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前放好了今晚的晚餐,前菜和正餐一块摆好,有蘑菇烩、煎牛排和蛤蜊汤。
    段宵刚才在车聚那吃过了,只坐在一边帮忙开了红酒。
    夏仰低着脑袋喝汤,隔着长长餐桌,小声说:“哪里可爱了,它刚才还一直死死地盯着我。”
    段近晴怀里抱着蛇篮子,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己的爱宠:“那是因为你每次见到小白都躲好远,它对你很好奇的!”
    夏仰抿了抿唇,觉得这蛇很不讲道理:“我又不喜欢它,它为什么要对我好奇。”
    段宵长指抵着脸,好整以暇地看向她。
    她委屈巴巴的语气,怪可怜。要不是这副无辜的样子,他会以为她在指桑骂槐。
    一顿饭下来,夏仰宁死不屈,任段近晴怎么给她安利、说小白的好话,她也不愿意碰一下那条蛇。
    中途,段近晴父亲回了家。
    但他们父女俩还在怄气阶段,进屋后,只通过阿姨穿梭餐厅和会客厅之间,传了两声话。
    一句是段迁的“你能不能别在吃饭的时候搂着那个长条的恶心玩意儿?”
    另一句是段近晴回的“我带朋友来了,给我点面子,别念叨我。”
    然后谁也没搭理谁。
    只有段宵被喊去客厅那陪长辈聊了会儿。
    天色慢慢黑了,山间的别墅区处处亮起了灯。
    段近晴吃完果盘里最后一颗蓝莓,问道:“我让司机送你回去,还是你和我侄孙子一块回去?”
    豪宅别墅区附近一般都打不到外来车,平时夏仰来这的话都是让司机接送。
    但今天段宵人就在这,能顺道回去,当然就不麻烦司机了。
    听她这么回答,段近晴也猜到了:“其实也不是我想问你,段宵让我留住你。他爷爷来了。”
    “他爷爷?”
    “嗯,今年他爷爷换了个山里的疗养院,离这儿不远。估计是又甩开护工跑下来,被抓到了。”
    夏仰对段老爷子说不上陌生。
    大学时候被段宵带在身边总接触过几次。
    因为老年痴呆,老爷子也有清醒地像正常人的片刻。但大多时候如顽童般,谁的话也不听。
    **
    吃完餐后甜点要准备走,段宵让她在门口等会儿。她站在门外等,却等来了仇助理。
    夏仰俯身看向车窗里:“仇助,你是接我吗?”
    “不是的,我只是帮段总接老爷子回段董那。夏小姐待会儿请坐段总的车走。”
    “原来你还是生活助理啊。”她想了想,问,“一个职位,两份工作,不会觉得很辛苦吗?”
    门口的段宵已经和护工带着老爷子出来了。
    仇助理下车,先拉开了车门,严谨回答道:“不会的,为老板分忧是每个助手的职责。”
    夏仰默然片刻,诚恳道:“你能不能说人话?”
    仇助理看她一眼,弯起唇角回道:“段总给我开的工资很高,我拒绝不了。
    “……”
    听着更不像人话了。
    虽然是京州的5月份,但山里凉气重。
    老爷子穿着件挺厚的大衣,和护工一同坐进了车里后排,突然指着段宵喊了声:“孙媳妇。”
    段宵手抄着兜,立在车门边,眼里晦涩难懂。懒懒地偏了下头,看向后面的夏仰:“您说她?”
    “孙媳妇,孙媳妇。”
    老爷子又乐呵呵地喊了几声,朝她招手。
    夏仰有点诧异,少说也有他们两年多没见了,没想到他老人家还记得自己。
    她迟疑地走上前,乖乖喊了声:“爷爷。”
    老爷子头脑依旧不清醒,颠三倒四地和她聊了几句:“今年的玉米甜不甜啊?下次还要和阿宵来看我。”
    “他要回家了,做完功课了没有。”
    “我给你买了小金镯子……孙媳妇今年又长高了点啊。”
    “结婚了吗?阿宵有没有带你去吃蛋糕?”
    这些胡言乱语是阿兹海默症患者的日常。
    也就夏仰有那弯着腰半钻进车里的耐心,哪怕两个人一问一答得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里。
    老人只要还在问,她就会回应。
    几分钟后,段宵把她扯回来,吩咐助理关车门:“行了,走吧。”
    车开走,他们也准备走。
    段近晴在阳台那朝他俩挥挥手告别。
    段宵今天开的就是台科尼塞格,他这两年收集的跑车是前两年的好几倍,隔几天就换一辆开。
    声浪炸响,山道没有车,开得更顺畅。
    夏仰觉得他心情突然就不太好了,讷讷地想出声说说话:“爷爷今晚的状态真好,之前看着总没什么精神。”
    段宵淡淡道:“可能是大限将至,回光返照。”
    她愣了一下,看着他平静的侧脸轮廓。摇摇头,低着眸说:“不会的,别乱想。”
    **
    周六上午,历经了两个小时的颠簸大巴车,夏仰终于跟着《子夜歌》剧组进到山里的住宿基地。
    她是编舞指导,被分在了武术指导组里。
    会舞的,一般也都会武。
    并不是指一定会真武术。
    镜头里面,只要动作到位就行。
    路崎岖弯绕,夏仰晕车晕得过分。好在同行里教武术的一个男生对她一直挺照顾,给她找了几次晕车药。
    网剧的拍摄并不会按照剧本一祯一幕的顺序来。
    这次棚景在山里,就是临时借到的场地,合调好了各位主演的时间才提前过来的。
    夏仰授权的是当初参加荷花奖大赛的那只舞:《等》。
    她从这个行业里小有名声之后,经纪人就没给她接过小成本网剧的舞替,倒是给她接了两个舞蹈体裁的综艺。
    不过她自己在考虑中。
    毕竟回去还得准备毕业典礼上的演讲。
    《子夜歌》是部武侠题材的网剧,讲的是女主出身江湖,机缘巧合下救了被暗算的皇子,带着他一块练武重返皇宫夺位的故事。
    山庄绿景搭好后,今天开拍了第一场武打动作戏。
    夏仰和武术指导组的人都蹲在大伞下遮阳,热得焉巴巴,眯着眼往那看。
    “小夏老师。”场务拿着场记本过来,跟她确认了一下时间安排,“下午6点半,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我们女主会开拍这场戏,您这边再去帮忙盯一下?”
    夏仰起身,拍了拍弄脏的手:“好的。”
    这剧的女主叫闻璇,和她同龄。之前没什么名气,但前不久和一小爆的男明星拍了支广告被注意到了。
    闻璇看着挺认真刻苦,不过小剧组里也没人玩耍大牌那一套。
    夏仰过去的时候,她助理上道地递了瓶水过来。
    闻璇在和饰演她师傅的一位老师对戏,见她在旁边看了挺久,笑着问道:“夏老师,是来验收的吗?”
    “我这支舞没多大改编,去舞蹈室也只带过你几次,但看你刚才练的,感觉你私下花了功夫。”
    夏仰给她纠了几个沉腰的舞姿,又提醒道:“到时候吊威亚,这个动作得收一下,护着腰……我上一个剧组的女演员就是没听劝,最后都扭伤了。”
    闻璇试着自己来了几次,看向夏仰的动作。
    和她的戏服不同,夏仰穿的是私服,一件连帽的浅色防晒衣,长到大腿那,下面配了双及膝的靴子。
    皮肤很白,脸颊水透又灵。
    虽然性子淡淡的,但年龄优势摆在那,就是青春靓丽的女孩模样。
    她常年练舞,小腹一直有马甲线。里头那件短袖搭得恰到好处,隐隐露出瘦却不柴的好身材。
    闻璇盯着她观察了会儿,问道:“你也在吊威亚的时候跳过舞吗?”
    “当然啦。”夏仰不吝啬地分享道,“别说之前当舞替的时候了。就算是有大型演出,也经常有在舞台上吊威亚……我还摔过好多次,所以你一定要听我的经验啊。”
    闻璇笑着说:“这么年轻就成了舞蹈界新星,好厉害。”
    “也不能这么说,再过几年还跳不出头的话,就过了一个舞者最好的年纪了。”夏仰思忖片刻,像是在安慰人,“每个行业的花期都不一样,我相信你会有大红大紫的一天。”
    她看着确实没有年少成名的傲气。
    好像,只是说了一句再自然不过的话。
    闻璇笑意微微收了些,继续加练去了。
    过了半个小时,中场休息。
    夏仰犯午困,起身走了走。山里剧组占用的场地就这么点,她也不能乱跑。
    闻璇很快跟了过来:“老师,你在看什么?”
    夏仰难得在剧组里被一个女主演这么依赖。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眼前这个女孩似乎很喜欢盯着她看。
    像是观察,又像是好奇。
    她回过头,若无其事地指了下:“第一次见粉色的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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