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想拿手机给她打个电话,就瞥到了衣柜门下压着的一片裙角。
    陆聿森松了一口气,放下手机走过去打开衣柜门。
    女孩正抱着枕头躲在里面,她面色发白,连往日红润的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别怕,我回来了。”他蹲下来想抱住她。
    “滚开!我才不需要你!”董昭月哭咽着推开他,眼睛发红。
    他浑身酒气,结合前些天的所作所为一看就是在女人堆里混回来的,她才不需要。
    陆聿森沉默地半跪在她面前,再次抬手想把人抱过来。
    “我说了不需要你没听清吗!”她拍开他的手,微卷的长发胡乱地披在肩头上。
    “怎么不像之前一样带女人回来叫床了?怎么不去酒吧泡一晚上了?回来管我干什么,我不需要!”
    她砰的把衣柜门关上,缩进角落里抱着枕头,死死地捂住耳朵。
    一想到以前打雷的时候,妈妈都会陪在她身边哄她开心的,可现在她只有一个人,就连能保护她的哥哥也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董昭月把脸埋在枕头上小声抽泣着,肩膀一颤一颤的。
    外面暴风骤雨,雨滴打在窗户上噼噼啪啪地响着。
    陆聿森垂下眼帘,无力地呼吸着,他听见她的哭声,用酒精麻痹了很多天的心脏也重新跳动和抽痛起来。
    他靠着衣柜门,坐在冰凉的地板上,隔着一层板子静静守着她。
    很多东西其实都已经改变了。
    她以前还会主动跳到他怀里躲闪电,可现在他就在她面前,她宁愿一个人缩在衣柜里,也不愿抱紧他。
    身体的距离可以靠手段拉进,但心脏的距离根本无捷径可走。
    很显然,冷战不是那条捷径,只会让他们越走越远。
    她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听起来很伤心,陆聿森忽然对她没有了脾气。
    闪电再次透过玻璃窗打了进来,他这次直接打开衣柜门,强势地把她手里的枕头扔开,径直将人抱在怀里。
    密闭的空间里,她哭得差点缺氧,新鲜空气涌进来的瞬间,董昭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抱到了宽厚温暖的胸膛里。
    她整张脸埋在他胸前,后脑勺被一只大手轻轻抚摸着,腰也被紧紧搂住,她气不过想推开他,但完全抵不过他的力气。
    “我的宝贝,别怕。”陆聿森又抚了一下她的后脑勺,动作间流露出安慰的意味。
    他的炙热体温和温柔动作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的情绪阀门,她止不住地放声大哭,泪水像瀑布一样濡湿了他的衬衫。
    陆聿森静静地抱着她,任由她发泄泪水,宽大的手掌隔着发丝抚慰她的脑袋。
    董昭月哭得力气都没了,她反应过来后虚弱地推开他,声音哑哑的:“滚开,不准拿你的脏手碰我。”
    密集的雷声已经过去了,陆聿森两手抱着她的脸蛋,用大指拇擦拭她脸颊上的泪水,然后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不脏,从始至终都只有你,我没碰别人。”
    “那我看到的、听到的是什么?你说啊!你在客卧和别人翻云覆雨完还想爬上我的床,难道我是瞎的吗?聋的吗?”她的鼻音很重,语气带着怒意。
    “假的,只是想让你吃醋,可你根本不在意。”他自嘲说道。
    谁说她没吃醋没在意,回想起自己那天把布丁扔掉的画面,董昭月抽了一下鼻子,似乎是觉得刚才一边哭一边抱住他的行为有点丢人,打算不再搭理他,想起身出去。
    “卿卿,别走。”陆聿森急忙拉住她,把她按在自己面前,“你想怎么对我撒气都可以,就是别和我闹了,嗯?”
    她被他紧紧搂着,憋了很久的委屈再次喷涌而出,一边捶打他的胸膛一边哭咽起来:“呜~我才没闹!明明是你先欺负我的,你对我一点都不好!”
    他任由她打,任由她发泄情绪,附身把她滚出来的泪珠吻掉,“嗯,我是怎么对你不好的?”
    她哭得梨花带雨,情绪又一次止不住阀门:“你天天放狠话凶我,在床上也很凶,一点都不尊重我!白天只会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晚上还带别的女人回来气我!明明知道我很担心我哥哥,你还要对我落井下石,拿这些事情威胁我,你对我从来都不好!一点都不!”
    虽然罪名只占了一小半,但陆聿森看见她哭成这样,顿时觉得全是他的错,他怎么能让她这么委屈。
    “好,我错了,我认输。”
    让人心软的确是她的特长,他根本比不过她,陆聿森服气地认了。
    他吻了一下她的眼睛,姿态低下地轻声说道:“宝贝,哪里不好我以后都听你的来改,别和我冷战了,嗯?”
    董昭月抽了一下鼻子,眼眶还湿润着,她看向别处,闷着脸没说话。
    “你偏要和我这样赌气下去吗,各退一步好不好。”
    她仍是不愿理他。
    陆聿森无奈了好一会儿,他轻轻把她的脸掰回来,犹豫了一下说道:“说这些话可能很矫情肉麻,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认真听我说。”
    她颤了一下眼睫毛,犹豫两秒后抬眼看他,“有什么好说的,认错谁不会?”
    他“嗯”了一声:“可是你不听,我只能换另一种方式和你说。”
    “我的生长环境和你不一样,我从八岁起就是一个人,十七年来习惯了一个人的节奏,忽然有一天你闯了进来,我完全没有应对亲密关系的准备和策略。”
    他无奈又心塞地顿了一下,继续道:“和你相处以来,我只能靠着自己那点经验学着怎么吸引你,有时候说话做事让你不开心,让你觉得不舒服,我和你道歉,嗯?”
    董昭月抿住下唇,眼尾不自觉溢出一颗泪珠,又很快被她快速眨眨眼睛憋了回去。
    “别以为说这些煽情的话我就会原谅你。”她红着眼睛冷哼了一声。
    “嗯,那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如果不是拿她没办法,陆聿森这辈子都不会这样低声下气。
    看她又不说话了,他无奈地双手捧住她的脸蛋:“卿卿,我不是天生的好脾气,也没对别人说过这些话,对你这样只是因为——”
    他看着她的眼睛停了一下,轻声说道,“你很特别,也很重要。”
    窄小的衣柜里,他们的鼻尖不过一厘之隔,外面的灯光从衣柜门的缝隙透进来,董昭月望见他那双桃花眼深邃又认真,像是在浩瀚宇宙里探寻到了自己的星球。
    她的呼吸停滞了一秒,有点别扭起来,“骗人,凭什么你说了我就得信?”
    “这是真心话,宝贝。”陆聿森捧着她的脸,晃了一下她的脑袋,似乎有点不满她总是这样嘴硬。
    董昭月颤了一下眼睫毛:“可、可是你自己从来没对我表达过那些感情,反而一直在逼问我喜不喜欢你,爱不爱你。”
    陆聿森放下一只手,牵起她的手和她十指紧握,“逼你说是因为我摸不清你的心,但我摸得清自己的。”
    “怎么,你想听?”他歪了下脑袋凑上去,平视她的眼睛问道。
    “我才不想。”他的俊脸忽然贴近她,董昭月伸手推了他一下。
    那些表达心意的话对大部分人来说,从来都不难开口,可他不是那大部分人。
    因为一些小时候的阴影,他对于亲密关系很没有安全感,在没有真正得到她的回应之前,他根本不会先表达出来作茧自缚、自作自受。
    偏偏她这个人不仅不主动,还嘴硬的要死。
    “你不想听,但我想听,可以吗。”他点了一下她的鼻子,轻声问道。
    看她还是不愿说话,陆聿森自嘲道:“我前面和你说了那么多话,现在换你四个字都不够格吗。”
    董昭月抠弄着自己的指甲,神情犹豫又挣扎。
    她不是羞于表达爱意的人,她从小到大不知道对家人说过多少次我爱你,但在他面前,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想和他较劲。
    或许是在两人的相处中,他常常表现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董昭月才不想随便说出来遂他愿,好让自己落他一等。
    “我、我已经说过了。”她移开视线,耳尖泛上一点粉红。
    “什么时候?”
    “不是被你录下来了吗。”她微微嘟嘴说道。
    “是你说的醉话不算数。”
    外面还在下着大雨,雨声哗啦,但狭小的衣柜里很是安静。
    淡淡的橙香味和黑雪松味混杂成独特的味道,悄无声息地包围着两人,他们就这么在黑暗中看着对方,甚至能听得到对方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或许是气氛使然,或许是被他刚才的话触动,又或许是她早就不经意间动了心,她听到自己轻声说道:“我、我喜欢你。”
    她一定是疯了,董昭月说完后掐紧手心,脑袋空白。
    “嗯,卿卿,我也喜欢你。”他像是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抬手扶住她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唔。”她因他扑上的动作微微后仰,被迫搂上他的脖子,歪着脑袋和他亲吻起来。
    他的吻缠绵又克制,全然没有情欲和强制的色彩。
    柔软的唇瓣覆在她之上,沉寂又温柔,像是能把她圈在怀里吻上一个世纪。
    屋外的雨声渐渐变小,伸不开脚的衣柜里,他们从互相怄气到冷战结束,再从解开心扉到交换心意,花了整整一场暴雨的时间。
    幸好,现在雨终于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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