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钢厂家属院的刘红旗王铁柱等人,那都快高中毕业,已经是大人了,更不爱跟她们混了。
    唯一的例外是陈童,他属于已经上高中但实际年龄还在初中,“不大不小”那一挂,鱼鱼“童童哥哥”一叫,他就带他们玩去了。
    清音:“……”自家闺女真的很会找伙伴。
    在这个暑假里,清音和顾安考虑到以后联系方便,给家里安装了一步奶油色的电话机。顾妈妈可宝贝着呢,电话机放在沙发旁的小柜子顶上不算,下面还得铺垫一张白色蕾丝方巾,电话机上还织了一块红色外圈、黄色内圈的毛线“盖子”,每天都要仔细的擦两遍,生怕落了灰尘。
    有了电话机,疗养院和卫生室有什么事都不用亲自跑来找清音,只需要打个电话就成,苏小曼和刚子的进度她也能随时了解,确实大大的方便了工作。
    就是那电话费,噌噌噌的,特别贵!
    清音舍得花钱,顾妈妈可舍不得呀,严防死守鱼鱼用电话机跟她的好朋友们联系,因为卓然和穗穗家都早在半年前就安装上了,她现在正处于新鲜期,放个屁都要打电话给他俩通知一声,一个不注意她就抱着话筒叭叭叭。
    鱼鱼为此给奶奶赠送一个“电话守护者”的外号,可把大家笑得不行,老太太真是打舍不得打,骂舍不得骂的。
    怎么办,孙辈里就这一根独苗苗,还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她比谁都心疼。
    ***
    新学期开学后,鱼鱼就是五年级学生了,开学第一天就给大家伙带来一个小小的震撼——“妈妈妈妈,我们班今天来了个转学生,男生,叫马丁!”
    清音一愣,脑海里就冒出“路德金”来,就连顾全也诧异,“这名字倒是取得,有点像外国人。”
    “不是外国人,他们家都是龙国人,他还有三个哥哥,大哥叫马甲,二哥叫马乙,三哥叫马丙。”
    所有人一愣,转而哈哈大笑,这家长取名真是够简洁的。
    清音没想到,还真是段子照进现实,真有这么随心所欲取名的家长啊。
    玉香抚摸着自己高突的肚子,责怪顾全:“让你快想想名字,你天天就是工作忙工作忙,不如以后就叫顾甲吧,正好给你省时间。”
    鱼鱼大惊,“顾甲太难听了,你们大人能不能认真给我们小孩取个名字啊,我的名字太难写了,我都想改掉。”
    顾妈妈笑着问她想改成啥。
    “顾则天。”
    大家一愣,“为啥呀?”
    “你们没看最近的《一代女皇》吗?”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她是看了武则天,把武则天当偶像了,想跟着改名,就跟后世早些时候改名杨杰伦王杰伦的中二少年一样。
    “卓然还想改成卓海灯呢。”
    作为家里第二爱看电视的电视迷,顾妈妈立马反应过来,“哦,原来他喜欢《海灯法师》啊。”
    “哎呀,看来你们这小铁三角里,还是穗穗最懂事。”没想改这些稀奇古怪的名字。
    “穗穗早就想改了,她想改成吴秋菊。”今年的大热电影《祁连山的回声》她没少看,里头的秋菊和吴姐可是赚足了小姑娘们的眼泪。
    顾妈妈:“好家伙,这连姓都要改啊。”
    “我们班还有人想改日本名字,什么静子什么美子的。”
    所有大人:“……”原谅他们不懂小孩的世界。
    但今天的改名风波倒是提醒了准爸妈顾全和玉香,名字得赶紧想起来,别孩子出生了要上户口了胡乱拉个甲乙丙丁来应付,以后孩子可是要带着名字一辈子的啊!
    然而,只有顾安笑不出来,他最近正在头疼一个事,李老师说有团伙从外面带进来一些违禁的东西,正在以可怕的速度在国内蔓延,尤其是一些南方省会城市,石兰省因为地处内陆,本以为会安全一些,谁知道最近这股“风”居然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刮到了书城来。
    据可靠消息,他已经在好几个地方听说这种东西了。
    “大哥稍等一下。”
    顾全回头,让玉香先留客厅跟其他人看电视,兄弟俩来到院里,确保周围没人能听见他们说话,这才沉声道:“还在查那几个人吗?”
    “对,这群人非常谨慎,我们蹲守了几次都没逮到。”
    “吸食那个东西的人,知道那是犯法的事,肯定会非常小心,不过要是能逮到买的人,说不定就能揪出卖的人。”
    顾安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买家也非常小心。”
    他更担心的是,“最近听说他们已经猖獗到在书钢学校这一带活动,有时候翻墙进厕所,有些高年级的小孩本就躲在厕所里抽烟,我是担心……”
    刚才鱼鱼说她们班谁谁谁的时候,顾安就在竖着耳朵听,生怕漏掉什么信息。
    “小学附近,嗯,我有数,我会让人多去巡逻几圈。”
    俩人又说了会儿话,一直到玉香打哈欠,小两口才回去。他们买的房子也是一个小独院,也在梨花胡同,不过是靠近胡同口的位置,比鱼鱼家的稍微小一点,但一家三口足够住,要是有亲戚来安排不开还可以安排到他们那边去住。
    等到他们离开,清音才问顾安,“你愁眉苦脸的,出什么事了吗?”
    顾安点头,把正在头疼的事说了,清音倒是不奇怪,因为她记得爷爷就说过,石兰省在八.九十年代的时候,曾经有几年毒.品泛滥,据说是天一黑,卖的人就直接在各种小区居民区学校周边,靠着墙双手插兜的卖,还有的更过分,当场注射的都有。
    清音小时候在农村长大,还真没见过城里的场面,但她长大后看过两部书城市的纪录片,里面的情景丝毫不亚于影视剧,甚至有些走火入魔的小青年,吸食后神志不清强.奸妇女,为了毒资抢老太太金耳环金戒指还把人打伤打残,甚至有的“卖家”拉帮结派抢夺地盘,打架斗殴打死打伤的……
    “这抢劫罪和流氓罪的刚抓了几批,又冒出别的来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顾全自从上任后,以雷霆之势狠抓了几批犯罪分子,现在的书城市治安还算可以,但在抓不到的地方,却冒出毒苗……顾安这次接到的任务,就是查清楚到底是谁在后面卖“东西”,以及这条贩卖链条是怎么传进石兰省的。
    “我看,以后鱼鱼放学,你还是去接接她们。”
    顾安点头,他也正有此意。“最近我们科的李科长快退休了,他想把我推上去接他的班。”
    “那你想干吗?”
    “嗯。”哪个男人不想在事业上有所成就,他已经在副科长的位置上待了十年,另一个副科长已经熬不住先一步退休了,现在只要李科长一退,这个位置非他莫属。
    三十几岁正是男人如日中天的时候,他想争取一把,为了她,也为了鱼鱼。
    “那就去争取吧,我支持你。”
    “嗯。”
    毕竟是老夫老妻了,躺一个被窝纯说话的时候更多,说到夜深,也不一定要做什么,握着手相拥而眠,也是别样的幸福。
    *
    工地开始施工后,清音抽空过去看了几次,一切工作井井有条,但物价的涨幅还是超出了清音一开始的预计,她们投进去的钱没多久就开始捉襟见肘,清音赶紧又把最近两个月的分红赶紧投进去,才勉强维持住烧钱的速度。
    苏小曼因为手里实在没钱投了,看着她不断投钱,自己一分没有却依然能拿30%的股份,心里过意不去,干脆就把过意不去化为动力,天天在工地上盯进度,有什么自己能决定的事就尽量自己解决,不给清音增添额外的工作量。
    清音每天能够腾出更多的时间专注工作,和善堂在持续的广告轰炸下,声名远扬,客户累计到全国各地……但这还远远不够,清音让闫伟农又招了一批业务员进来,见天的往外省外地跑销售,经过三年时间的积累,别的不说,至少他们和善堂的名气是石兰省内所有中药厂里最大的。
    但这还是不够,想要实现清音的奋斗目标,就必须要做到全国皆知,深入人心:必须让每一个开六味地黄丸的医生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和善堂出品,让每一个吃六味地黄丸的患者都知道,和善堂做的六味地黄丸是最好最正宗的。
    其它药亦是如此。
    清音上辈子见识过无数药厂的兴衰起落,知道他们的成功之路离不开广告,于是即使电视台那边的价格水涨船高几乎是翻了几个倍,但清音依然坚持打广告。
    “小清,咱们真还要继续打广告?我堂侄那边说,今年找上台里打广告的厂家太多,价格也是一家比一家高,就跟拍卖会似的,他们都忙不过来了,咱们这个跟最初比起来,实在是涨得太多了呀……”闫伟农忧心忡忡地说。
    清音毫不犹豫的点头:“继续,至少再打两年。”
    闫伟农一张脸皱成了菊花,他是个老传统,总觉得这么多钱与其花在广告上,不如多买两条生产线。
    “生产是要抓,但生产出来也得卖得掉才行,咱们现在要的效果就是四个字——深入人心。”
    闫伟农一面被她打鸡血,一面想到流水一样花出去的广告费,心里就流血。就连他堂侄都说,当初跟他们一起打广告的厂家都逐渐撤退了,只有他们头铁,还在撑着。
    清音安慰他两句,“对了,小李来了没?”
    小李就是老李药师的儿子,目前和善堂销售科的主任,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主任,清音喜欢重用年轻人,当祖红告诉她小李简直是个销售鬼才的时候,她就开始着重观察、有意培养,这几年销量暴增也离不开小李的努力。
    “来了老板,我在这儿!”一身西装笔挺,头发梳得油光水亮。
    “最近有没有开辟出新的渠道?”
    “我正想跟您汇报这事,上次我们的人去医院推销的时候发现,很多看病买药的人手里东西太多都拿不下,我就想要不咱们印制一些塑料袋免费送给医院,让药房免费发放给病人和家属,既方便他们装东西,也能给厂里打广告。”
    清音一想,还真是个办法,现在大家买东西拎东西主要还是用网兜,但很多小件的药品放网兜里会掉,揣怀里又麻烦,“行,这事你们先设计一下,大概要个什么样的袋子,然后让财务那边去联系厂家印制。”
    成本只是小钱。
    “好嘞!”小李笑了笑,“还有个事,按照老板和厂里的规定,我们不能给医院领导和职工送礼送钱,但咱们可以以厂里的名义,赞助他们集体的学术会议,可以给他们送一些实用的圆珠笔、笔记本之类的吗?不特定送给某一个人,就是放到科室里,大家都能用。”
    清音想起上辈子在科室里经常不翼而飞的笔,永远不够用的笔,顿时眼睛一亮,“好样的,就这么干。”
    这些东西便宜,不会破坏行业生态,又实用,而且只要在圆珠笔和笔记本上印制和善堂的名字,也是一种无形之中的广告。比起那些给主任送钱送券甚至送美色的医药代表,他们这还算一股清流呢!
    果真年轻人的头脑就是好使,这些事情明明清音在上辈子随处可见,却没想起来,还是这些没见过的“土著”想出来的,清音自愧不如。
    她这脑袋,搞搞专业还行,搞销售还欠着点,或许上辈子自认为的“事业有成”其实只是占了时代的光,只是靠勤奋和努力在弥补而已。
    想着,清音笑笑,又跟其他各部门负责人开了个短会,了解一下各自工作进度,这才回家。
    “小清等一下。”祖红推着自行车从后面追上来,“我正好要回杏花胡同,就一起吧。”
    “祖红姐,祖静那边……刚才人多,不方便,我跟你提个醒,你抽空也做做她的思想工作。”
    “我跟她说了多少遍,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她就跟被我爸妈洗脑了一样,你知道我爸妈有多离谱吗?”
    “他们刚来先是去我家,我婆婆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结果没住多久,他们打探到我和洪江的地址,悄悄跑出来找我们,还去小面馆里待了几天,闹着腰疼腿疼哪儿都疼,我们也没推辞,当即送他们上医院检查,还住了半个多月,出院后又说小弟在南方打工太辛苦,要把他叫回来,跟着洪江这姐夫干,给洪江当经理。”
    一个小面馆,生意再好,也用不上“经理”,更何况洪江的工作多双眼睛看着也不方便啊。
    “洪江不同意,他们居然要求我和洪江掏三千块钱给小弟,让小弟自己开个面馆,他们当真以为我们在外面当大老板,几千块钱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吗?再说我是姐姐又不是妈,小弟我已经供他这么多年,考不上大学又不是我害的,我让他回去补习他不愿意,这接下来的人生我可管不了。”
    这样的原生家庭,祖红当年有勇气走出来,真是不容易啊。清音真想抱抱她。
    “他们见我软硬不吃,就闹着要去祖静那边,我自然就乖乖送过去咯,但去之前我事先跟她通过气,她不听,我也没办法。”
    “更离谱的是,现在我爸妈居然要给祖静介绍对象,都是些农贸市场卖菜的,煤矿开货车的,档口杀猪的,看人家‘有钱’,出得起彩礼,他们就眼皮子那么浅。”
    清音一整个无语。
    “职业是没有高低之分,但学历差距那么大,文化层次和代沟在那儿摆着,祖静聊大学生活,聊病人救治,聊科室的事,对方只跟她聊每天猪肉多少钱一斤,这叫过的什么日子?”
    祖红絮絮叨叨说了一路,一直走到梨花胡同,俩人才分别。清音回到门口,顾妈妈正好出来找她,“哎呀音音回来得正好,小曼打电话过来找你听着像是挺急的,还没挂,让我赶紧去找你。”
    清音进屋,拿起话筒,“小曼姐,出什么事了吗?”
    “咱们工地上,出事了。”
    “什么事?”
    “附近村民来闹事,说咱们施工挖断了他们的龙脉,让咱们赔钱,不赔钱就阻拦施工,刚子他们脾气急,就快打起来了。”
    清音心头一跳,她担心的事还是来了。
    “你先稳住现场,报警,我马上过来。”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给顾全和顾安各打一个电话,顾全那边有人,顾安这边什么道上的人脉都有点,万一真出事也能顶一阵。
    幸好刚子的面包车在家里,英子听说她着急直接把钥匙找出来,“嫂子你开着去吧,别担心,有事刚子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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