驷水镇外。
    小个子戳了戳身前的火堆,一边从树枝上取下烤的发黑的马肉,一边冲身旁出神的佩斯说道:“老大,你要不也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有我盯着,还有这些守夜的,铁定不会出事。后面的大战你可不能没精神。”
    说完,他撕扯下一块马肉咀嚼起来。
    马肉的滋味并不算好,加之杀的匆忙,身边又没香料,因此小个子只好将其烤得焦香,增添一些滋味。
    佩斯没有回应,静静的坐在火堆旁,目视着下方的驷水镇和夜景出神。
    他没听斧子等人趁乱攻入城镇的建议,而是在一番思虑后,选择了先静观其变,等待一晚——这场大火来得太过突然和蹊跷,他实在拿不准这究竟是敌人失手打翻了烛台,还是真有人暗中相助。
    战事发展到如今的地步,他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
    何况船只被毁,就算立刻重新征集,他们这群人也很难在及时赶回风息城。
    夜色深沉,寂寥的天空中群星璀璨,佩斯又一次忍不住思念起尤金妮和父亲,为风息城的战争感到担忧。
    或许还没有开战,他心中想到,野民大军的集结总需要时间,但战争不会太远,野民食物将尽,拖延对他们不利。
    明天还是后天?佩斯忧心忡忡,心里唯一的安慰便是野民失去了魔兽。没了那群可怕的畜生,风息城的城墙会坚固不少,只要士兵们能无惧死亡,挡住冲向城门的巨人和攀上城墙的野民,那么他们完全有获胜的可能。
    对了,还得防备隐藏在他们之中的叛徒——北境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叛徒!佩斯恨恨的想到,心中已经确定那人就是巴利特家族,另外或许还有克诺威家族。只有巴利特家族,才在暗中扶持了如此多的佣兵。
    好在父亲对两家早有防备,将他们安排在前线,如果野民攻破城门,他们也难逃一死!而且如今驷水镇的船只被焚,就算对方有什么阴谋,一时必定也难以继续,而等到战争结束,有了证据,便是一个个清剿这群叛徒的时刻!
    忧虑中,佩斯不由想到了上河领、想到了格林和戴维森家族、想到了南境和东境的战争、想到了父亲、妹妹和珍妮……
    ……
    清晨,风息城。
    接连数日的阴雨天后,头顶的阳光重新炽烈起来,太阳一早便耀武扬威的烘烤起了大地。
    尤金妮穿着她的黑色皮甲,在与士兵们一起吃过南瓜汤和烤面包的早餐后,精神抖擞的登上了城墙。
    在公爵的安排下,她身后共跟着十名持盾握枪的家族骑士,如果遇到危险,随时都能将他围成一团,快速撤离——公爵原本打算派二十名骑士,此刻的十人,已经是在尤金妮强烈反对后,公爵一再妥协的结果。
    除家族骑士外,此刻尤金妮身旁还跟随着两名投靠效忠的自由骑手。
    按两人的说法,尤金妮身为贵族小姐,这样的时刻本该与其她贵妇小姐们一起,躲避在城堡之内,而她却无惧危险,和所有北境的士兵一起登上了城墙,抵御野民,他们愿意发誓效忠,以生命保护她的安危。
    原本,公爵并不同意让不明身份的人跟在尤金妮身旁,即便两人身世清白,且以诸神和荣誉立誓,后来是在尤金妮一番软磨硬泡的撒娇和执意要求下,才勉强同意。
    城墙上。
    尤金妮的到来让持枪职守的士兵们纷纷问好,一个个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爱慕和尊敬,大战将至的严肃神情,也难得露出了一丝温柔。
    尤金妮一一回应,稚嫩的脸蛋露出坚毅的神情,明亮的双眼透出鼓励的目光。偶尔她还会开口回应,看着士兵的双眼说上一两句鼓励的话。每每此时,身穿盔甲,酷热难耐的士兵都会有种被凉风吹拂的舒适,心中大战将临的压抑仿佛也都一扫而空。
    尤金妮其实并不擅长这些,她一直以来所接受的教导,从未告诉她该如何在战时鼓励士兵,学城的典籍中,也没有教导贵族小姐领兵作战的知识。
    但她极为聪明,知道该如何发挥自己身份、性别,乃至年龄的优势。而且她曾在上河领的军营内,目睹过亚瑟·图斯特拉与士兵们相处,以及那些规章制度所包含的深刻内容。
    因此,她和士兵们一起用餐,关心他们是否吃得饱,睡得好;每日都四处巡视查看,温和的向士兵们询问职守的状况;让所有人看见克威尔特家族的旗帜,知道她与他们同在;甚至她会在夜晚提着油灯,巡视士兵们的营地……
    东侧战线的指挥权不在她,而在克诺威以及其余几名贵族封臣手中。
    但数日以来,她的这些举动,让无论农奴还是各大家族的骑士,甚至是听到传闻的城中百姓,都大为感动。没人再将她当做添乱的贵族小姐,而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和爱戴。
    “战争就要来了。”
    垛口处,尤金妮举着望远筒,仔细看着前方密密麻麻,如同霉菌般的野民帐篷。
    这支望远筒,是她让人用最好的水晶,按照亚瑟赠送给佩斯那支望远筒仿制的。不止是她,公爵和几名担当重任的封臣手中,也都有这样的望远筒。
    这是个好东西,天气晴朗时,能将数里外的野民营地一览无余。
    此刻,数以十万计的野民已如霉菌般,将风息城从东侧至南侧围住。
    为了赢得这次战争,城内的工匠赶制出了近百架投石车,其中绝大部分都安置在南段防线,由她父亲负责指挥。
    除了城墙后方的投石车,城墙上还安置了三百余张强弩,以及准备了数百桶火油。强弩用于对付巨人,火油则专门对付冲向城门的野民。
    望远筒内,尤金妮看得十分清楚,城外所有的房屋几乎全被野民拆除,木板被做成了盾牌,对方还用马车加上圆木,改造出了攻城车之类的武器。
    除了城内,墙外十余米的距离还布置了大量拒马和壕沟,用以阻挡野民靠近城墙,这些是农奴们用半月的时间完成的。
    魔兽覆灭,鼓舞了所有人的士气。为了赢得这场战争,他们已经做了现在能做的一切!
    只是,最险恶的敌人,并不来自于城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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