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和回到别院,立刻就开始安排其他人做临行准备。
    说来很是讽刺,这里竟然没有小说里那种纳戒之类的储物用品,一帮修行者出门,就算只带一些干粮和备用衣物,也得大包小包挂在身上,全然没有修行者的飘逸潇洒。
    苏和顾不上吐槽这个,先到编辑部慰问一下属下,并且布置一下自己离开这段时间内的工作思路。
    这段时间以来,太学出身的一帮“见习记者、见习编辑”,很称职的履行着职责,把专刊运营的有模有样。
    苏和一开始就定下的几个选题,成为了固定思路的版块。新人们争相表现,从来没有出现过缺稿的情况。眼下命村里的人已经无法继续接受采访,但吴渊却对那里的每个人都极为熟悉,所以这一块接下来就顺势交给了他。
    吴渊被单独关在一个小院,他身上给人带来厄运的体质已经被大大冲淡,依旧被限制自由,大部分原因还是堪院对他的未来并不放心。被隔离闲来无事,吴渊接到这个差事正好用来打发无聊时间,而且他在龙游县时就做过类似的事情,干起来驾轻就熟,因此描述命村之人悲惨命运的话题得以继续下去。
    给属下们画完大饼,苏和又一头扎进了吴渊隔离的小院。
    一进主屋,苏和便看到正对门口的案上摆了一副肖像,前边香炉上烟雾缭绕,还有三盘糕点充当祭品,活生生一副祭祀已故之人的场面。
    苏和心下奇怪,吴渊父母早亡,故乡远在眉州,难道又有亲人离世的消息传来不成?
    他仔细看了看那肖像的模样,有点面熟,心里顿时有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吴渊听他问起,果断回答那就是苏和本人的肖像……
    苏和看着那简陋线条勾勒出来的肖像,别说,这吴渊到还真有点丹青之力,神态虽只有五分相似,但加上那双桃花眼,可就称得上惟妙惟肖了……
    苏和心里发苦,涩声问道:
    “吴兄,这是为何?”
    吴渊先是作揖行了一个礼,正声说道:
    “以后您直呼弟子名讳就行了,我既然已经将公子视为供奉对象,一日三次参拜,供奉香火应有之义!”
    苏和哭笑不得,再次看着台面上自己的那张“遗像”,发现两侧竟然还竖这两块木牌,左右分别写着:“文才绝世,妙笔生花;情义无双,言出法随。”
    好家伙!竟然还有类似于描述神明特色的启词,真是难为他了。
    正想劝劝他及时收手,吴渊却抢先说道:
    “在命村时,我极力相劝,有我身上活生生地显灵例子,大家对你的神通已然深信不疑。但时间实在太短,最终还是没有再次启发出一个使者。弟子心中有愧,决定余生都要致力于扬公子之名!”
    对方虔诚到如此地步,自己实在不知道怎么劝解才好,或许是眼下星孛的威胁尚未完全去除,他心里到底还是缺了些安全感。苏和心想,算了,今年就由着他折腾吧,一直关在这个小地方,有点精神寄托算不得什么坏事。
    只是这“遗像”实在有点让人心里发毛,好说歹说,终于说服对方换了下来。
    于是苏公子的法相,变成了一支毛笔,正是临摹自刚刚得到的那一杆法器。
    苏和啼笑皆非地从吴渊处出来,路过李浅茗此前的住处,此刻这里早已人去楼空。
    早在跑马场切磋那天,苏和说出即将离开京城游历之后,李浅茗强烈地感受到了身份上的落差。尘世中的地位,在修行者面前不值一提,这种天涯海角快意恩仇的行径,本是她一直向往的经历,对比之下,失落感更加明显。
    于是她很快便告辞搬回了宫中,走时恋恋不舍得的神情,让苏和都有点儿不忍。
    古孝峰此前曾经说过,如果李浅茗继续仗着身上那神蜕,肆无忌惮地影响夺嫡之事,就会果断收回。苏和担心她意识不到这风险,此后还会在李载周围施加影响,因此旁敲侧击地提醒过几次。
    后来见她刻意回避李载的亲近,就知道她已经有所警觉,这才放心了一点。这个姑娘本性并不热心于权力争斗,对李载的帮助绝对是出于血脉相连之情,之前把她带到命村,真切感受一下炼神的神秘与强大,看来是起到了作用。
    要不然真到了神蜕被剥离的一天,红粉转瞬变骷髅,苏和着实于心不忍。周豆豆已经迫不及待,天生不安分的她,好像更喜欢脚步遍天下,做那些行侠仗义的事情。特别是身上的隐患暂时解除后,更是意气风发,时刻都在等着出发的那一天。
    苏和这段时间把精力都放在了她身上,就算现在,每天还要抽出几个时辰帮助她安然入睡。因此不可避免地有点冷落了另一个女子。
    唐裳在大年三十得知周豆豆大胆告白之后,鉴于对方的境遇,并没有表露出什么特殊的情绪。可打从苏和真得找到了解决办法之后,这味道有点变了。
    因此最近她连师兄都不喊了,又改回了直呼名讳,但语调中不像最初那般有距离感,反而更加接近男女平等关系中的正常称谓。
    苏和见她情绪不高,想到确实有段时间没有向她献过殷勤了,实话说,要说跟谁存在某些男女方面的情愫,唐裳是最可能的对象。
    于是他刻意讨好道:
    “这一趟最终目的地是岭南道的雷州,我们不妨旧地重游,沿着之前的路再走一遍,顺便也可以去一趟嘉州,时间上来得及,在那里可以多待几天!”
    唐裳见他讨好地神色甚为明显,却假装不知道,点头说道:
    “你说了算,我没意见!”
    她在这个世上,只剩唐刃一个亲人,打小形影不离,半年多不见要说不挂念那是不可能的,于是话里到底还是多了一点喜悦之情。
    苏和果然讨了个欢心,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听周大姐高兴地说道:
    “哥哥果然心细!我还想着是不是要回去拜祭一下先父,你竟然连这都想到了!这也太体贴了吧!”
    苏和苦着脸说道:
    “是!是!我差点都忘了这一茬了……”
    唐裳板着脸,见他一脸尴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细腻,满室生春。
    在府里住了好几个月,琉冉早就发现这两个女子对苏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平常面上姐妹情深,实际上一直在暗暗较劲。她此时也站在旁边,见两人又在勾心斗角,看着苏和一脸窝囊地夹在中间,心里实在难以理解。
    这些美丽的女子难道都是缺心眼?
    这个苏和,不就是长得俊了点?满嘴花花,一看就是个轻浮好色的东西!
    就算他的确有点本事,可这也不是到处沾花惹草的理由!更何况他现在左右都不想得罪,低声下气地哄着两个黄毛丫头,实在是没有男人气概!
    琉冉眉毛上扬,很是不屑。转眼见苏和在斜着眼看她,神情捉摸不定,心里一紧,以为对方又有什么坏心思,忍不住开口说道:
    “你想干嘛?两个美女还不够你忙活?皮痒了还想招惹我?”
    她这段时间已经摸清了苏和的性子,有色心没色胆,嘴上豪言壮语,其实真要送上便宜让他占,他反而跑得比谁都快。
    果然,听到琉冉大小姐生猛地发言,苏和讪讪地别过了头,先是嘴硬一番:
    “你都说她俩是美女了,在她们面前,我哪有心思顾忌你这干巴巴的黄毛丫头?”
    然后立刻转移话题:
    “向师弟好像前些天就做好了准备,咱们这一路不入大城,少不了风餐露宿,倒也不必刻意捡个清早出发。我去他院里看看,要是没有其他事情,你们收拾好了直接到院门口集合,咱们即刻出发!”
    他说着便要出门,却在门口处朝琉冉使了个眼色,后者不情不愿地跟了出来。
    出了门,琉冉便一脸警惕地问道:
    “什么事?这一路上我不会给你惹麻烦,你这是想要提前再显显威风吗?”
    苏和脸色沉了下来:
    “你最近好像越来越放肆了,是不是想尝尝古老头设下的禁制什么滋味?没错,我是想警告你一声,这次出门,队伍里的其他人都是我极为看重之人,我不允许有任何的风险存在。因此你要是有什么坏心思,最好提前透露一下,我宁愿违背古老头的意愿,也要把你扔在京城。”
    实际上,到现在为止,就算好几次惹苏和生气,他也从来没有动用过那种禁制。
    琉冉对禁制的存在从来没有质疑过,只是这只靴子一日不落下,那种未知的恐惧就更上一层,因此她现在极为敏感,呛声道:
    “理应担心的是我才对!你们亲亲我我的,关键时刻只有我这个外人可以抛弃,你敢说没有存过牺牲我这颗棋子的念头?”
    苏和郑重地回答道:
    “只要守着规矩,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会把你当成队友看待,不会让你去做探路送死的棋子。”
    琉冉听他说得如此直白,神色一愣,再也不争辩,心里倒是安心了不少。
    这姓苏的别的不说,说到做到的名声好像不似作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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