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之前,??来自21世纪的聂昭意外穿越,成为异世界新降生的神女【烛幽】。
    这个处处透着古怪、人人各怀心思的世界,她看见仙界的堕落与腐朽,??也看见凡人的挣扎与新生。
    她看见贪欲和野心无止尽地蔓延,也看见渺小而璀璨的星火遍洒大地,??生生不息。
    经过一番审慎的观察和思考之后,她决定这个世界活下去。
    与这个世界的人们一起,??为了更好的活下去。
    ——为了将来有一个“”,他们能没有黑暗的地方相见。
    然而,面对来自承光等一干保守派的强大阻力,??为了更加迅速地推行变革,烛幽选择暂时与抛出橄榄枝的帝合作,却没能洞察那位“老好人”背后的意,??这成为了她第一次遭遇挫败的契机。
    最终,烛幽功败垂成,触及相那一刻踏入帝的陷阱,??一度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不悔心之中【烛幽】的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接下来,是属于【聂昭】的故事了。
    ……
    百前的仙界——
    “烛幽,??你醒了?”
    “……”
    聂昭睁开双,发现自己还活着。
    她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记忆,是妖都祭坛遭到帝偷袭,被身后猝不及防的一剑刺伤。
    聂昭试图还击,但帝显然不如表面一样软弱无能,??而她消耗甚巨、负伤身,终究无法与之抗衡。
    巫黎不惜一切想要保护她,然而因为混沌魔气消散,??他失去了一切力量,被束缚近万的魂魄已无法世停留。
    他像一缕虚无缥缈的轻烟,看得见,『摸』不着,面目和身影都渐渐模糊,她面前消失不见。
    最后他满脸悲愤与焦灼,仿佛对聂昭声嘶力竭地大喊些什么,可惜她的血『液』和灵力流失太多,已经听不清他的话语。
    这便是他们今生的别离。
    ……如,能与他好好道别好了。
    这个念头聂昭心中一闪而过,却也只是短暂的一闪。
    因为,此之前——
    “帝,你这是何意?”
    如今的她和巫黎一样,变成了一缕轻烟般的孤魂,被拘禁一尊形似鸟笼的奇异法器之中。
    而帝一手提着鸟笼,悠然伫立俯瞰仙界的高台之,似非地侧过头望着她。
    聂昭心道:这玩意倒有点像金角大王的紫金红葫芦,可叹她警惕『性』不高,被帝喊一嗓子憨憨地回了头。
    与虎谋皮,焉有其利?
    说到底,还是她对封建统治者的本质认识不够深刻,自以为能曲线救国,先从“开的执政者”手中分得一席之地,宣传革命思想,壮大有生力量,而后再徐徐图之。
    这是差点犯了机会主错误啊!
    聂昭内心痛定思痛地自批判一番后,便重振精神转向帝:
    “帝特意将的魂魄抽离,不远万里带回仙界,应该不光是为了请看风景吧?”
    “自然不是。”
    帝仍是一副儒雅斯文的微,那容像面具一样紧紧粘他脸,俨然已成为一层撕不下来的外置皮肤。
    “烛幽是的左膀右臂、股肱之臣,怎会暴殄物,让你仙界做个毫无价值的摆设?”
    他好像心里感到惋惜,深深叹了口气。
    “若有可能,也不想这样对你。但你似乎媸皇身留了后手,不得不防,免得一不小心让你跑了。”
    好家伙,连不悔心都被他发现了。
    这位“温和懦弱”、“畏首畏尾”的仙界帝君,究竟瞒骗了众人多久?
    聂昭心中冷,开口却还是一派云淡风轻:
    “那敢问帝,找这一缕残魂还有何事?总不至于是缺菜下锅吧?”
    帝不置可否地一:“别这么剑拔弩张,烛幽。与们刚见面时一样,是认找你谈合作。”
    “对了,为了表达的诚意,不如先回答你几个问题吧?”
    “比如说,关于仙界正的历史——”
    “……”
    聂昭:懂,是那个经典环节对吧。
    自以为得手的反派,总会看似走投无路的主角面前,洋洋得意将自己的阴谋和盘托出,然后被光速脸,凄惨狗带。
    只是现的她,好像暂时没法跳起来脸是了。
    当然,对方要自爆她也不拦着,毕竟黑幕这种东西,总归是不听白不听。
    万一今后有用呢?
    帝讲述的“正的历史”,与仙凡两界通用的正版史书相比,可以说是一种近乎滑稽的黑『色』幽默。
    “古时代,灵气遍布整个八荒大地,人人皆可修行,化地灵气、日月精华为己用,强身健,益寿延,施行各种法术。”
    “然而,人力终有穷,道终有定,能够修炼成仙之人万中无一。多数人穷尽一生汲汲营营,结不过是蹉跎光阴,落得个寿元耗尽、孤独老死的下场。”
    “因此,当时实力最强的几大宗门联合起来,寻求‘白日飞升’之法……”
    而他们费尽心机的成,是发现了生长于地脉中枢的大树——建木。
    建木本身并无神『性』,只是受八荒大地的地气滋养,生得格外高大茁壮,泽被一方黎民。
    建木的庇护之下,当地百姓安居乐业,不求仙、不问道,只知酒话桑麻,过着平静而满足的生活。
    直到修士们闯入其中。
    “所谓‘初代帝’,当也不过是个大门派的掌门罢了。若生凡间,最多被人唤一声少爷公子,哪来的什么,什么帝?”
    帝说到这里,勾起嘴角自嘲地了一。
    以所谓的“初代帝”为首,修士们投入无数人力物力,对建木加以炼化,迫使其根系不断延展,深入地脉,源源不断地汲取灵气,再通过树冠送往九霄之,营造出一片与世隔绝的“洞”。
    那便是仙界的原型。
    夺时,窃地脉,取八荒之水土,造一隅之太平。
    仙界灵气充盈,非凡间所能比拟,有脱胎换骨、洗筋伐髓之效。修士们身其中便能获益无穷,一胜过地一,原因皆于此。
    所谓“神族”,即是最早一批夺时以滋育己身之人,以及他们孕育的后裔。
    所谓“仙官”,即是神族将仙界充沛的灵气引入凡人内,通过分享自己掌握的一部分力量,笼络到麾下的“棋子”和“耳目”。
    “只可惜,即使造了这座仙界,当那些修士们渴望的‘白日飞升,寿与齐’,依然没有实现。”
    “自从多前以来,仙界集聚的灵气便一直缓慢流失。烛幽,这点你应该知道吧?”
    对于帝的提问,聂昭报以一声短促的嗤。
    “仙界权柄来路不正,自然没有长治久安的道理。灵气回流大地,滋养万民,不正说冥冥中自有意,不容窃国者安享太平?”
    帝亦不否认:“确是如此。为了维系仙界不坠,历代帝都竭尽全力寻找遏制灵气回流之法,而其中最有效的方法是——”
    “【人心】。”
    “……什么?”
    聂昭怔了一怔,想不到会从他口中听见这个词。
    “君者,舟也。庶民者,水也。”
    帝心平气和地解释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此简单的道理,你以为会不懂吗?”
    “此方道确实不会认可仙界夺时之举,除了唯一一种可能——”
    “这是下人‘自愿’的。”
    “下人自愿接受仙界的统治,自愿信仰、供奉仙神。这才是仙界唯一的存续之道。”
    放到现代语境里,也是所谓的社会契约,或者说政府合法『性』。
    聂昭先是愕然,随即意识到某种令人齿冷的可能『性』,顿时有种反胃感油然而生:
    “所以你重用太阴殿,支持们推行改革,完全是为了收买离散的人心,让仙界能够存续下去?”
    帝一口应道:“自然。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理由呢?”
    “当然,正所谓‘恩威并施’,除了施以恩之外,们也需要一些来自外部的威慑,让凡人们知道,唯有仙界才是他们独一无的依靠。”
    “——比如说,魔族。”
    “原来如此,那便说得通了。”
    聂昭冷冷接口道,“你需要魔族威慑凡人,所以从一开始,你没想过与堕魔者和平共处。相反,你更希望罗浮君之流凡间肆意妄为,让下人心都归于仙界,是吗?”
    帝含拊掌:“烛幽然冰雪聪,一点通。原本还寄望于祖魔混沌,可惜有多事之人牺牲自己镇抚它,有你不遗余力度化它,到头来还是派不用场。”
    聂昭声『色』更冷:“那仙魔大战呢?大战中前仆后继、慷慨赴死的仙官和修士呢?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也不配知道是吗?”
    帝不以为意,语气平静得像讨论牛羊:“这是必要的牺牲。慷慨赴死之人,无论哪个时代都会有,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
    聂昭没有再接话。
    她已经意识到,有意与仙界和谈,不符合帝期望的媸皇和妖都,最后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帝玩弄的手段,说复杂也不复杂,无非是幕后『操』盘、借力力的“制衡”之法。
    他利用太阴殿等一批有志之士治理凡间,赢取人心,奠定仙界存续的基石。
    他利用凡间灵气亏空后诞生的魔族,两头煽风点火,让凡人将神仙视为唯一的倚仗。
    至于承光之类食古不化的遗老,清玄之类百无一用的庸才,还有重华之类自陶醉的恋爱脑,论办正事都是废物点心,但他们能够牵制太阴殿,还能冲锋陷阵对抗魔族,歪门邪道可谓物美价廉,用处多多。
    人造的庭,虚构的神话,绵延千万的战火……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维系这座虚假的仙界不坠,直至万世千秋。
    道不同不相为谋,聂昭已经无话可说。
    但帝对她很有话说:“烛幽,们不能再谈谈吗?只要你承诺保守秘密,作为心腹之臣留身边,可以支持你继续改革,让凡间如你梦想的一般海清河晏,繁荣富足。若你担心承光阻拦,甚至可以将你册立为后——”
    聂昭:“哕!!!”
    “……”
    饶是帝一贯喜怒不形于『色』,冷不防被她简单粗暴地“哕”了这么一声,面子也有点下不来,当即隐去容,寒着脸一振袍袖。
    随着他的动作,只见四面景『色』飞旋流转,从金碧辉煌、仙气缭绕的宫,变成了空无一物、阴风怒号的堕仙崖顶。
    “烛幽,休怪冷酷无情。若你不愿为仙界效力,亦不能姑息,只好将你的魂魄投入堕仙崖,让你雷地火中化为灰烬了。”
    聂昭:“哇,好怕怕哦!”
    帝:“……”
    哇,她根本没怕的。
    他最后一次试图怀柔:“烛幽,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没有你,承光、重华一派势必反扑,辰星殿青阳大限将至,太白殿长庚不喜争锋,而你培养的继承人阮轻罗修为不济,羽翼未丰,根本无力与他们抗衡。”
    “你多来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将短短数间化为泡影。”
    “烛幽,你心系下苍生,当忍心看到他们再次陷于水火吗?”
    聂昭回应他的,是一连串开怀爽朗的大。
    “哈哈哈哈哈哈,帝,日你爹!”
    帝:“?”
    帝:“烛幽,你疯了?”
    聂昭:“哈哈,那可太疯了!不光要日你爹,还要日呢!”
    不等帝反应过来,她便连珠炮一般继续骂道:
    “帝,哦不,大少爷,寻思着你长得挺丑,想得还挺美啊?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野鸡『插』了根『毛』想充凤凰,老鳖背了个壳要当神龟,分是长虫披一身蛇皮,还非要说自己是龙子。你配吗?你配个几!”
    “还立为后,哎唷的,可你给能的!你这么点器量,还要站你后头,几个胆啊这么造作?你立一个试试,分分钟从后头给你攮一刀,你的黑心肝烂肚肠串一串,大火爆炒配孜然,请全下都来吃你的席!”
    “咋的,还瞪?看什么看,没见过骂人是吧?”
    “大少爷,一直好声好气跟你说话,是看你态度摆得正,姿态放得低,瞧着像个听得懂人话的主,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如今看来,可是给你脸了,你可是给脸不要脸,贱得慌啊!”
    “…………”
    帝虽然习惯示弱,但终究还是万人之的仙界帝君,从没被人这么劈头盖脸地痛骂过,不知不觉沉下脸来。
    “烛幽,你——”
    话音未落,只听得“喀啦”一声脆响,笼中聂昭的魂魄忽然光芒大盛,碎了那座精致华美的囚笼!
    原本只是一团灵光的魂魄应声而起,落地化为人形,堕仙崖边回头望向帝,正是目光炯炯、面笼寒霜的聂昭。
    她分已无一战之力,但只是昂首站崖边,便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如同威下最后一座屹立不倒的山岳,战场最后一面飘扬的旌旗。
    “……”
    帝凝视着这个宁死不肯低头的蠢人,向来波澜不惊的心底忽然泛起一丝怒意,从容淡定的脸崩开裂纹。
    她怎么能不低头?
    她怎么敢不低头?
    他一贯城府深沉,自然不会轻易让聂昭看出自己失态,绷住脸冷声道:
    “太可了,烛幽。为了一时的意气之争,你要放任多心血毁于一旦……”
    聂昭没有听他说完。
    她最后抬头向远方眺望了一,只见琼楼玉宇,桂殿兰宫,满星汉灿烂,当是好一派神仙气象。
    白玉京,楼五城。
    君不见城下白骨填丘壑,古来白骨无人收。
    高路远,不见人间。
    那么,她也该舍弃这虚假的神位,回到人间千千万万的生灵中去了。
    帝惊愕的目光中,聂昭毫不迟疑地纵身一跃,如流星逐月,蛟龙归海,毅然投入了无底的万丈深渊。
    直到最后一刻,她的魂灵都怒视着帝,畅快淋漓的声回『荡』于地之间。
    “你道可,那便尽管去!但你须记得,帝王将相终为土灰,恶事必不久长!”
    “火种早已播下,功成不必。总有一,春风会吹遍荒芜凋敝的大地,四海八荒都会燃起熊熊野火,直到烧穿这片虚伪的穹!”
    “的旅程或许到此为止,但你们不屑一顾的‘人世’,决不会此终结——”
    ……
    ……
    ……
    原本,聂昭的故事确实应该到此为止。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本该将她魂魄焚烧殆尽的烈焰,最终只吞噬了其中属于“神”——属于烛幽的部分,并未损伤来自异世的灵魂分毫。
    她此陷入长久的沉睡,直到百以后,另一个名叫“聂昭”的少女从高崖一跃而下,与饱受仙凡虐恋折磨的一生诀别。
    少女即将魂飞魄散之际,忽然感觉到一团温暖的灵力包裹住她,一位陌生的“神女”出现前。
    神女看去困得很,还带着点暴躁起床气,一边抱怨“怎么会有人学跳崖”,一边向她提出了三个选项。
    第一,此放下一切,再入轮回。
    第,神女将她送回崖顶,亲手与误她一生的清玄神做个了断。
    第三,她自去投胎转世,神女会以她的身份回到仙界,让清玄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少女选择了第三个。
    她自问不是清玄的对手,不想再面对他,但也不想原谅他。
    最后,她忍不住问道:
    “以神女的本事,根本用不着问,直接占了的身躯回去便是,何必多此一举?”
    神女先是一怔,认思索了一会,随后坦然道:“因为你面前。既然如此,征求你的意见、听取你的愿望,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还有,别叫‘神女’了。”
    “听取他人愿望的不一定是神仙,也可能是人民公仆啊。”
    “公、仆……?”
    少女正一头雾水,却只见温柔可亲的“神女”忽然正『色』敛容,中隐隐有凛然肃杀之气,一字一顿郑重道:
    “多谢你。发誓,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愿望。”
    与少女合而为一那一刻,她大概会彻底忘记“烛幽”的记忆,作为完完全全的“聂昭”醒来,然后踏全新的旅程吧。
    光阴荏苒,沧海桑田。
    不知那位直到最后都护她身前的大祭司,有没有如他所愿投胎转世,变成风华绝代的美男子,或者光鲜亮丽的『毛』绒绒呢?
    他还会如他所说的一样,记住她的名字吗?
    怀着这么一点微小的期待,聂昭莞尔一,化为一团灵光没入少女内,朝向高邈无垠的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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