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医生托我来看看你的情况。”温雀说话时总喜欢笑,一笑起来,脸上的雀斑就咖啡豆被碾碎过后,大小不一的暖色碎屑撒在了白面鼓皮上,随手轻轻一敲,便起起落落奏出一首欢快的曲子。
    闻言,宋芜笑了下,然后当着他的面,原地缓慢地转了一圈:“怎么样?”
    “面色红润,你看起来非常健康。”温雀迈着活泼的步伐走近,朝宋芜眨了眨眼,笑吟吟道,“恭喜,你不用吃药了。”
    宋芜歪了歪头,疑惑地重复道:“药?”
    “格雷医生说,你昨天又过度使用精神力了。”温雀手往身上制服的兜里一插,取出一支药剂在宋芜眼前晃了晃:“今天早上你没去医务楼,他没法观察你的恢复情况,就拜托我过来看看,还顺便给我拿了支精神安抚剂以防万一,不过现在看来嘛,你似乎不需要?”
    完美的借口,不论是站在他面前的宋芜,还是身在典狱长办公室内正通过监控旁观着这一切的乔伊,都无法从温雀的表情和语言中找出丝毫的破绽。
    乔伊再次调出温雀入职编号1314狱星后的记录,得益于亲和力极高的长相,温雀在囚犯和狱警中的人缘都不错,工作认真努力,性格热情,脾气很好几乎不与人生气,很乐于在不违反狱规的情况下帮助他人……仅仅用了两三年的时间,就从一名普通狱警混成了警备队长沃克的副手。
    想起某些监控视频里温雀和沃克队长聊天的画面,乔伊想,他们不止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还是谈得来的朋友。这就不由得令乔伊好奇两人友谊产生的原因了,毕竟沃克队长在狱星待了大几十年,而温雀才来了不过十多年,而在温雀之前,凶巴巴的警备队长堪称狱星的高岭之花,压根无人能靠近。
    乔伊的好奇,宋芜不得而知,他凝视着温雀手中珍贵的药剂,脑海中忽然就浮现出一句古话——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他来到狱星后,几年不用一次的医疗舱,他每次昏迷都躺了,像精神安抚剂这样珍贵的东西,格雷医生也不吝于给他服用,至于目的不言而喻。
    如果说在没发现阿尔星上的实验基地居然进行了非法实验前,宋芜对摩菲教授所谓的治好诺曼就能帮他出狱星的承诺还有一分相信,那么在窥见了阿尔法星的黑暗之后,宋芜对摩菲教授的话,便是一点儿也不相信了。
    “阿芜?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发起呆了?”温雀握着药剂又在宋芜眼前晃了晃,不禁面露忧色,“是不是你的精神海还没有恢复好?”
    说着,他把药剂塞到了宋芜手里,连声催促道:“阿芜,我看你还是赶紧把这药吃了吧,别待会昏过去了。哎,对了,你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头疼不疼?要不要去医务楼让格雷医生给你做个详细检查……”
    见宋芜握着药剂不动,温雀边说,还边伸手握住药剂的塞子想帮他打开。
    宋芜回神,手一低,再往旁边跨出一步,躲了过去。
    “我没事,可能是刚刚太累了,才会忽然走神。”宋芜扯了扯嘴角,手指摩挲了下盛着药剂的玻璃管,“这药很珍贵,我就不浪费了。”
    宋芜把药剂递回给温雀:“你拿回去还给格雷医生吧。”
    “真不用?”温雀不接,还是一脸忧色,“不然你还是吃了吧。”
    宋芜把药剂又往前递了递:“我的精神海已经恢复了,这药给我吃了也是没用。”
    这话倒不是他在骗温雀,近日为了治疗诺曼,他的精神力每天都要经历流失再恢复这一过程,次数多了后,他恢复的速度便越来越快,精神海的领域也稍稍有所扩展。
    温雀没再劝说,接过药剂后又原样装回了兜里:“那行,我这就把药剂送回去。我先走喽,有空再过来看你啊。”
    宋芜望着温雀离开的背影,犹豫片刻后还是喊住了他:“麻烦你帮我转告格雷医生,近期我可能没办法去医务楼找他锻炼精神力了。”
    “嗯?”温雀回过头,眼里有些疑惑,“为什么啊?”
    “典狱长阁下希望我以后专注比赛的事。”宋芜神色间有些无奈,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他似乎希望我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机甲制作上。”
    “看来典狱长阁下很期待你能在比赛中取得好成绩呢。”温雀先帮乔伊说了句话,接着又同情宋芜道,“或许他以后会改变主意也说不定。”
    宋芜只笑笑,乔伊会不会改变主意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某些人一定会为他创造去医务楼的机会。
    温雀走后,宋芜便继续他未完的查看工作。
    等宋芜把储物间的材料都一一看过,确定都没有问题之后,沃克队长才回来,手里还抱着一箱瓶装水,狼眼环顾一圈后,他把怀里的水放在了一个不碍事的角落里。
    接着他便在离宋芜几米远的地方,沉默地站着,像根矗立在那儿的柱子。
    …
    全身心沉浸在工作里时,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宋芜像是回到了那段在学院星为了年度测试而废寝忘食的忙碌日子,每天除了睡觉和用餐外,其余所有的时间都耗在了工作室里,与设备、材料朝夕相处、感情日笃。
    他忘了父亲,忘了诺曼,忘了乔伊,忘了所有令他烦恼忧愁的事与人,满脑子只有他的动物型机甲“蔷薇”,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早点把它造出来。
    甚至还忽略了他新鲜出炉还热乎着的男朋友,好好的男朋友,愣是活成了饭搭子和自带热度的大号抱枕,不可谓不可怜。
    一日三餐,可怜的饭搭子还得想法子,哄日渐消瘦的小玫瑰多吃点东西。
    “啊呜乖,我们再吃一口就不吃了。”沈姓饭搭子像哄小孩子一样,拿起刀叉把切割好的食物,小心地喂到小玫瑰嘴边,诱他张嘴。
    然而小玫瑰食欲不振,实在不想吃:“那我不乖的话,是不是就可以不吃啊?”
    沈斜想冷酷一点,说不行,必须吃掉。
    但奈何小玫瑰每每这时极其狡猾,也顾不得旁边还有好几个大活人在呢,就躲过餐叉和勺子扑进男朋友的怀里,小声地喊哥哥。
    那声音可怜又可爱,喊得人当场举手投降,不再强迫他吃东西。
    最后一餐盘美味的食物,宋芜只吃了小半,而大半剩饭都进了沈斜的肚子。
    深夜时分,某大猫抱枕时常会醒来,然后在朦胧的夜色里,看着睡着后不知不觉把手和脚都缠在了他身上的小玫瑰,心里既甜蜜又煎熬。
    但念着小玫瑰近日工作辛苦,吃得少,睡得也不大安稳,某大猫抱枕终究是什么都没做,不,也不能说什么都没做,像偷偷地舔几口小玫瑰柔软的脸颊解解馋呀,又或者是在小玫瑰修长的脖颈上啃出一排第二天就会消失的牙印解解气啊,类似这种的行为还是有的。
    第二天醒来后,小玫瑰对着卫生间的镜子摸摸脸颊,又摸摸脖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可能是你睡姿的原因。”大猫睁着眼说瞎话,丝毫不为自己夜间的可耻行为感到脸红。
    “原来如此。”小玫瑰恍然大悟,他近来一睡着总会做些醒后就忘的噩梦,唯有缠着他的大猫抱枕感受着他的心跳呼吸和动脉搏动才能安眠。
    大猫笑而不语,心里却琢磨着下一次要在小玫瑰的哪个部位下口。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宋芜也没在意,就像从没遇到那些可怕的事一样,每天按部就班地生活,忙碌、充实且开心。但在午夜混乱又可怕的噩梦里,却有一个清醒的他扳着手指头,数着屠刀落下的那一日。
    另一边,一直关注着宋芜的乔伊,对此倒是乐见其成。
    即便宋芜什么都不说,乔伊也不好详查医务楼,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那些人不安好心,先前威胁宋芜每天都要去医务楼,肯定没干什么好事。
    乔伊想起那位对他养父有恩的诺曼先生,莫名地觉得宋芜去医务楼的原因很可能和他有关。
    思及此,乔伊有些不安,因为他知道凡事只要沾上了诺曼,就意味着危险。
    他是孤身一人来的狱星,可以说是势单力薄,身边几乎没有可以信赖可用的人。如果贸然与那股势力动起手来,他的胜算恐怕约等于零。
    而这也是他为什么自从来到狱星发现诺曼居然在此后,从不主动接触诺曼、过问他的相关事情,甚至鲜少踏入医务楼的原因。
    所以乔伊现在,只希望宋芜能远离医务楼一天是一天,只要把时间熬到他与沈衡约定动手的那天,到时候他的人就会循着坐标而来,控制住整个狱星。
    到那时,宋芜就安全了。而他养父寻找了多年的诺曼先生,也会被他救出来。
    至于沈斜那只猫崽子,哦,顶多算个添头。
    时间来到第五天,沈斜在晨光的照耀中缓缓醒来。
    眼睛还没睁开,他就下意识地收紧手臂,想要抱着他的小玫瑰亲亲蹭蹭,却不想竟揽了个空,身上也轻轻松松的,不似前几日被亲密缠着醒来时会有束缚感。
    半睁的眼睛瞬间全部睁开,沈斜手在床上一撑,坐了起来:“啊呜……”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异变成拟态躺在他枕头边的小玫瑰,提着心登时回落胸腔。
    “天亮了,啊呜该起床了……”沈斜勾起唇,伸出手,想摸一摸小玫瑰离他最近的一片叶子。
    然而他的手甫一碰到那枚叶子,就发觉不对。
    本是郁绿的叶子,却沿着叶脉出现了数块大小不一的黑斑。
    “啊呜?”
    小玫瑰没有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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