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也不是不能试一试。
    陈知之的声音又响起来:“阿婴,你别灰心,虽然现在离婚率都快赶上结婚率了,但你再多抓几个过来,早晚会有一个愿意抢新郎的——对了,你不是刚抓了一个来吗?”
    “我没看仔细,不过好像挺好看的,说不定那个就行呢。”
    狐狸阿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几个毫无追求的人,恶狠狠地吐了口气。
    没错,还有一个!一篮子鸡蛋只要有一个能孵出来就行了。
    而且她在那人身上看到了好多桃花——虽然她也很震惊一个人身上怎么能有这么多桃花,但总归能行。
    ……
    “好了!”
    梳妆完成,一个声音在舟向月身后说,“快去抢新郎!抢不回来,你就一直在这里不人不鬼地过下去吧!”
    舟向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眼前一黑,头上被一块红盖头给罩住了,背后还被人用力推了一把。
    他一个趔趄从凳子上栽下去,再一掀开头上的红布,就发现眼前的景象全变了——不再是那个红烛摇曳的昏暗囍屋,而是阳光明媚的山谷。
    这山谷还很眼熟,郁郁葱葱的树林上挂满了金黄色的杏子,风中满是杏子的香甜气息。
    ……他居然就这么穿着一身大红嫁衣,手上还拿着块从头上掀下来的红盖头,站在杏子成熟的安宁谷里。
    总不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吧?
    舟向月左顾右盼,很快就发现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不远处的树林间有个石桌,周围还有一圈小石凳,看起来似乎还不到十岁的小郁燃就坐在石桌边,安安静静地看书,面前的桌子上却零零落落地掉了好几个杏子。
    嘣儿!
    又一个金黄得泛红的杏子掉在郁燃面前,咕噜噜地滚到石桌边缘,“啪嗒”一声掉了下去。
    他视而不见,一动不动地继续看书。
    这场景好眼熟啊……
    舟向月一抬头,果然看到了像猴儿一样趴在树上的小舟向月,正伸长了脖子在看郁燃的反应。
    舟向月乐了。
    还以为抢新郎是怎么个抢法,原来就是抢个娃娃亲?
    那可太容易了。
    坐在石桌边的小郁燃原本正用了几乎全部的定力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书上,下意识还在防备着树上的舟向月的杏子攻势,结果突然感到耳边一阵风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抱了起来!
    舟向月抱起他就跑,怀里的小郁燃好像原本还想反抗,但一抬头看到他的脸就微微大了眼睛,满眼难以置信,好像连自己要做什么都忘了。
    他们身后的树上传来小舟向月惊恐的大喊:“师父!郁耳朵被妖怪抓走啦!!!”
    这真情实感的一嗓子出来,舟向月差点把怀里抱着的小郁燃笑掉了。
    与此同时,郁燃却像是突然下定决心一样眼神一冷,手肘向舟向月锁骨上袭来!
    舟向月怎么说也是比他大上一轮的成年人,眼疾手快地躲开了。
    但郁燃随后就突然用力挣脱他的怀抱,往地上一滚——他的双手随后就被舟向月抓住,按在头顶。
    不知道抢新郎到底是怎么定义的,现在这算抢到手吗?
    还是需要说点台词?
    舟向月邪魅一笑,看进小郁燃眼中:“郁耳朵,你这么紧张干嘛?我可是你未来的夫君!”
    看着小郁燃那又惊又怒的目光、拼命挣扎又无法挣脱的窘样,舟向月简直笑得直不起腰来。
    小时候的郁耳朵多好玩啊!最妙的是还打不过他。
    可惜太小了,看着这么稚气的一张脸,实在下不了手。
    那就亲亲吧。
    舟向月“叭”地亲了一口小郁燃的脸蛋,在他仿佛要吃人的目光中笑得眉飞色舞:“现在来抢个娃娃亲,你长大了可别忘了我——”
    郁燃的瞳孔瞬间放大了。
    突然,咣!
    舟向月后脑挨了结结实实的一下,他失去意识之前只来得及想肯定是那个自己,该死的小兔崽子……
    再睁眼时,眼前的景象又变成了室内,一片暗红。
    舟向月差点以为自己这是完成抢新郎任务回到了那个囍屋,但他随即发现不对——
    这个屋子的墙上挂着锁链,布满密密麻麻的血红符文,分明是郁燃当初囚禁他那个密室。
    好家伙,这还带时间瞬移的。
    “……是你!”
    熟悉的少年声音传来,舟向月抬头一看,看起来十八.九岁的郁燃一脸警惕地面对着他,身后还挡着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显然就是那个被囚禁的他自己了。
    那个舟向月气息很微弱,不知道是不是被做晕过去了。
    舟向月思忖,听这个郁燃的意思,他还见过他。
    那应该就是之前被他抢过娃娃亲的那个郁燃了——这场景居然还是连续剧?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郁燃紧紧盯着他,眼中隐隐泛着猩红的光,透出一股疯狂的气息。
    认真回想一下,这大概是郁耳朵一生中最疯批的时候。
    舟向月心念一转,唇角勾起一个阴恻恻的微笑:“你还猜不出来吗?要不是因为我,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郁燃心里本就有各种猜测,此刻盯着他的目光几乎要喷火,眼中满是翻涌的恨意。
    他正与面前这个舟向月对峙时,这个身影突然化作一片纷纷扬扬的血红花瓣,舟向月的声音却从他背后传来:“噫,你都把他玩坏了……不如直接给个痛快的吧。”
    郁燃猛地转身,发现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舟向月”竟瞬间出现在了自己背后,低头去看那个满身狼藉的昏过去的舟向月,伸出一只手覆在他的发顶,手指微微使力——
    砰!
    郁燃猛地把他撞开了。
    舟向月没想到他竟然会用自己的身体这么原始的攻击,一时不防被他撞翻在地。
    此刻的郁燃再不是当初那个被他按在地上动不了的小男孩,下手凌厉得毫不留情。
    他抓住舟向月的肩膀猛地一掼,在他被摔得头昏的时候攥住手臂一扭就按在了头顶两侧,下半身也压上来,将舟向月严严实实地按倒在地,“……你到底想做什么!”
    舟向月好久没被他这么粗暴地对待过,一时被砸得有点头晕,还觉得有点刺激。
    他喘了两口气,才舔舔嘴角的一丝血迹,缓缓笑起来:“我想做什么?送他走啊,咱俩过日子呗。你都被我亲过了,就收收心,别想着他了!”
    郁燃眼中骤现狠戾之色,手背上青筋暴起,好像想要活活掐死他。
    下一刻,他突然神色一空,头一歪栽倒在一旁。
    另一个“郁燃”出现在他身后,立刻将昏迷的郁燃掀到一旁,俯身一把抱起舟向月,“有没有受伤?!”
    舟向月仰头一看,这位看起来也是十八岁,但整个人的气质明显比那个疯狂的郁燃沉静许多,身上居然穿着一身大红喜服,倒是和他的嫁衣是一对——哦,这是他的那个郁耳朵。
    明明说了是他去抢新郎的,但该乖乖被抢的新郎自己跑来了。
    “你这是又强行打破幻境进来了?”
    舟向月皱起眉,“你怎么老这样,万一出了什么事呢?!”
    他说着又想翻旧账了,当初郁归尘就是这么不要命地承受了他所有的伤害,结果要不是所有的好运凑在一起,那真的就回不来了。
    “要是我连这都承受不住,”郁归尘眼神很冷,“那只能说明我也不过如此。”
    舟向月:“……”
    好嘛,被你装到了。
    既然郁归尘都进来了,这个幻境要破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舟向月有些惆怅地看了一眼地上那个被郁归尘弄晕的郁燃,叹口气:“你来得太快了,我还想着在这里再过一段时间,去找我死之后的那个你呢。”
    郁归尘呼吸一顿,“……为什么?”
    “因为我很心疼他啊!”
    舟向月说,“你看你有我,这个郁燃也有他的舟向月。但我死的那九百年里,那个你就只有自己孤零零一个人了。”
    他想找的是那个失去了他的郁归尘。
    哪怕知道这不过是个幻境,那个郁归尘并不真实存在,只不过是真实的郁归尘一段无法溯及的过往,但大概是快活日子过久了,他想到这里还有那样一个可怜巴巴的郁耳朵就有些受不了,想去陪陪他。
    郁归尘沉默片刻,用力将舟向月抱进怀里,低头含住了他的唇瓣。
    他的唇滚烫,呼吸在相交间便重了起来,化作一个极尽缠绵又温暖的吻,越吻越深。
    两人都穿着婚服,上面的细碎珠玉在动作间发出清泠声响,在暗红火光中闪闪烁烁。
    呼吸缠绕之中,郁归尘低声道:“当初的我,要是知道那九百年的煎熬能换来什么,再久的等待也是甘之如饴。”
    遇见他,就像是荒凉冰川开出一朵意外得毫无缘由的花。
    花开又谢剜去了他心上的血肉,留下漫长的疮疤。
    可他宁愿留着那个疮疤也不要恢复如初,因为有了那处空洞,花还可以再回来。
    “……我说你们差不多得了,”舟向月的声音有气无力地从两人身后传来,“我都听明白了,你们是真的,我们是假的。”
    “我说你们好好过你们的日子,折腾我们做什么啊,我们俩招谁惹谁了——你们亲也亲够了吧?劳驾腾个地方?这床不小,但睡四个人实在是有点太挤了。”
    两人:“……”
    打扰了,告辞。
    旧糖厂酒店作祟的元凶找到了,是只叫阿婴的狐狸精。
    阿婴这一脉,修炼方法就是嫁给人,吸人的阳气就可以加快修炼。
    正常来说,狐狸都是先努力修成人形,然后再走结婚拿人间永居的路子。但阿婴有点缺乏耐心。
    之前这里还是旧糖厂的时候,她还没修成人形,就天天过来偷吃糖,而糖厂年轻的老板不仅不赶她,还专门给她留了糖吃,于是她偷吃糖的脚步就越来越大胆。
    一来二去的,阿婴就看上了那位年轻的老板,觉得两人两情相悦,她可以嫁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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