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校尉,有空再来赏光。”酒楼小二毕恭毕敬地将晁鄂送出门,这人出手阔绰,是他们小店的大客户。
    “一定!一定!”晁鄂醉醺醺地招手致意。
    在这家小酒楼里,他享受了无上的荣耀和追捧,自然是要接着来的,接着给其他人讲讲那北燕公主的事。
    晁鄂捧着酒坛,仰头又一口接一口地喝着,他扶着小巷粗糙的墙壁,步履蹒跚地往深处走去。
    走着走着,晁鄂不胜酒力,靠着墙壁坐下去了,忽地他察觉一双锦靴停在了他身前,挡住了光。
    “你谁?”晁鄂迷迷糊糊地抬头,望见一张陌生的面孔,看打扮是个斯文的富贵公子。
    不等晁鄂再问出第二个问题,宇文琒从怀中掏出一把北燕士兵常用的弯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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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爷!少爷!”宇文琒的仆从跟过来的时候,恰望见晁鄂捂着脖子倒在地上,小巷墙壁上有喷溅的血迹。
    而那把杀人的凶器,正握在自家少爷的手上。
    宇文琒被仆从这么一唤,也才梦游一般清醒过来。
    他也只想叫晁鄂闭嘴,不要再说那些事,谁料竟冲动到如此地步。
    “还好无人瞧见。”那仆从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老仆,忠心耿耿又胆大心细,四下望去,见这巷子偏僻,无人从这路过,忙将宇文琒脸上的血迹擦去,催促他快些离开此地。
    宇文琒惴惴不安,他一闭眼仿佛就能感觉到温热的血喷溅在自己脸上,叫人害怕,可一摸到怀中的手链,他却忽地什么也不怕了,晁鄂那人,本就该死!
    他随身携带北燕的兵器,只因他的兄长在北燕人手上丧命,他原先的计划是用这武器去夺了北燕公主的性命,却不料,这武器上先沾染上的,却是大楚人的血液。
    该死!该死!都是那女子!都是那个叫应小蝉的女子!都是她!她这妖女!是这妖女蛊惑了自己,是她害自己失了神智!是她害得自己心境动摇!
    宇文琒想到此处,越发地烦躁起来,看来,应小蝉必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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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昊乾带着应小蝉一路策马,遇到行人也是不避,他要叫众人好好地看一看这怀中的战利品,这是他的小妾,不是连煜的!
    “莫要害怕,既然你在皇上面前选了我,那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人了。”韩昊乾凑到应小蝉耳边说。
    应小蝉惧怕不已,拼命地扭过头,不叫他贴在自己的耳边。
    “你若顺从我,一切有的商量,叫你穿金戴银,享无上荣光,这一切,是那连煜能给的吗?”
    应小蝉总也听不得他如此自大:“你夸下海口!”
    “我哪里就说谎了?”韩昊乾说,“若是担心我家里那母老虎,你便是多虑了。平日里本小公爷不过是看在她娘家的份上给她面子,让她三分,若在私底下,我叫她朝东她绝不往西!我叫她跪着,她绝不敢站着!”
    “这话是你说的?”
    韩昊乾正得意时,忽然听得晴空一阵惊雷,眼见他那明媒正娶的妻子正叉腰,怒目圆睁,身后跟了几十名小厮站在他私宅门前。
    韩昊乾吓都要吓死了,一把推开应小蝉。
    应小蝉毫无防备,被他如此猛地一推,重重地摔在地上,额角流出鲜血来。
    韩昊乾却不敢瞧她一眼,只灵活翻下马,挤出笑脸便凑到他夫人身前。
    韩夫人身形壮硕,颇有将门虎女的气势,她一手拧住韩昊乾的耳朵便问他:“听旁人说,你得了个狐媚子,要金屋藏娇,我原先是不信的,可方才看你与她说话的亲热模样,我这才知,原来这样大的事你竟瞒着我,说!你是要她还是要我!”
    韩昊乾耳朵连着头皮几乎都要被揪下来,他忙抱拳拱手告饶:“好夫人!你莫要被奸人骗了去!我哪里就跟她亲亲热热?这北燕妖女,万死不辞,我躲她还来不及……”
    “那方才,不是你说我是母老虎?”
    “哟,疼疼疼,夫人高抬贵手,听我一言。”韩昊乾疼得几乎眼泪都要掉下来,“都是这女子的过错!我原不欲与她共骑,她非拉着我,是她说你是母老虎!她还挑唆,问我是她美还是你美……”
    “你如何答?”
    韩昊乾说:“自然夫人是最美的,这等妖女蛊惑其他人便罢了,蛊惑我是万万不能!”
    “既是如此,我便放心。只是此女是狐媚又诡计多端,以我看,是万万留她不得。”韩夫人说着便倨傲地瞥了应小蝉一眼。
    韩昊乾说:“夫人想杀她,我也一样,只是今日朝堂上的情形,你是没看到,这皇上对此女青眼有加……”
    “说了这么多,我看你还是想留下她吧!我可都听说了,”韩夫人道,“皇上在帝师面前已经许下诺言,此生绝不会将此女迎入后宫之中,杀了她,神不知鬼不觉,你又有何顾虑?”
    韩昊乾扯了扯夫人的衣角,将今日隆兴帝见了这女子如何失态一事添油加醋说了一番:“总是要先留她一条性命,等日后皇上彻底地忘记了,再杀她也不迟。”
    韩夫人虽然骄纵,可到底是镇国将军的孙女,自然听说过许多常人所不知道的宫廷秘闻,听说此女与已经过世的宸妃长得十分相像,若如此,还当真是动不得她了。
    “也罢!”韩夫人娇嗔着捶着韩昊乾的胸口,“暂且留她一命。”
    “夫人英明。”
    “你什么时候买了这样一间宅子?我也乏了,扶我进去歇歇。”
    韩夫人发话,韩昊乾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却也只得听从。
    一个名叫秋巧的丫鬟走来,不客气地把应小蝉拖拽起来,推搡着她一起进屋去。
    应小蝉摸了摸头上的伤处,摸到一手的血。
    韩夫人才走进去,看到一个丫鬟从面前走过,眼睛便微眯起来:“你,停下。”
    那丫鬟霎时间冷汗直流。
    韩夫人推开韩昊乾的手,走过去摸了一把丫鬟的肚子,反手便给了丫鬟一个耳光。
    韩昊乾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韩夫人叫人取来白绸,裹在丫鬟腰间,叫了两人一左一右拉紧绸子。
    丫鬟疼得面色煞白,看向韩昊乾,祈求他救下这孩子。
    谁料韩昊乾只是站在夫人的椅子后面给她捏肩,不敢对上丫鬟的眼神,将面庞转了过去。
    丫鬟身下流出一滩血来,将她的衣裙染得触目惊心。
    直到此时,韩夫人方才满意:“来人!把她丢去喂狗!”
    韩昊乾此刻只陪着笑脸:“哪里有什么狗?夫人说笑了。”
    “我说有,就一定会有。”
    韩夫人一拍手,韩昊乾就见两个家丁拉了一只狗过来,这狗身形壮硕,毛发旺盛,站起来有半人多高,龇着獠牙,口水在上下排牙齿间粘连。
    那丫鬟知道韩夫人的手段,知死期将近,巨大的恐惧之下,她不顾失礼,生出无穷力量,推开钳制她的人,连滚带爬地逃着。
    韩夫人使了个眼色,家丁解下狗脖颈上小儿手臂一般粗的铁链,那狗如幻影一般地蹿了出去,将丫鬟扑倒,随即去撕咬她的面庞和胸膛。
    应小蝉眼睁睁望着那狗大快朵颐的模样,丫鬟的惨叫声在院子里回荡,可根本无人敢上前帮忙。
    韩夫人倨傲地抬起下巴,那丫鬟叫得越惨,她心中越是畅快。
    一开始,那丫鬟还是有力气惨叫挣扎的,可不多时,渐渐的,她已经没有了声响,而她的身体已经是不成人形了。
    应小蝉望去,见那丫鬟脸上血肉模糊,露出皮下的白骨来,她心生无限悲哀惊惧,忍不住地干呕起来。
    “哟,这么娇贵?这就受不了了?”韩夫人看到应小蝉一脸强忍恶心的模样,抬手扶了扶头上的珠钗,说道,“倘若你敢有这类心思,下场并不会比她要好。”
    “疯子!都是疯子!”应小蝉的模样从韩夫人的脸上移到韩昊乾脸上,后者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你们当真没有敬畏吗?”
    “哈,敬畏?”韩夫人转头娇嗔着看了韩昊乾一眼,夫妇二人哈哈大笑起来。
    “在这临京城内,除了皇上,鬼神都当敬畏我!”韩夫人自恃是镇国将军最爱的孙女,跋扈至极,她想要做的事,从来都没有人敢说不。
    “你们……”应小蝉想说什么,只是喉头又一阵恶心泛了上来。
    韩夫人见她捧着心口蹙眉的样子,忽地觉得越发地像了。她见过昔年祸国妖妃宸妃的画像,如今面前人真是越看越像那画中人。
    “北燕人,看着就晦气,”韩夫人对应小蝉说,“第一天进门,我想你或许还不清楚什么是规矩,什么是体统,就罚你跪在这照壁前,至于跪多久?那就全凭我的心情。”
    应小蝉咬着下嘴唇,不肯从,家乡亲朋的在天之灵都在看着她,若她如此被折辱玩弄,恐辱没了祖先。
    韩夫人见她不从,大笑着:“动不得你,难道动不得你北燕的那些女官、仆从?原本我夫君是打算叫这些人入教坊司的,可如果你不识相,我有一万种方法叫她们生不如死。”
    应小蝉心底生出一阵恶寒,她见过这女子的手段,不忍牵连其他人,因此虽不愿,却还是只得按照韩夫人的吩咐跪了下去。
    “这就对了。”韩夫人朝身后的丫鬟看了一眼,“秋巧,以后就由你在姨娘身边伺候,可得把她看紧了,若她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没有及时告诉我,我可要拿你是问!”
    那名叫秋巧的丫鬟,身穿鹅黄色的衣裙,眼睛里的眼白占据颇多,看着是个不好相与的。
    秋巧福了福身:“奴婢定不负夫人所托。”
    韩夫人吩咐完事情,才转头对韩昊乾说:“我要吃冰镇了的葡萄。”
    “夫人要,哪里会没有。”韩昊乾上前扶住她,二人亲亲热热地回了齐国公府。
    临出门前,韩夫人还特地回头看一眼应小蝉,她一言不发笔直地跪着。
    纵然姿容倾城又如何,没有倚仗的美人,终究会败得比其他花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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