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以栖能感觉到肩膀上那只手的用力,也晓得杨靖安此刻正在气头上,否则不会始终漠视她望来的眼神。
    电梯抵达所住楼层,杨靖安一言不发地搂她走出来,孟以栖手忙脚乱里翻出了包内的钥匙,在他无声的指示里快速打开了家门。
    “靖安,我……”刚要回头解释这场误会,杨靖安猛然走上前来搂住她腰身,毫无温柔可言的吻叫没有心理准备的人瞬间呼吸错乱,在他莽撞的动作里节节后退去了客厅,一不小心撞倒进了身后的沙发里。
    没开灯的屋子,除了鼻息前若隐若现的五官,孟以栖几乎什么也看不清楚,却晓得有双手正在扒她的裤子。
    “不要……”极力寻求喘息的孟以栖连忙抽手阻拦,却遭到杨靖安义无反顾地制止,无奈之下,被吻痛的人抬膝给了他一下,正好顶在了肋骨位置。
    杨靖安吃痛一声,立马停下了所有动作,翻涌着怒意的心起伏不定,“那你要什么?要我腾位置给他,让你们继续相爱是吗?”
    听清他口里莫须有的污蔑,沙发上急促呼吸的人终于忍无可忍地推他起身,“你好好的!我来月经了怎么跟你做?”
    有人听在耳里只觉得刺挠,“你意思是说我找你只有上床这一件事?”
    孟以栖不理会惯会曲解意思的人,起身去打亮客厅里的白炽灯,霎时间视野一览无遗,她也看清了杨靖安晦暗的脸色,息事宁人的态度与他解释,“我没有这样讲过,我只是在表达今天不合适。”
    有人却未被安抚一星半点,从西服兜里抽出烟盒火机点了根烟,追究到底的姿态靠在沙发里盯着脸色心虚的人,“继续解释下骗我的原因啊?”
    因为决定与周世勋终止合作,杨靖安这几天忙到疏忽了孟以栖,想着下班过来接她去朋友的饭局,谁晓得她电话不接,人也刚离开住院部。
    于是,天真的人以为她如发来的信息上所写,到底是与医院的前辈聚餐,还是与梁泽帆私下会面,事实摆在眼前。
    “你过来找我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
    “提前了,你好跟我改时间陪他吃饭喝酒是吗?”在抽烟的人一声冷笑,“孟以栖,你什么身份心里没数吗?瞒着我跟你曾经有过婚约的男人约会,你是觉得我杨靖安不应该去在意,还是我他妈就没有知晓的资格?”
    被一连串质问冲击了廉耻心的人第一时间生出了委屈,“你讲话一定要这样阴阳怪气吗?”
    “我有讲错一个字吗?”杨靖安越想越恼,越恼越无法平心静气,特别是对梁泽帆口中不可磨灭的那叁年,对完全被置身事外的人而言,那也是他人生里最煎熬的叁年,不能忍受的人起身走近了她,言辞激烈,“你们身上连红酒都是一个味道,你陪他待了多长时间,我就等了你多长时间!即便这样,我也不配有朝你发泄情绪的资格,活该忍受他反悔到我眼前,是吗?”
    孟以栖不想与他争吵不休,语气温和地与他解释,“他妈妈今天来医院复诊,我们正好碰见了,吴阿姨要借机感谢我父亲上回的帮忙,我拒绝不了她的好意,只是简单地吃了顿饭而已。”
    杨靖安直到现在才得知原来不只有梁泽帆,她竟能坦然地与那对母子把酒言欢,哪里有半点迫不得已的成分存在?
    这瞬间的失望叫杨靖安恨透了孟以栖的心软,“你当然拒绝不了!”
    气势不足的人望着他狠狠抽了口烟喷出来,口里阴阳怪气地朝她脸上甩来一句,“那可是曾经差点成为你婆婆的人。”
    恨死了这副歪曲事实的模样,也受够了乌烟瘴气的烟味,孟以栖二话不说打下他唇间的烟,气到失去理智地上脚狠狠剁了几下,故意与口无遮拦的人作对,“是!我巴不得跟前男友藕断丝连,更舍不得错过一个知心的好婆婆,你满意了吧?”
    “你认真的?”杨靖安脸色顷刻黑透了。
    “真的假的重要吗?反正说了你也不听,干脆吵到天亮再斗个输赢!不过我没你好胜心强,这回依旧我认输,总可以了吧?”窝火憋气的人一通发泄完毕,先前的克制理智已经丧失全无。
    沉默的怒视里,孟以栖推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人,捡起地上的烟头转身进了卫生间。
    抽水马桶静置下来时,孟以栖也逐渐冷静不少,她明明没想过与他起争执,也晓得自己隐瞒在先,追究起来本就底气不足,可还是忍不了他咄咄逼人的污蔑,仿佛两人之间毫无信任度可言。
    自我反省的人也逐渐意识到那段气话的严重性,正准备换个心态出来缓解紧张的气氛时,玄关那里忽然传来一阵关门声,杨靖安竟然一声不吭地走了。
    到了周五,何清来电提醒孟以栖与杨靖安联系,叫她叮嘱事务繁忙的人不要忘了周六的家宴。
    孟以栖电话里答应得好好,转头却一条信息未发,两人冷了两天没联系,傍晚下班后,孟以栖乘坐网约车先回了青阳县。
    连上六天班的人睡了一觉醒来,何清与孟远方已经从市场买好菜回家,二老为了请杨靖安吃顿饭把“海陆空”都整上了,厨房里分工合作不急不忙地准备晚上烧的菜。
    中午一家人吃的现包的饺子,孟以栖刚吃饱没多久,正坐在沙发里试用肩颈按摩仪,卧室里的手机断断续续唱起了歌。
    “宝宝,你电话响。”厨房的何清抻着脑袋朝客厅吼了声提醒。
    “听到了。”扔下按摩仪,孟以栖连忙下地去了卧室,短暂的几秒里,她以为会是杨靖安拨来的电话,可等拿到手上才晓得是前几日预约的商家。
    接通后,烘焙坊的店员提醒她,“孟小姐,打扰您了,您预约一点钟到店制作蛋糕,怎么还没有过来呢?”
    孟以栖完全是被气到忘光,眼神转去了置放在书桌角落里的日历,“不好意思,我忘了。”
    “没关系,那你还过来吗?”
    一早就决定了把过去欠他的蛋糕补上,即便两人还在冷战期,孟以栖也不愿反悔,“过来,不过可能要等我半小时。”
    “没有问题的。”
    挂断电话,孟以栖匆匆收拾了下自己,挎好包去玄关换鞋时,孟远方走了过来,“栖栖,这个点你去哪?”
    孟以栖自然不能讲实话,早有准备借口,“叶紫跟我讲街上新开了家蛋糕店,我跟她出去逛逛,买点吃的回来。”
    何清听闻,免不了唠叨,“晚上靖安过来,我准备了好多菜,你在外面别乱吃东西啊!”
    “晓得了。”孟以栖应声踏出了家门。
    二十分钟赶到了烘焙店,店员已经准备好了所需材料,看似简单的制作过程实则不易,从分离蛋清蛋黄到打发蛋白再烘烤,最难的步骤就是画糖霜,孟以栖全程自己动手完成,花了两小时才做出满意的蛋糕。
    店员小心翼翼打包好蛋糕,交付前询问孟以栖,“请问过生日的是男士还是女士?”
    “男士。”
    店员贴心地挑了款蓝色生日帽,“蜡烛要什么数字呢?”
    “二十七。”
    从店员手里提过精致的蛋糕盒,孟以栖到隔壁的干果店又买了一大包零食,赶在有人过来前回了家属院。
    家里香味四溢,孟远方与何清还在厨房里忙活,两人都没注意到她手里提的蛋糕,孟以栖悄默默放进了冰箱最底层冷藏。
    眼见着约定好的六点半快到了,楼下还是毫无动静,何清抻头瞧了半天过来问沙发里发呆的人,“这马上就要六点半了,人怎么还没过来,你跟他讲了没啊?”
    日子是他定的,时间也是他定的,没道理因为两人吵了一架就故意毁期,可望着时针分针在钟盘上重合时,孟以栖还是不可避免地失望透顶。
    “不过来就算!”
    何清被她突然拔高的声势吓了一跳,“怎么了嘛?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他,搞不好路上堵车了。”
    “我才不打!”阴阳怪气的是他,不听解释的是他,摔门离开的还是他,没骨气的人才会任他摆布!
    “叫你打个电话,你生什么气啊?”何清莫名其妙极了。
    母女两僵持不下,厨房里张望楼下的孟远方忽然走过来提醒她们,“好了好了,你两别大呼小叫了,人过来了。”
    即便如此,回忆起那晚发生的争执,孟以栖也难消心里的难受,一声不吭地起身进了卧室。
    没了孟以栖的存在,屋子外的问候生硬极了,她竖耳坐在书桌前听得一丝不落,才晓得有人在来的路上被一辆农运车追尾,吓得她立马从靠椅上弹了起来。
    “栖栖,靖安过来了,赶紧出来吃饭。”孟远方走到卧室门前敲了两声。
    “来了。”她应声走出了卧室,迎面撞见脱下羊绒西服转过身来的杨靖安,他拎了不少上周从广州运回来的特产,爬了趟楼梯热了一脑门汗。
    “宝宝,外面的衣架前几天坏了,你帮靖安把衣服挂到你房间去。”何清从厨房端来新鲜蒸出锅的螃蟹,知会房门口一动不动傻愣着的人。
    从沉默的人手里接过一丝不苟的西服,孟以栖回屋挂在了自己的衣架上,等她换了副心态再出来时,饭厅的圆桌边人已坐齐,她在杨靖安身旁的空位坐了下来,余光时不时打量在他看似完好的身上,确定没有哪里受伤才彻底安心地收回了视线。
    两人格外地默契地不搭理对方,鲜少有语言眼神的交流,就连孟家夫妇都瞧出两人关系差劲,不过杨靖安不冷场制造尴尬,也主动找话题与长辈聊天,一顿饭吃到后来气氛逐渐融洽。
    八点多收尾,杨靖安与孟远方又喝了杯茶醒酒,两人聊到了九点,他才提出离开,何清硬是差屋里的人出来相送。
    过了几秒钟,孟以栖携西服出了卧室,杨靖安接过衣服快速套上,与宴请自己的孟家夫妇客气作别后,头也不回地踏出了孟家大门。
    人一走,何清扭过头来求证一动不动的人,“你两不会又吵架了吧?为什么事情不理会对方啊?”
    孟远方打断何清,“你快去洗澡吧。”
    何清累了一天没怎么消停,也不大爱管两孩子间的矛盾,手一挥去了卧室拿衣服洗澡。
    “栖栖,你两都二十六七岁了,再为点小事互摆脸色不值当。你要是和靖安之间有矛盾,两个人早点当面讲清楚,都是一个家庭里的亲戚,哪有那么多的气可生啊?”孟远方劝罢,拍了拍她的肩进了书房。
    无言以对的人转身去冰箱拿出了蛋糕,她其实根本没想与他继续僵持下去,只是他整晚都拿不冷不热的态度对自己,她难免觉得有人是因为耿耿于怀。
    可冷静下来,孟以栖又十分认同爸爸的那番劝告,哪怕他们之间有天大的矛盾也要当面讲清楚。
    追到楼下,杨靖安还未离开,他坐在车后座里等代驾,摇下半扇窗点了根烟打发忧愁的思绪。
    冷风里,有人不知不觉靠近,他转眼便看见车子外的女人,身单力薄地立在昏暗的路灯下。
    相望无言许久,孟以栖忽而开口问,“你叫过代驾了没?”
    “叫了。”
    酒后的语气难免有些生硬,孟以栖听在耳里本能地心伤,望着他不咸不淡几近冷漠的神情,终于按捺不住低落的心情来讨伐,“你非得这种态度和我讲话吗?”
    “哪种态度?”杨靖安并不觉得自己的语气有哪里过分。
    “不冷不热,一副我做错了事情摆我脸色的理直气壮!天天疑神疑鬼,到底要我怎样才能相信那晚我只是单纯的应付?”孟以栖毫无遮盖地指摘出他的臭毛病。
    有人瞬间被气笑了,夹出唇间的烟义正言辞地反问她,“我也想要在你父母面前同等的光明磊落,叫你那个蹬鼻子上脸的前任死了痴心妄想,我现在有资格吗?”他甚至没有在餐桌上多看她几眼的权力,她甚至不懂他不平衡的心里有多么酸楚,通通发泄似的吼了出来,“连最基本的质疑都不配拥有,那我在你心里又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反驳不了一句的孟以栖的脸色难堪到了极点,手里死死攥着的蛋糕朝窗口里扔了进去,转身前丢下了一句,“对不起。”
    气焰正盛的人冷不丁接住她扔来的盒子,黑暗里定睛一望连忙打亮了车顶的灯,穿过纸盒的透明顶部直达内里的瞬间,杨靖安脸上忽闪过丝丝懊悔,连忙推开车门下去追孟以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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