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辉睁开眼时,发现自己不是在山里,而是在一间陌生的房里。
    房里用许多红色绸缎佈置,面对门口的墙上贴着大大的「囍」字字帖。周围有许多人,有男有女,但各个没有脸,不,准确来说是有的,但很模糊。
    这是幻境,还是个成亲的粗糙幻境。
    黎辉意识到自己进到幻境里了,本想抱着看好戏的心境去体验这个幻境,然而看到自己身上穿着服装时,他心里大叫一声:
    新郎怎么是他!!!
    他看着穿在自己身上大红色礼服,搞不清楚怎么回事。
    这很明显是新郎的婚服,但怎么会穿在他身上呢?
    这……这究竟……
    他只是来相知山寻找银鬼的,怎么莫名被拉来成亲了?
    也不知道自己要跟谁成亲,要是对方是个丑八怪怎么办?不,不能这么说,这样不管对谁都很失礼,应该说,要是娶了个……什么人怎么办?
    黎辉心里喊道:「不可以,我不接受。」
    他还年轻,至今连一位姑娘的手都没牵过,不过曾经倒是和某个人亲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怎么就突然要他娶妻!!!
    虽然知道这是幻境,但黎辉还是百分百不想结这门亲。
    毕竟一旦结亲,就必须对对方负责,这是他毕生的信条,是不能破的。
    黎辉看了看周围,没人注意到自己,心道:「趁婚礼还没开始,找到幻境破口将其突破,这样就还有回转的馀地。好,就这么办。」说干就干,他转向门的方向,想偷偷从这里离开,然而……
    「吉时到——」一道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黎辉心里除了这两个字以外没有其他。
    不知道对方是何人?长什么样?兴趣合不合的来?是人还是鬼?不管怎么样他都得跟人成亲!
    现在逃婚来得及吗?
    他生出想逃婚的想法,想要逃跑。
    在不晓得对方是谁的情况下被拉来被迫成亲,换做是谁都会有想逃婚的想法吧?
    这么想着说服自己,黎辉觉得心里的罪恶感少了些许,觉得自己逃婚合情合理。
    然而,不管他想不想,他的身体都自己动了起来,往门外走去。
    黎辉:「……!!!」
    !好傢伙,不管他想不想,製造这幻境的人打从一开始就想控制他,让他完成这门亲事。
    他心知逃不掉,在心中将製造这场幻境的主人给骂了几万遍,最后无奈想着:
    既然逃不掉,那就结吧,事后与对方相处融洽,那这段婚姻就一直下去,若与对方不合,再跟对方好好和离。
    好,就这么办。
    这么想着,黎辉就心肝情愿的被对方操控,完成这门亲事。
    黎辉踏出门外,外面是一个宽阔的院子,一样用许多红色绸缎装饰而成,正中间听着一把轿子。不用说,坐在里面的就是新娘。
    他走到轿子前面,往里伸出手,不久,一隻手搭在他手上。
    他缓缓掀起帘子,新娘从轿中走出。
    新娘头戴红头盖,身材纤细,个子比一般女性高了些许,却比黎辉低了一颗头左右。
    握着新娘纤细雪白、骨节分明的手,对于第一次握女子手的黎辉而言,这是一种新奇的感觉。
    原来女子的手是如此好摸的吗?竟是如此柔嫩,
    不过……怎么有种熟悉感?
    黎辉心里想,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不,是表现不出来。他的身体现在是被控制的,连表情也是,现在他脸上一直表现出虚偽的假笑。
    待他们站定,一道声音又不知从何传来:「一拜天地——」
    他们朝门口方向行了一礼。
    「二拜高堂——」
    他们朝没有人的高堂桌行了一礼。
    「夫妻对拜——」
    他们相互对拜。
    周围传来许多祝贺声,什么「百年好合」「子孙满堂」「白头偕老」都有。
    「礼成——入洞房——」
    黎辉牵起新娘的手往里屋走去。
    他:「!!!」
    等等!不是先该吃席再入洞房吗?怎么跳过吃席的环节了?好歹让他吃个席有心理准备入洞房吧?而且都拜完堂了,怎么还控制着他?!
    莫非这幻境主人想看他们洞房?这是什么兴趣?这还是人吗?
    同样身为不是人的余燕,相较之下更像人,起码不会在一旁看着别人做……羞耻之事……
    他牵着新娘往洞房屋走去,后面传来许多人的说话声:
    「哎呀,新郎真着急呢。」
    「人家大婚,怎么愿意跟我们聊天,当然是急着跟自己的美娇娘待在一起。」
    「感情真好啊。」
    周围欢笑声不断,黎辉面上带笑牵着新娘离开,心里喊叫声连连,将幻境主人又骂了几万遍。
    光是第一次牵女子的手就够让他惊讶欢喜了,现在还让他将自己的第一次献出去?还是在有旁人注视的情况下?!
    要是等下入洞房身体还没解除控制,他就要在出去幻境后将幻境主人给打个半死。他在心里默默这么发誓。
    他们进到屋里后,黎辉引着新娘坐在喜床上,拿起放在桌上的秤杆掀开盖头。
    随着盖头一点点被掀开,他心里也渐渐紧张起来,心想:
    新娘会是什么样的女子?
    盖头缓缓飘落,揭开新娘面纱,露出面容。
    「!……」黎辉看着眼前的新娘,心中的紧张彷彿从未有过一般消失殆尽,只剩震惊与些许愤怒。
    新娘闭着眼坐在喜床上,容色晶莹如玉,感觉碰一下就碎了一样,让人下意识小心翼翼去触碰、去捧起。
    她就是这么一个让人感觉很脆弱的人,但黎辉知道眼前的新娘……不,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和这脆弱的外表是截然相反的一个人!
    眼前这个男人……正是五年前从背后刺了他一剑,将他推下悬崖,害他九死一生、命悬一线的银鬼——安容。他不会认错,他绝不会忘记这张想杀他的脸。
    黎辉看着眼前穿着新娘服的安容,面上虽带笑,心里却冷笑,心道:「安容,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找了你整整五年,幻想过无数此你我重逢时的景象,倒是没想过有这一种呢?你又在计画着什么?你这银鬼。」
    要不是现在被控制,在看见仇人面容的那一刻,他早已拿一把剑从后刺穿刺穿仇人的胸口。
    黎辉被控制着拿起桌上两杯交杯酒,走到安容面前,道:「娘子,喝完这交杯酒,你就是我的人了。」心里却道:「这婚,我离定了。」
    安容接过酒杯,他稍微弯下腰,让安容能够顺利与自己交叠双手。两人一同喝下交杯酒。
    酒液滑过喉间,火辣随之涌上,酒香在齿间环绕。不得不说,这幻境里的酒还挺真实。
    交杯酒喝完,他们松开彼此交缠的手,黎辉拿过安容手上的酒杯放在桌上,站在原地看着始终闭着眼睛的安容。
    礼也拜了,酒也喝了,接下来只剩洞房。若眼前的人是个女子或是其他人,哪怕是男人、妖怪黎辉都能接受与对方对方……大概,但洞房对象是五年前要杀他的安容,他是百分百不愿意!
    见控制到现在都还没解除,黎辉心里真的生出想杀人的慾望。
    这幕后之人是有什么毛病?真想看他们洞房?他不知道自己抓的新娘是个男的?
    不过他也没资格怪幕后之人不知道,最初见到安容时,黎辉可是将安容当成女子调戏了一番,那时还因此被余燕给教训了一番。
    黎辉伸出手,心里抗拒,想挣脱控制。他不想在这里把自己的第一次交出去,还是给自己的仇人,他绝对不要!但一切都是徒劳。
    人一旦被控制,就必须靠另一人从外界将体内的灵力全数打乱。现在这里只有他和安容,也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安容的诡计,反正他是不指望安容。
    眼看自己的手已经放在对方脸上,自己的脸离对方越来越近……
    突然,一直闭着眼的安容猛地睁开眼,紫眸与黎辉对视一刻,抬手往他胸口击了一掌。
    黎辉:「……咳咳咳,咳咳咳咳……」
    黎辉被这一掌击了倒退两步,摀着胸口咳了好久。在被击的那一刻,他清楚感觉到一股灵流在体内快速乱窜,因为这一掌他才能解除控制。
    待稍微缓和后,他看着眼前静静站着的紫眸男子,心道:「这傢伙还是跟以前一样,内力惊人。」
    安容看黎辉稍微缓和,抬步朝他走进,黎辉则满心戒备,做好随时一战的准备。
    「你没事吧?这位公子。」安容对他伸出手温柔问道。
    黎辉:「……!?」
    这……这是安容?这是别人吧?!他记忆中的安容不是这样会温柔询问别人的人啊!还是……他是装的?
    对,一定是装的!毕竟他是银鬼,是会神不知鬼不觉接近你的恶鬼。
    黎辉紧握腰间剑柄,警惕道:「你有什么目的?」
    安容疑惑道:「目的?」
    黎辉道:「给九重山写委託书,将我引来相知山,编了一堆破绽百出的故事,现在又来搞这一出,你有什么目的?」
    「……」安容收回手,道:「这位公子,你说的九重山和委託书,我是真的一点头绪也没有。」
    黎辉道:「少骗人,别对我装的一副柔弱样子,这招对我没用,安容。」
    「!」听见对方叫了自己名字,安容惊讶道:「这位公子,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啊???」这次换黎辉疑惑了。
    安容抓着黎辉的肩膀,激动道:「你知道我是谁?你以前认识我,对吧?」
    「……」黎辉呆愣的看着安容,他不晓得安容是不是装的?
    是,他为何要这样装?不是,那他真的……失忆了?但他又为何失忆?
    看着黎辉呆愣的看自己,安容意识到自己这样对对方十分失礼,赶紧收回手,行礼道:「抱歉,是我太激动了。不过公子既然知道我的名字,代表你我曾经是见过的,还请公子告诉我你我之事。」
    「……」他看起来是真的失忆了,而且还……如此单纯?可爱?要是自己现在跟他说你之前想杀我,不知他会做何反应。
    不过……他大概会直接一脸不敢置信的呆站在原地吧?……
    黎辉问道:「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安容抬起头,看着他摇了摇头,道:「我真不知道公子是谁,但公子知道我是谁,对吧?」
    黎辉点头,安容继续道:「那还请公子告诉我你我之间发生的事,拜託了。」说完,打算向他行更深一礼。
    见状,黎辉伸手阻止他行礼动作,道:「别多礼,这样我会有负担。你想知道你我之间的事我告诉你就是……了……」他瞥见安容在宽袖礼服下的双手。
    两隻手一直绑着绷带,之前巧妙的藏在宽袖下没被发现,但因帮黎辉解除控制而松脱,露出绷带下的伤痕。
    伤痕密密麻麻,交错杂乱,有的到现在还冒出点点血珠,光看就觉得疼。
    看着那双手臂,黎辉有些不知如何面对眼前人。究竟是遭遇什么……才会让那双曾如此好看的手变得惨不忍睹,令人心疼……
    安容见黎辉看着自己手臂,目光也随之看去。看着自己流血的手臂,安容轻声道:「又裂开了,得重新上药才行。」
    他说得如此平淡,彷彿事不关己,黎辉心里有种连他也说不清的痛与怒,颤声道:「你……不疼吗?」
    安容看着他,疑惑道:「疼?为什么要疼?这点小伤要疼吗?」
    黎辉:「……」
    要,当然要!什么叫才这点伤,那么多伤,那么多痕跡……你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他想问安容这些话,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双手无意识用力握紧,压下心中那股异样感,道:「出去后你跟我回九重山,我给你上药,另外再告诉你以前的事,帮你恢復记忆。」
    他决定将安容带回九重山,帮助他恢復记忆,但不代表之前的仇他不会报,他要等安容恢復记忆后再报仇,这样才比较有感觉。
    没错,都是为了报仇。
    听黎辉愿意告诉自己眼前的事,安容终于露出笑容,道:「那就谢谢这位公子了。」说完,又想向黎辉行礼,却被他阻止道:「别多礼了,我不喜欢那么繁杂的东西。还有,我叫黎辉,字日炎,以后你就叫我名字或字,不要再公子公子生去的,听着就烦。」
    安容道:「好,那我就叫你日炎。多谢你了,日炎。」
    两人相视一笑。
    「爹爹和娘亲想出去吗?这样就没人陪我了,所以你们必须留在这里喔。」一道孩童声从四处传来。
    作者的话:
    书名大改了喔,改的更直白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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