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迷醉于班瑟美妙的歌声之中,一些文人则对着绝妙好辞红了眼睛,唯有苏和如坐针毡。
    这班大家也不知道持着什么想法,一边唱着,一边频频瞟向苏和,眼神里仿佛有说不出的故事。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一曲唱罢,几个痴迷文道的人几欲疯狂,要不是还有清醒的好友拉住,恨不得立刻上前掐住班大家的脖子,拷问出诗词的作者是谁。
    班瑟在现场神色各异的目光注视下,款款起身,竟然径直来到了苏和身边坐下,她放下琵琶,轻巧秀气地拿起酒壶斟了一杯酒,举杯齐眉,极为优雅地向苏和敬酒。
    她这般乖巧的模样,引得现场一片哗然,从来珍惜自己羽毛,从来不以陪侍者自居的班大家,竟然再一次亲手打破了自己的规矩。
    相比于此,她说出的话更是让现场所有人瞠目结舌:
    “苏公子文才绝世,竟能写出这种绝世好词,小女子不才,斗胆献上一杯美酒,还请公子赏光!”
    此言一出,文痴们终于坐不住了,惊呼出声:“刚刚这首词竟是苏公子所作?”
    他们惊喜欲狂,眼神中的火热赤裸裸地,仿佛要冲上来扒了苏和的衣服。
    苏和却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监考人,而是自己的崇拜者,于是故作高深地不说话,坦然笑纳了美酒,放下酒杯,小声问道:“班大家从哪里得知的这首诗词?”
    他声音虽小,但现场的人都竖着耳朵呢,现场落针可闻,大家都想听听这首词的来历。
    班瑟举袖折嘴一笑,又是一阵眼波流转,那股子勾人的风情,让苏和一阵心神恍惚。
    她仿佛是个极其体谅人心的性格,知道众人都对此甚为关注,因此没有小声做答,眼神片刻不离地放在苏和身上,话却是像说给在场其他人听的:
    “公子好像不太在乎传扬自己的才名,吟诗咏词也仅限于和朋友之间的交流。不巧小女子在京中有位好友,她可是对公子的才情痴迷至深,偶尔摘抄几首送来,已经让我惊为天人!”
    场中顿时沸腾了,眨眼间就变成了菜市场:
    “这样的绝世之作,只得一首都是上天眷顾,听班大家所言,竟然远不止一首?”
    “太可怕了!难道吟诗作赋,对苏公子来说只是随口消遣一般的小事吗?”
    “班大家!苏公子还有哪些大作?抓紧让大家见识一下啊!”
    ……
    班瑟很满意众人的表现,她接着说道:“苏公子在京城所作,恐怕不下数十首,小女子也只是有幸见识了其中几首,都是不输于刚才的惊世之作!”
    现场再次一片混乱。
    趁此时机,她却贴近了苏和的耳旁,慵懒而迷人的声音轻悄悄地传了过来:
    “只是这些诗词,都是渲染男女情思的立意,没想到苏公子还是一个多情之人!只是你撩拨了人家的芳心,却走得干脆潇洒,实在又有些绝薄情了!真是让人又爱又恨的角色呢!”
    苏和听到她的声音耳朵都痒,更何况耳边的吐气如兰,如同轻飘飘的羽毛拨拉着敏感神经,一个激灵,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下意识地稍稍往旁边侧了下身子,讪讪地回答道:“苏某所作,都是无病呻吟地矫揉做作,和所谓‘为赋新词强说愁’一个道理,断然不是有意为之……”
    班瑟眼神一亮,却是赞道:“‘为赋新词强说愁’?苏公子随随便便就口出绝句,还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苏和心想这还解释不清楚了,他前世就对这种抒情的诗词很上心,剽窃起来自然首先就想到这些。至于撩拨女子情思?天可怜见,他还真没有这想法!
    现在回过味来,李浅茗明里暗里对自己态度暧昧,难道还真是这些诗词带来的效果?
    现场一片起哄声传来,显然大家还不满足,想要班瑟再唱几首。
    班瑟举起了酒杯,却面带歉意,温言软语道:
    “诸位公子,这等好词,正需静心回味才能品尽其中美妙意境,多了反而顾此失彼。小女子手中的几首存词,可是卖弄玄虚的大法宝,日后才能一一放出,要不然没了凭仗,岂不是如同人老珠黄,再也无人问津了?”
    她这番言辞,明明自嘲的意味非常重,配合上娇俏容颜,竟然别有一番俏皮的味道,让人丝毫生不出恶感。
    大家会心哈哈大笑,反而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酒局接着进行,佳人在侧,照顾的无微不至,苏和闻着身边香风阵阵,动作都僵硬了起来。
    这位班大家,哪里是清高,简直就是一个闷骚!见苏和像个雏一般不解风情,越发的步步逼近,身子都快粘到他身上了。
    苏和步步后退,都到了案角处了,心里对这位班大家洁身自好的名声都产生了怀疑。
    “苏公子,小女子可能有些贪心了,不知道能否得公子垂怜,也能赐下一首佳作?小女子在清音小筑扫榻以候,随时等公子驾临!”
    苏和听她如怨似泣的语调,心里直呼受不了,想到这种日常身位端得很高的人,大多都是色厉内荏之辈,横了横心,决定反击一把。
    他装作不胜酒力,往对方身上使劲儿斜了一下,只觉得肩膀处一阵柔软的触感,心猿意马之下差点忘了要说什么,强行定了定神,努力摆出了一副色眯眯的嘴脸:
    “苏某诗词虽然作地顺手,可也不是白给的哦,不知班大家能给苏某什么酬谢?”
    班瑟果然神情一滞,但片刻之间便又换上了柔媚的神色,她好像受到惊吓的小鹿,略一畏缩带着不堪风雨的羞涩,呢喃道:
    “小女子所有的无非于一个‘色’字,今日畅饮,难道苏公子想要明早也听我亲口唱一唱‘今宵酒醒何处’?”
    她欲拒还迎,羞涩中仿佛还带着一触即溃地期盼,脸色登时红润一片,蚊子哼哼一般继续说道:“只是我看公子貌似才是色厉内荏的那位,小女子都说了扫榻以待,恐怕让良情美景虚设的另有其人!”
    这还没完呢,她脸上顷刻间又带上了一丝幽怨:“只可惜小女子‘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厉害!
    苏和心里竖起了大拇指。
    这位班大家果然才艺双绝,顷刻之间便活学活用,把名言名句引用的恰到好处,要放在前世做阅读理解,肯定是个语文高分得主!
    此外她的表情变换之间圆转如意,丝毫不显得做作,这等演技,前世那些流量明星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苏和此时却心下一片通明,他不再躲闪,而是端起酒杯,脸上带上了一股神秘莫测的微笑,美酒一饮而尽,他语气波澜不惊:
    “苏某唐突了,突然想起来醉酒之后少了诸多情趣,改日酒醒之后,定然登门拜访!但愿到时候班大家不要食言!”
    班瑟听他说得直白,眼里媚得都要滴出水来,她此时躬身跪坐,低头不停的捻着衣角,仿佛窗户纸被揭开后不胜羞涩,却是极为乖巧地轻轻点了下头
    虽然知道对方表演的成分很大,苏和还是再次被少女的风情撩动了心神。
    宾主尽欢,这场宴席终于还是在皆大欢喜中落幕。
    苏和成了最大赢家,新作震惊了现场,更是得到了雷州最有名的女子倾慕,成为对方的入幕之宾貌似都是轻而易举之事。
    此夜过后,他的才名必然再上一个台阶,恐怕同时跑不了多出一个风流浪子的称号。
    班瑟离开之时频频回眸恋恋不舍,等到她终于离开了视线,苏和色眯眯地眼神立刻恢复了清明!
    他心中暗想,如果这个班瑟洁身自好的传闻属实,那仅凭才名便立刻痴迷到自荐枕席就显得不合常理!如此说来,她想发设法接近自己,肯定是抱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或者身后有其他力量干涉也说不定!
    当然,如果她真得就是这样放浪的人物,苏和也不介意占占便宜,反正也吃不了亏。
    因此接下来清音小筑是必然要去一探究竟的。
    宾客接连退场,慕容皓是走得最快的那一个,苏和毫不介意他的敷衍,接下来对慕容家的调查反而因此没有了顾忌。
    反倒是楼正新,宴会之上极为活跃,本色出演着纨绔子弟的放浪无形,散场之后却一反常态,神情郑重的来到苏和面前,脸色清明,毫无醉意,拱手说道:
    “苏兄,小弟今日前来得了家父嘱咐,请苏兄有时间务必赏光到楼家一叙,家父说他必将知无不言!”
    苏和大为意外,这个纨绔公子,貌似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
    苏和所关注的,正是两大家族更为高层次的存在,特别是那些资历较老的人。楼家家主打瞌睡送枕头,貌似有自爆家底的打算。
    苏和拱手回礼,点了点头应下了这桩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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