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叶家回去,周广陵好奇地问王照安:“老头子给你什么好东西了?“
    王照安从包里取出一枚钥匙。
    周广陵笑道:“得是什么年代的建筑才会用这种钥匙开的锁,他还这么吝啬,只给使用权?”
    “这是t国北府庄园的钥匙。”
    周广陵的笑容倏地消失了:“他?那个房主,他怎么找到?她去世以后,他把所有东西都卖了,我后来想买回来,可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房子的买家。”
    他讲话颠叁倒四,王照安听了半天才猜了个大概,说道:“你母亲去世以后,叶秋实假装把庄园出售,其实是洗钱的同时将庄园转给他人代持。那个人只是法律上拥有这项财产,代持的人换了几位,但背后的人始终是叶老爷子。”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这庄园的主人,想要把它买下来。难怪永远联系不到。”积累多年的挫败与失望一瞬间重新回到他的心头,周广陵深吸一口气,觉得胸口很沉。
    王照安把钥匙放在周广陵手心:“叶老爷子说,文件可以找时间签署,钥匙你先拿着,起码能回去看一看。当初叶秋实把你寄养在贫苦人家,确实是叶秋实发泄私怨,但也有老爷子点头。他想磨你的性子,等哪一天,叶家用得到了,你作为有叶家血缘的人,又有对重新获得财富的饥渴,叶家好把你接回来用。他说他也许做错了,现在把本来就属于你的东西给你。”
    “是啊,如果当年没被扔进贫民窟,而是做个无忧无虑的‘富二代’,在北府待着不要过来,对彼此都好。”周广陵说得轻松,手却早已伸出去把钥匙接了过来。
    风流云散,周广陵与叶家和平分了手,准备和王照安注册结婚。王照安翻看着他的几本护照,每个护照上都是不同的名字,她故作为难:“这么多人,我选谁比较好呢?”
    周广陵笑着把写着广府拼音名的那本拿起来,说:“选他。”
    他打算去纽约注册,王照安说:“去不了,我的美签早过期了。而且我也不想用拼音名注册,我的名字是叁个字,我可不知道那一串拼音是谁。”王照安点了点林池的户口本,“用这个吧,这个最方便,明天就去。”
    周广陵这时候却突然学会了延迟满足。
    王照安说她不认识自己的拼音名字,他能体会那份犹豫。
    他把证件迭在一起放回了文件柜,没过几天就去公安局提交了永居申请。永居卡上可以加中文名字,到时候再把他的名字和王照安的名字印在一张证件上。
    在等审批的空当,周广陵按捺不住,带着王照安先回了北府。他要看看他的庄园。
    阔别多年,周广陵第一次把车从公路拐进了庄园的私人车道上。道路两旁是遮天蔽日的树木,主楼藏在树木深处的高地上,一面望山,另一面向海。
    周广陵把手放在那扇沉重的门上,胸口起伏着将门推开,仿佛开启一座尘封多年的华美的陵墓。
    庄园一直有人打理,建筑内外都维护得当,一时让周广陵有些恍惚。大厅,宴会室,小舞厅,藏书室,小书房……他急切穿过一扇又一扇门,又匆匆离开,走向下一个房间。
    王照安像个游客,参观完了这座南洋风格的故居,回来和同一旅行团的他在小书房汇合。他在书房门口就那样站着,手垂在两侧,身子一动不动,不算板正,也不算松垮。她问道:“你找到你想找的东西了吗?”
    “什么?”
    王照安重复了一遍,他笑道:“我没找什么。只是着急看看这里和我记忆里的还是不是一个样子。”
    “一样吗?”她问。
    “照片被叶秋实烧了,收藏被他卖了,不过陈设没有变,都一样的。”周广陵坐在书桌前,假装手里有一支笔,歪着头写起字来,写着写着自己就笑了。
    王照安探过头去:“写什么呢?”一笔又一笔,她看出来了,他写的是“周广陵”。
    周彩练自己没多少本领,对他也没有耐心,写名字几乎是她唯一认真教他的东西。周广陵对王照安讲,周彩练如何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画地写,写完一遍,该他自己写。周彩练揠苗助长,要他从小同时学了好几门语言。粤语和英语不必说,她还请了法语、意大利语和西语教师给他启蒙,导致他到学龄时不要说写字,连说话都说不太明白。有人见他不爱说话,以为他是个哑巴。
    “她要我写,我就比着画,画得不规整,因为这个挨了不少骂。她生气,我就不敢说话,只敢盯着她。她就更生气了。”
    “她总骂我是个混蛋。‘和你老子一样!’我和她长得那么像,怎么就‘和你老子一样’了。哎,你看看我,像叶家那几个人吗?”
    王照安打个哈哈:”你比他们好看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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