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近来可以说是遭遇了入朝议政以来最大的危机。
    自从那日他在养心殿被康熙训斥的风声传出去以后,麾下的拥护者的态度也跟着变得暧昧起来,更有一些野心勃勃的激进者选择转而投向别的阵营。
    一时之间,八阿哥的势力大幅缩减,再加上身边亲近的兄弟也都受到了康熙的疏远,对他的打击尤为巨大。
    “哐——”明慧推开房门,脚步匆匆地走进了书房。
    书房内,八阿哥形容憔悴地坐在地上,他的脚边凌乱地放了七八个喝空的酒坛。
    “贝勒爷,您何必如此?”明慧心疼地扶起歪靠在桌角的八阿哥:“咱们不过是一时失利罢了,就当是养精蓄锐,来日定会有重新起复的一天。可若是您一蹶不振,那咱们……”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八阿哥用力拂开:“走!出去!酒呢?李福!拿酒来!”
    明慧见劝他不动,也就只能暂且作罢。
    她刚退出去,李福送完了酒出来就回禀道:“福晋,宫里来人送信了。年关将至,今日万岁爷会在养心殿召见诸位皇子们。”
    年关召见皇子们,听取他们在过去一年的所学所感,这是康熙前两年定下来的规矩。
    只是瞧如今八阿哥的模样,想来是去不成了。
    明慧忧心地叹了口气:“罢了,今年我自己去见皇阿玛吧。”
    ……
    养心殿,各位皇子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康熙才从外面进来。
    “都起来吧,今日只是为了考校你们过去一年的所学,闲礼就全免了。”
    众阿哥齐声谢过,这才上前一个个地接受康熙的考校。
    在一众皇子中,明慧只有一个人十分显眼。
    眼见就要轮到八阿哥,她才上前恭声道:“皇阿玛恕罪,贝勒爷今日病了,难能起身。这才无奈托了儿臣来代为告假。”
    康熙脸色渐沉,不置可否,片刻后才出言道:“你退下吧。”
    待考校完了所有的阿哥,康熙挥挥手示意李德全把东西拿上来,让他带着两个小太监将托盘上的东西一一发给底下的阿哥们。
    托盘中是康熙为几个儿子们亲笔御书写的对联。因是年关,他给孩子们写的也多是勉励之语,底下的孩子们也都收得开心。
    只有明慧含笑着打开对联,却又在看见卷轴中的字时嘴角的笑意瞬间僵在了脸上。电光火石之间,她就明白了康熙要敲打八阿哥的意思。
    恰在这时,三阿哥和五阿哥似是发现了她的强颜欢笑,上前嬉笑道:“弟妹,八弟得了皇阿玛的什么御书祝词呀?”
    “是呀,八弟素有贤名,皇阿玛可不得好好夸赞他一番啊!”说完还一脸幸灾乐祸地用手捅了捅身边一起看笑话的人。
    几个阿哥嘻嘻哈哈笑作一团,其中的恶意昭然若揭。
    明慧几乎是立刻就从尴尬和慌乱中镇定下来。她深刻地明白自己既然是贝勒府的福晋,那她在外行走代表的就是八阿哥的颜面。
    倘若她慌乱地避让,这些人只会更加得意忘形。
    想罢,她镇定地打开手中的卷轴道:“皇阿玛给我们贝勒爷的祝词是这个。你们的呢?可得让我这个弟妹也好好瞧一瞧,好敦促贝勒爷呢。”
    众人自讨没趣,只能撇撇嘴展开手中的卷轴让她看。
    养心殿的父子谈心结束,明慧满身疲惫地回了贝勒府。
    “贝勒爷呢?”她略喝了口水便问下人道。
    “还在书房没出来,只是爷今日也是颗粒未进……”
    明慧摆摆手:“去把饭菜热一热,我亲自拿去给爷。”一路上,白日养心殿的种种又浮现于心头,心中疲惫仍存,只是却还在担心着自己的丈夫。
    对他的爱是真,可现在的疲惫也是真。恍惚间,她记起了从前还在闺中时她的阿玛,也就是明尚额驸曾对她额娘说的话。
    他说:“明慧之智,足以鼎立门庭。若是男儿身,我定要将她培养成国之栋梁。只是可惜了,到底是个女儿家……”
    最后的谈话在明尚额驸的一声叹息中结束:“女儿终究是别人家的人啊。”
    回忆戛然而止,跃入她脑海的是另一件事。
    今日她进宫,一路上听见的都是对固伦公主的赞誉。
    若曦在外做的事其实她所闻不少。她有时候也会疑惑,为什么这个世道对于女子的限制好像从来没有加诸在她的身上过?
    但无可置疑的是,她这一刻真真切切地生出了对若曦的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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