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拼拼合合,到临睡前才算把它恢复原样,心里嘀咕,陈策人聪明,能说会道,为人也大方,什么东西说送就送,还会木匠工,就是他家这狗真不随主人家...
    又想起临行前娘说,城里的人能说会道,让她多学着点,看来娘真没哄骗她。
    思绪又偏到县城和村里的区别上去,城里的路更平整,街上全是青石板路,卖的东西也多,不用干农活,又有县老爷坐镇主持公道撑腰,虽然她从来没见过当官的县老爷。
    但村里头有爹娘、哥哥嫂嫂、弟弟侄子,也不知道他们在干啥,这会是不是也正准备睡觉呢。娘睡前会烧一大锅洗脚水,爹会絮叨让她早点睡,明天记得去地里送饭,弟弟和侄子会耍赖皮黏着她一起睡觉...
    这样想镇上一点也不好了,虽然有姐姐在,阿秋把身子蜷缩起来,脑袋栽到两腿中间。
    没事的,反正过完年就回去了,马上就要过年了。
    正惆怅着,姐姐突然来敲门,问她睡觉没有。
    “没呢,姐,怎么了?”阿秋快速调整好声音,起来给阿春开门。
    阿春端着一瓷碗淡黄的热水,还呼呼冒着热气,“喏,喝不喝蜜水。”
    阿秋觉得不好意思,她今年十五,算是大人了,不应该偷偷享用好东西。
    阿春也不说什么,直接进屋里,坐在床边也拉她坐下,有点强硬的把碗塞到阿秋手上。
    “你想家啦?”
    阿秋发觉被姐姐看透,但依旧嘴硬,端着碗喝一口蜜水才开口,“才没有。”
    阿春抿唇笑她,一起长大的亲姐妹,哪会不知道各自的脾性,只看表情都能猜出来是倦了还是饿了。
    “要不你回去吧,坐月子其实也没那么矫情,就刚生那会难碍。”阿春用手拢着阿秋的头发,替她归拢整齐些。
    “我才不回去,我要等它出来第一个抱它。”阿秋轻轻地摸摸姐姐的高挺起来的肚子,这还是她头一回摸孕妇,平时都是不敢碰的。
    硬硬鼓鼓的,里面居然住着一个小孩。
    “别人说孩子出生谁第一个抱,那孩子的脾性就像谁。”阿春开玩笑,“到时候看看这个小老二会不会像你。”
    阿秋听姐姐这样说嘿嘿傻笑,一会又开始有点难过,“姐,你刚来城里的时候会想家吗?”
    “会,不过时间长也就习惯了。”阿春检查着窗沿有没有关紧,又看看炕盆里面的火旺不旺。
    刚嫁来那会,阿春几乎每天都要偷偷哭一会,她婆婆不好相处,见人做活也爱挑三拣四,说话很刻薄。
    “不过没事,到时候我和你二姐跟娘一块给你挑婆家。”要挑一个家里和善不缺钱财,门当户对,处处都好的。
    说到这个阿秋就更头痛,“姐,我真不想嫁人...”
    “好了好了,不说了。”阿春只当她脸皮薄,开始说起别的来,“你手上有没有冻疮。”
    阿秋乖乖伸出手让姐姐看,她小拇指头长着一个,成了水泡,被她挠破了,最近天冷,手指头缝里又长了。
    “你姐夫今儿炼了猪油,等明天早上我拿蜂蜜混着给你涂涂。”
    “好。”
    第二日晌午,闷煮小半晚的猪头肉终于上桌,卤煮的烂乎乎,颜色通红透亮,筷子一插就断开了。
    阿秋配着萝卜饭吃的饱乎乎,小豆子也肚子圆圆,收拾桌碗过后,阿春留在家里头缝补衣裳,一大一小俩人绕着巷子消食。
    晌午阳光正盛,消散不少冬日的寒,在外头反而晒得暖洋洋。
    “小姨,我想去找小花玩。”小豆子人不大,朋友却已经很多了。
    “小花家离咱这远吗?”
    “不远呀,就在那条街里头。”小豆子歪着头肉乎乎的手朝巷子口伸着给阿秋指。
    街上是全开铺子的,阿秋问:“小花家是开铺子的?”
    小豆子点头,“是做团子的。”
    阿秋朝她开玩笑,“小豆子还认识开糕饼铺家的小姐啊。”
    “走吧,小姨领你去。”得知小姨同意后,小豆子走路都蹦蹦跳跳,雀跃的不行。
    街边一溜挂着各色招牌幡子,道上闲逛的行人却很少,只有几个急匆匆推货板车的壮汉路过。
    小花家里头看样子也刚吃完饭,坐在铺子前跟着她阿娘撑花绳玩。
    小花跟小豆子一般大,穿着花布袄裙,性子外放,见小豆子立刻拉着进屋里头,神神秘秘的说要拿东西。
    小花娘也是很和善热情,应当和阿春也很熟稔,上来就和阿秋唠家常,“吃过饭没有,你姐怎么样,是这个月生吧,好久没见她了,不得不说有个兄弟姐妹确实好啊,唉,可惜我这一直没动静了,要不也给我家花儿添一个...”
    阿秋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热情,只能频频点头,偶尔说几句做回应,结果暖洋洋的阳光一照,又听着耳边絮叨,弄得快要睡过去了。
    还是不知道哪传来的响动和争吵,把阿秋的注意力又叫回来了,结果往远处一看是竹姑被几个混混样的男人围着,对着竹姑动手动脚的。
    “哎呦,这不是竹姑那丫头吗,这光天化日的是咋了。”小花娘也向那处张望起来。
    阿秋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莫名其妙的就走上前,用力推着那些恶人,用自己身子挡在前头护着竹姑,怒骂道:“狗爹娘生养的吗,欺负女人的有什么意思啊。”
    像是混混头目的男人,听着阿秋的骂声笑了,看着眼前这女孩,长得小小的,一看就是软脾气,却来瞎逞英雄,捏着阿秋的脸玩味道:“怎么,你跟她是同一个土匪爹撒下的种?跑这来演姐妹情深?”
    此话一出口,旁边跟着的小弟哈哈大笑,连捧场说大哥英明。
    “我呸。”阿秋狠狠吐口唾沫,她在村里头长大,没少听着婆子妇人骂架,那些人往往骂的最脏,现下脱口而出就是,“你他爹的是狗杂种配的,整日跟着你狗爹吃的是粪吗?嘴脏也算了,心也这么脏。”
    “你在他娘的说一遍?”混混头子被阿秋说的挂不住脸面,怒冲冲的喊,顺手扯住阿秋的头发,她身子轻一把就被扯起来,男人似乎就跟着拎小鸡仔一样,“信不信他娘的老子把你牙全拔掉,舌头切了,让你他娘再说恶心话。”
    开铺门的各店老板都出来看热闹,有的去喊官爷评理,小花娘急忙忙的锁了铺门让小花带着小豆子别出来,而后就跑去巷子里头喊阿春来。
    陈策这几天一直往木匠铺子或铁匠铺里来回跑,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玩意做弩弓,没成想就撞上这幕。
    他开头并不知道是阿秋,直到拨开人群往里头闯的时候才看到是阿秋被许契揪着头发,可怜兮兮的一只。
    陈策高人劲大,上来就抓住许契的手往反处撇,骨骼错位的声音就此起伏散开,他揍人有自己的一套,硬邦邦的拳头直朝着人的要害最疼处揍,旁边小弟跟着束手缚脚,不敢动弹一步,陈策打人下手狠是县里人都知道的,谁都不乐意蹚浑水。
    阿秋在旁边头发散的七零八落,像个乱蓬鬼,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陈策一拳一拳揍人,其实他家狗也挺随主人性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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