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唐淼当机立断,剿灭叛贼有功,陛下对其巾帼不让须眉十分欣赏,特破例敕封其为昭勇将军,以兹诰赏。
    宣读完圣旨,总管太监将其交到了唐淼手里,看着面前这位大雍的第一位女将军,一时间感慨颇多。
    这唐家小姐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此番不仅脱罪,还反而荣耀加身,完全可以说是多方博弈的结果,但凡局势对陛下来说不那么糟糕,这位昭勇将军只怕就不复存在了。
    总管太监谢绝了唐府挽留用饭的好意,颁布完圣旨后便回宫复命去了。
    唐淼被唐国公叫去了祠堂,让其跪在列祖列宗面前将此事告知。
    看着自己的女儿朝列祖列宗磕头,唐国公心情复杂。
    他唐得胜五个儿子,最后才得了个幺女,谁料这唯一女儿也是个假小子。
    唐国公既后悔自己对唐淼太过纵容,老带其去军营让其野了心,又骄傲于自己的儿女个个骁勇,即便是女子,也不堕他唐家威名。
    事已至此,她已经走上了这条路,那就注定没有回头箭了,有些事情,无论是作为父亲,还是作为这大雍守国门的将领,他该叮嘱的还是得叮嘱。
    “我唐家满门昭烈,你五个兄长更是都驻守在边疆,为将者,当守护山河,忠于江山社稷,忠于黎民百姓,忠于——”
    唐国公顿了顿,后面的忠君几番欲言之下,到底是咽了回去。
    陛下这次虽然将罪名全都推到了郭副统领头上,但内里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又看不分明呢,不过是他和老陆不想为了自己泄愤而陷天下万民于水火之中罢了。
    至于往后宫中权柄如何更迭,只要对内不起战事,他也只消冷眼旁观。
    “你要记住,我唐家没有畏战畏敌之辈,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往后无论生死,你都只能往前……”
    唐国公的叮嘱,唐淼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起誓,一一都记在了心上。
    ……
    时至隆冬,虞府。
    被虞秋秋派出去寻人的初一和十五,终于带回了个好消息。
    “回禀小姐,人找到了!”
    虞秋秋挑眉,“哦,人在哪?”
    “在钦州。”
    “钦州?”虞秋秋有些意外,可转瞬却又忽然笑得意味深长了起来,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褚晏他爹诚王以前的封地似乎就在钦州……
    那人那么多的地方不躲,偏偏躲在了钦州。
    虞秋秋唇边的笑意加深,有意思。
    傍晚,褚晏从陆府回来,虞秋秋见其心情低落跟丢了魂似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悠悠叹了口气,问道:“陆行知还是没醒?”
    褚晏摇了摇头,“大夫说他脑子里有个淤块,得等淤块散了,才有可能醒来。”
    可是这么久了,万一行知他……
    褚晏下意识地排斥大夫口中那所谓的最坏的结果,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抬头满含希冀地看向了虞秋秋,她会不会有办法?
    虞秋秋脖子往后一仰,莫名其妙。
    ——“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大夫,治病这种事情我可不会。”
    褚晏泄了气,是了,虞秋秋虽在杀敌上天赋异禀不假,可这治病救人妙手回春的功夫,他还真就没见她使过。
    难道……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么?
    行知如果真的醒不过来,这件事情真的就这么算了么?
    褚晏垂眸沉默了半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之后,他忽然抬头,目光无比坚定地看向了虞秋秋,问道:“你之前说过的会帮我,还算数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帮他?”
    虞秋秋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仔细回忆了一番,忽然眼睛一亮!
    ——“嘿呦嚯,狗男人消沉摆烂了这么久,这是终于要上道奋进了?”
    “当然算数!”虞秋秋立刻肯定道,不给他丝毫反悔的机会,朝他伸出了手,积极得很:“拉勾!”
    ——“上了我这贼船,狗男人就等着飞吧。”
    “……”
    褚晏嘴角抽了抽,某人心里说着豪言壮语,结果却做着拉勾这等小孩才会做的事情,她哪怕是改成击掌呢?
    “愣着干嘛,我手都快要举累了!”虞秋秋翘着小拇指催促道。
    褚晏叹气,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手妥协地朝她伸了过去。
    行吧,拉勾,他倒要看看她那飞船能有多快。
    第203章 第203章
    又一年开春。
    贺景明看着面前这个赖在他家不走的人, 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们翰林院其他的人都被指派出去主持乡试了,你称病躲在我府上,这合适么?”贺景明担忧问道, 他也不知这是一种什么心理,明明翘班的是周崇柯, 可他却总有一种自己也干了坏事的罪恶感。
    “被发现就被发现了呗,大不了让三皇子去摆平就是了。”周崇柯丝毫不慌,不同于贺景明的紧张,他可以说是松弛感满满, 两根指头夹着棋子敲了敲棋盘, 催促道:“快,到你了。”
    贺景明摸起一颗白子, 观察了下棋盘上的走势,很快就将子给落了下去, 接着又担忧地看向了周崇柯, 只是这回, 他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此事敏感, 即便是自己的府中, 贺景明也怕隔墙有耳, 往四周看了看, 确定附近没人, 这才压低了声音隐晦问道:“你这么一条道走到黑,真的不会出事么?”
    他虽然不懂朝堂之事, 但三皇子怎么看瞧着都不像是个靠谱的,且不说其能力配不配得上野心, 光凭三皇子一家独大这么久了,陛下仍旧没有要立太子的意思, 便可见其只怕是不得圣心。
    周崇柯铁了心地要把三皇子推上位,可别到时候人没推上去,还反倒把自个儿给搭了进去。
    闻言,周崇柯落子后,掀眸看了贺景明一眼,见其实在担心,便给他吃了颗定心丸:“放心,我有人罩。”
    没有人比他更懂站队,他能出什么事?
    贺景明:“……”
    他担心的就是罩他的那个人不行好么!
    三皇子如今瞧着是没什么对手了,可陛下正值壮年身体康健,没准以后还会有皇子呢,没准陛下长寿,三皇子熬不过陛下呢?这后头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变数可大了去了。
    贺景明见轮到了自己,一心二用又落了一子,完了又跟周崇柯透露起了小道消息。
    “我听我爹说,陈御史前不久不知从哪寻了个酷似当年淑妃的女子,认作义女给送进宫里去了,据说这段时间深得盛宠。”
    依他看,照这趋势,陛下膝下再添皇子,也只是时间问题。
    周崇柯手里盘着几颗黑棋,正思量着要落向何处,听到贺景明说的话,整个人忽然为之一顿。
    他猛地抬头看向贺景明:“你刚说淑妃?”
    贺景明一阵无语,“我是说宫里进了个酷似淑妃的——”
    “别说话!我好像快要想明白了。”周崇柯抬手打断了他。
    贺景明:“……”
    一会让他说,一会儿又不让他说,他最好是真的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
    贺景明死亡凝视。
    然而周崇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就没有接收到他的警告,整个人都陷入了回忆之中。
    上上辈子,皇帝膝下成年的皇子死的死、废的废,最后皇位落到了最年幼的九皇子身上,而九皇子的生母,就是陈御史这次送进宫的那个和淑妃像了七成的女子。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淑妃……贺景明刚才提到的淑妃!
    淑妃和上一世的褚瑶中的是同一种毒,可后来的事情也印证了,那根本就不是毒,是假死药!
    淑妃很有可能还活着!
    长久以来,他对褚瑶憎恶太深,连让她出现在回忆中都觉得晦气,下意识地选择了淡忘那个人,以至于他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
    上一世,淑妃是死是活,对当时的现状根本影响不了分毫,即便知道了假死的秘密,也没有人去探查,可是这一世……
    联想起虞秋秋先前的诸多布局,周崇柯只觉先前看不明白的地方一点一点变得清晰了起来。
    不论是逼七皇子掀桌打破平衡,还是让手握的重兵的唐陆两家与皇帝离心,桩桩件件,看似是为了救出唐淼而铺垫,可如今再回过头去看,周崇柯却几乎可以肯定,虞秋秋的目的,绝对不仅仅是救出唐淼。
    她在刻意地制造一个缺口。
    从皇帝的角度来看,三皇子一家独大需要有人制衡,手握重兵的武将和自己离了心,需要有人居中调和,而那个人,连个影都还没有的九皇子显然是指望不上,至于被罚了紧闭思过的七皇子,陆行知可是到现在都还没醒,唐陆两家靠七皇子去调和,那不是在火上浇油么?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那一个……
    一个疯狂的猜测从周崇柯脑海中冒了出来,咚、咚、咚……他的心脏颤动,跳得一下比一下快。
    虞秋秋那个疯女人!
    贺景明抬手在周崇柯面前晃了晃,这人到底在想什么,表情就跟那赌鬼一夜暴富了似的,贺景明好奇得不行。
    “诶诶诶,你别光想啊,也说给我听听。”
    良久后,周崇柯从巨大的思想冲击中回过了神,看向贺景明时,神情还有些恍惚。
    贺景明:“???”
    不是,看着干嘛,他倒是说话呀!
    周崇柯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这才平静开口:“没什么,想起了一位高人。”
    “高人?什么高人?”贺景明好奇追问。
    周崇柯却笑了笑,垂眸看向了面前纵横交错的棋局,感叹道:“大概……是棋圣吧。”
    走一步看百步,这世间,大抵不会有比她更会下棋之人了。
    ……
    “怎么样,到这来清静多了吧?”
    虞秋秋两手背在身后,一边倒着走,一边和褚晏说话。
    今年乡试,褚晏被派来了钦州当主考,一听说主考官到了,有些个心思活络的,就开始转着弯的想办法来拜访他了,甚至连虞秋秋这边也不断有夫人以各种名义地想要宴请她套近乎。
    为了避嫌,虞秋秋索性就带着他走了小路出来踏青,免得在府里待着,时不时地就有人上门来,偏生他们是借住在人钦州巡抚府上的,人主家邀请的人,即便知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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