榆一颗心都化成了水,眼睛也湿润了。
    皇长女名为越云韶,小名重阳。
    她在重阳节这天出生,九月初九,有长久之意。
    重阳周岁这天,越含玉就立她为皇太女,入主东宫。
    小孩子见风长,一晃两年过去,红通通的小婴儿就变成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重阳活泼机灵,嘴甜又爱粘人,无论宫里宫外,凡见过她的人无不心生喜爱。
    重阳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带着明月姑姑和一众宫人哒哒跑到这一边,又骨碌碌滚到另一边,在皇宫里称王称霸。
    等到傍晚时,重阳玩得脸蛋灰扑扑,被循声找来的爹爹提溜回去,吃过饭洗白白塞进被窝,做个甜甜的梦。
    至于最爱的人.
    .....
    “邈邈哥哥,观观哥哥,锦锦姐姐,伯伯,伯母,伯伯,伯母,伯伯......”
    看着重阳一边掰手指一边重复好几遍伯伯伯母的韩榆:“.......”
    小姑娘尚且年幼,记不清韩松、沈华灿、席乐安等几位伯伯的顺序,只管“伯伯”“伯伯”地喊。
    有那么几次,韩榆和兄弟挚友吃酒,重阳闹着要一起去,见人就喊伯伯,得了好几人异口同声的回应。
    韩榆每每想起,总觉得哭笑不得。
    这时,底下的人送公文来。
    韩榆把重阳乱蓬蓬的头发理理顺,从腿上放到地上:“重阳乖,爹有公务在身,让明月带你去玩。”
    失去了老父亲温暖的怀抱,重阳有点不高兴地鼓起腮帮子,像两团白生生的糯米糍。
    她不想离开,但还是乖乖听话,扯了扯韩榆的衣袖。
    韩榆放下毛笔,蹲身低头。
    重阳在他脸上啵啵,左边一下,右边一下,奶声奶气地说:“爹爹乖,重阳走啦~”
    韩榆忍俊不禁,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好,去吧。”
    重阳啪嗒啪嗒往门口走去。
    她身量不高,又不爱被宫人抱着,跨门槛也喜欢自食其力。
    先是整个人趴在门槛上,抬起右脚,嘿咻嘿咻迈过去,憋得小脸泛起红晕。
    半边身子倾斜,吓得随行宫人忙不迭伸手,却被重阳挥开。
    “不要。”
    宫人看向韩榆,后者挥了挥手,她才退开,不过一双眼仍然紧盯着金尊玉
    贵的皇太女。
    经过九九八十一难,重阳总算翻到门槛的另一边。
    她拍了拍有点红的手心,笑得梨涡露出来,朝门里的韩榆挥胳膊:“爹爹,重阳走啦~”
    韩榆点头,看着小姑娘无忧无虑的笑脸,想着明年可以让二哥这个太傅给重阳启蒙了。
    读书就要从娃娃抓起。
    可怜的重阳小姑娘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出了大门就倒腾着小短腿,哧溜跑了出去。
    重阳小小一只,还总爱往花丛里钻,宫人追得快要岔气,还是把人给追没了。
    等明月姑姑带着重阳的小披风赶来,不见皇太女的人影,只有急得团团转的宫人。
    明月姑姑:“!!!”
    王爷有句话说的可太对了,殿下她就是个撒手没!
    重阳闷头往前冲,脸蛋红扑扑,小揪揪上沾满了花瓣和草屑。
    等她停下来,发现四周是从未来过的陌生地方。
    不过重阳向来胆子大,只愣了一下下,就被墙边的粉色小花吸引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她蹬蹬跑过去,揣着手蹲下来,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花,不时用手戳一下。
    小姑娘今天穿的是粉色的裙子,领口和袖口缝了一圈雪白的兔毛,下巴挨着兔毛,衬得脸蛋白里透红。
    胖墩墩的身体从后面看只有一小团,活像只粉色的汤圆,软糯糯地窝在墙角。
    重阳看得专注,连旁边的门什么时候打开了都不知道。
    “你是谁?”
    嘶哑的声音从头顶响起,重阳吓了
    一跳,小身子抖了下,缩着脖子昂起脑袋。
    门口站着一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老妪,正冷漠地看着她。
    老妪的目光在重阳脸上扫了一圈,似笑非笑:“真想不到,长平那毒妇也有了孩子。”
    重阳听不懂,歪了歪头:“唔?”
    老妪弯下腰,伸手想揪重阳的脸,不知想到什么又收回去。
    她沉默片刻,问重阳:“知道越信吗?”
    “越信?”重阳鹦鹉学舌,把头摇成拨浪鼓,“重阳不知道呀。”
    老妪解释:“你皇祖父。”
    “祖父?”重阳摸了摸小花,声音软绵绵,“娘亲说,皇祖父走啦,不在啦~”
    老妪还想问,明月姑姑带着宫人赶来了。
    地上的粉汤圆被明月姑姑抱起来,二话不说往回走,防备之意不要太明显。
    “明月?”
    重阳点了点明月姑姑眉毛上的小疙瘩,又去看身后的老妪。
    明月姑姑哄她:“御膳坊送来了殿下爱吃的藕丝糖,殿下今日可以多吃一块。”
    重阳成功被带偏,拍着小手:“好耶!”
    老妪站在门口,目送重阳离开,一行人消失在幽长的宫道上。
    “娘娘。”
    老妪转身进门:“嬷嬷你听到了吗?”
    “奴婢听到了。”
    老妪就笑:“本宫和越信争了一辈子,最后还是本宫赢了。”
    院门在她身后关上,隔绝冷宫外所有的人。
    不多时,越含玉从明月口中得知重阳去了哪里,只淡淡应了声。
    晚上洗漱后,她和韩榆商量:“明年
    该给重阳启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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