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河在隆冬时节早已封冻。一队人马和千余民众寻了一处低缓的河岸,向河对岸走去。
    清晨的时候风雪已经停住了,从铅灰色的云层里透出缕缕阳光。虽然如此,气温却别昨日还要低。人马的毛发上凝结了一层厚厚的霜花。
    “乔天宏乔千总,告诉弟兄们每隔一会儿就下马步行一阵,防止被冻伤了。”关海将头上的羊绒帽向上拽了拽,眺望着河对岸道。
    “大人请放心,我早已告诉弟兄们了。弟兄们也都很注意这事。”乔天宏是千总军职,做为镇远营辽东先遣队的一员,他的职责与另一名千总孟晓明一样,协助关海完成侦察任务。
    “好,这就好!”关海点点头道:“没想到辽东如此寒冷,喘出的气都能变成霜。若不是总兵大人早有准备,别说我们与建虏打仗,就连走路都成问题。”
    “是啊。这个鬼地方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太冷了。与川黔相比真是两个世界。”乔天宏感慨道:“未出关前,总兵大人就派人四处采购棉花、羊毛、布匹等物,那时卑职还不解其意。现在来看,总兵大人想的真是长远周到啊。若是没有身上这些保暖的东西,就如大人您说的一样,走路都成问题。”
    “嗯,总兵大人考虑的事情很周密。”关海望着乔天宏身上的迷彩斗篷、单兵携行装具和雪地伪装服,指点着道:“就说这些东西,自古以来就没人发明过,更没人用过。若没有这些东西,我们怎能打建虏一个措手不及?”
    “是啊,大人。”乔天宏道:“总兵大人那时说我们如有可能,就抓几个俘虏回去,没想到昨晚一下子就抓了三十多个建虏。算上先前抓的,一共有四十多人。这回真是赚大了!”
    关海笑笑道:“能伏击这股建虏纯属意外。若不是我们返回途中与他们相遇,就不可能设下埋伏袭击他们。对了,那个建虏的牛录额真一定要严加看管,谁跑了也不能让他跑了!”
    “大人放心,卑职这就去亲自看押他。这小子若是敢不老实,我就把他的手脚剁下来!”乔天宏一想起昨晚那些八旗兵干的事就愤怒不已。躬身领命后向队后奔去。
    “大人、大人,总兵大人有飞鸽传书给我们!”千总孟晓明从队中跑过来,将手中的纸条交给关海道:“刚刚接到的。总兵大人让我们加快行军速度,他已派出人马北上接应我们!”
    关海将纸条认真看了两遍,内容与孟晓明说的并无二致,便道:“命全队加快行军速度,务必于三天后到达大凌河东岸!”
    “是,大人!”孟晓明躬身领命道。
    为了避免被建虏骑兵追上,关海命部下将马匹让给民众中的老弱妇孺骑乘,随后加快速度赶路。幸好一路上并没发现建虏踪迹,终于在三天后平安抵达大凌河东岸。如今只要跨过大凌河,关海所部和民众便进入明军侦骑的活动范围内,安全就有了更进一步的保障。
    “哎呀,彩凤姑娘,你别老跟着我啊。这样会让大家误会的。”把总司马亮现在非常无奈。自从那晚把险遭蹂躏的姑娘从穆隆额的魔爪下解救出来后,他走到哪这姑娘就跟到哪。
    “司马大哥,我什么活都能做。你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等歇息的时候我给你洗洗。”彩凤姑娘向小伙子诚恳的道。
    “多谢!我自己能洗,就不劳烦姑娘了。”司马亮见同伴们不时向这边望来,心中不免一阵慌张。说他没碰过女人那是假话,但那是为了彻底释放生理需要的行为,根本就没有任何感情在里边。现在可不一样,看这姑娘的意思是很喜欢自己。这种事在军中是不允许的。如今遇到了可真是麻烦。
    “司马大哥,你就不能让民女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吗?不过就是为你洗洗衣服嘛。”彩凤姑娘说着竟嘤嘤的哭了起来。
    “你、你别哭啊。”司马亮现在都有自杀的心思了。女人怎么与男人不一样呢?一句话不对头就流眼泪,真不如在战场上与敌人真刀真枪来的痛快。
    “彩凤姑娘,你是怎么了?难道司马把总欺负你了?”队官赵国辉与司马亮是一同擒获穆隆额的人,俩人平时的关系还不错,否则也不能一同执行任务。他见状从队伍中走过来问道。
    “国辉,没啥事。”司马亮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然后对他道:“兄弟,这交给你了。我去前边看看俘虏,千万不能让他们跑了。否则咱们的战功就没了。”
    赵国辉一把拉住借机要溜的司马亮,笑道:“司马把总,人家彩凤姑娘是好意,你跑啥?不过是为你洗洗衣服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就应了吧。至于俘虏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代劳了。你们继续聊,我走了。”
    “国辉,你太不仗义了……”,司马亮眼看着赵国辉一溜烟的跑没影了,气的一跺脚。转身对彩凤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答应你,等宿营的时候你帮我洗衣服。不过有一点,你不能老跟着我。这是军队,不是居家过日子。我上头还有上司,让他们看见我就不好解释了。”
    彩凤闻言破涕为笑,擦了擦脸上泪水道:“成。只要你不嫌弃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那就这么定了……”,司马亮想说些客套话,可又不知如何说,索性摆摆手转身离开。
    王老三和几个包衣奴才被官兵绑成一串向前走。那晚他不是没机会跑,而是不敢跑。建虏有严格的规定,凡是主子被俘或被杀,奴才就要被斩首。至于躲在深山老林的想法他不是没有,可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不被饿死也得被冻死。所以还是跟着官军走吧,也许能活条命。
    穆隆额现在的待遇可不好,不仅被五花大绑的拴在马后,而且周围还有二十几名虎视眈眈的官兵不眨眼的看着他。他现在想咬舌自杀的能力都没有,嘴里被塞着木桃,连话都说不出来。他现在这个恨啊,自己可是八旗中第一个被俘的牛录额真。不要说能不能活着回去,就是回去了也得被斩首示众。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自己没死在战场上,反而掉以轻心被官兵擒获在营帐中。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一名青年红着眼睛,手里抓着一块石头,突然从队伍后边冲上来扑向穆隆额。
    几名官兵急忙奔上前将那青年架住,带队的哨官道:“兄弟,别冲动!大伙知道你媳妇被欺负了,但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等回到镇远让总兵大人为你做主!”
    那青年闻言狠狠的盯着穆隆额,指着他大骂道:“建奴,你等着!我媳妇和孩子若是有什么事情,我扒了你的皮!”
    穆隆额轻蔑的看了看那青年,嘴里嘟囔了一句:“软弱的汉狗,你也就是敢在爷落难的时候威风威风吧……”
    关海和大家一样,将马匹让给老弱妇孺骑乘,自己则在雪地中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进。当他率部路过一处山岭的时候,凭着久经战阵的经验,他感觉有人在暗处盯着自己的队伍。
    “乔天宏,你带一队人沿着两边的树林仔细搜搜。我感觉林子里有人。”关海让队伍停下,随后下令道。
    “是,大人!”乔天宏向身后一队人一挥手,“跟我来!”
    关海看着乔天宏率人进入树林中,示意队伍停下来等待。
    乔天宏让部下们一字排开,以松散的队形向林中搜索。没走多远,只听一名官兵突然大叫道:“这里有人!”
    其余官兵闻言纷纷端起手中连弩,呼喝道:“出来!再不出来放箭了!”
    过了片刻,被官兵围住的枯草丛中一阵悉悉索索的晃动,两名手持钢叉和猎弓的男人站起身来,警惕的盯着官兵们。
    一名队官上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藏在林中?”
    那俩人并没有回答问题,在仔细打量了一番官兵们的装束后,很惊讶的反问道:“你们是官兵?”
    “我们是官兵,是镇远营辽东先遣队!你们是什么人?”队官不敢放松警惕,用连弩一直瞄准着这两个人。
    “军爷,我们总算遇到你们了,这下乡亲们就有救了……”,两名男子闻言激动的大声道,“我们是辽河西岸耿家村的百姓,为了不被建虏抓去,我们全村老少赶去锦州。今天发现后边来了队伍,怕是建虏的骑兵。所以才躲在这林中。”
    “哦,原来是这样啊。”乔天宏走过去道:“我们要回镇远,可以护送你们一段路程。你让乡亲们都出来吧。”
    “好嘞好嘞,军爷。我们这就叫乡亲们出来。”两个男人说罢向林中深处跑去。不一会儿,一大群百姓随着他们向官兵们这边走来。看人数有二百多人。
    乔天宏把这群百姓引到关海面前,将情况简单说了一遍。关海向那群百姓问道:“你们谁是村长或是族长?”
    “大人,我是耿家村的族长。”一名老者上前向关海施礼道:“我们全村老少世居辽东。不想近年来建虏作乱,没办法才离家逃难。恳请大人就我等于水火之中!”
    “老丈不要多礼,救民于水火是我辈武人责任。你们就跟着我们一起走吧。”关海点点头道,随后向身后的队伍下令道:“继续前进!”
    行了一段路程后,耿家村的老族长赶上关海道:“大人,方才我们全村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不去锦州了,就跟随大人您去那个什么镇远。您放心,我们不会白吃饭的。我们全村不分男女都会打制兵器、做木工和瓦匠活。就是再难的活儿也难不住我们!”
    “哦?老丈此话当真?”关海暗道总兵大人正在筑城,缺的就是木工和瓦匠。若是将这些百姓带回去,那么岂不是大有益处。
    “老头子不敢欺骗大人。”老族长言辞诚恳的道:“不瞒大人说,我们祖上在前朝时就是为了躲避官府的徭役才来到辽东的,世代以这几种活计为生。”
    关海闻言大笑道:“好,即然这样我也就不说客套话了。不过有一点我可以保证,我家总兵大人非常喜欢工匠,是不会让你们白干活的,到时会给你们工钱的。”
    “大人见外了,我等只求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只要有口饭吃,没有工钱一样会出力。”老族长急忙道。
    关海望向前方的道路,一语双关的道:“老丈不要有顾虑。我家总兵大人与其他的朝廷命官不一样,他是绝不会让百姓吃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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