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渊虽说是在吩咐宫婢,眼神却一直都盯着‘萧洛泱’,看到‘萧洛泱’气的发抖,便又愉悦的笑了。
    “皇兄!你做什么护着她!”萧漾气愤的跺了跺脚。
    萧渊斜睨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怒其不争。
    “安阳,朕同你说过多少次,凡事都要思虑周全,莫要被旁人牵着鼻子走。你要知道,容貌过甚的女子在大萧是锦上添花,可在匈奴,那就是催命符。”
    萧渊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恶毒的话。
    西北的匈奴一族生性残暴,族中文化更是与大萧大有不同了,他们有的共用一妻,甚至有的上位者还会将身边的女子赏给下属玩弄,女子在他们眼里无疑是轻贱的。
    因此,容貌越是上乘的女子,可能过的越凄惨。
    萧洛泱感觉自己这具身体在控制不住的发抖,似乎不只是这具身体在颤抖,连灵魂好像都控制不住的发抖。
    她以前就听说这安阳公主嫉妒心强,却没想到长大后更为恶毒!还有这四皇子,旁人皆是称赞他温润如玉,不争不抢,没想到这人的芯子也坏透了。
    还没等萧洛泱在心里多骂几句,眼前的一切都化为了泡影,像是流沙一样消散,然后又聚集起来。
    却是又换了个场景,看这破败的宫殿,似乎是在冷宫外。
    “孔书,我只有你了,我打算明日就出宫,去哪里都好,便是做个庶民,也好过被那兄妹二人送去匈奴和亲。你……愿意同我一道吗?”‘萧洛泱’有些忐忑。
    那孔书皱了皱眉,问道,“皇宫戒备森严,你怎么出得去?”
    “你不用担心,我认识林嫔身边的赵嬷嬷,曾经对她有恩,她答应会带我出宫,她们这些嬷嬷有时会为主子出宫办事,我明日便办成随行的宫女混出去。”
    这种事情怎么能大大咧咧的告诉别人?萧洛泱简直恨不得飘出来扇这个壳子几巴掌!把她抽醒!
    她一看这个孔书就不像是什么好人,说不定这边同他一说,他转头就告密去了。
    而萧洛泱的这个壳子却还陷在爱情里不可自拔。
    她见孔书不回答她,有些失落,却还是强自镇定的说到。
    “如果你不愿同我一起也无事,毕竟此行凶险,前路未知……”
    “你别多想,你明日就在城外盘龙寺的那片桃林等我,等我去找你。”
    ‘萧洛泱’很是感动,同孔书商量好细节便回宫了。
    事情果然不出萧洛泱所料。
    第二日,‘萧洛泱’成功混出了皇宫,来到了盘龙寺的桃林,可是她最终等来的却不是孔书,而是萧渊和萧漾……
    再后来,‘萧洛泱’最终也没能逃脱和亲的命运。
    而萧洛泱的灵魂也一直被拘在这个壳子里,这些年她看到了许多她在深宫中见不到的事情。
    她几乎和这副躯体融为一体,但她还是控制不了这副身体,就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旁观者,只是每当情绪失控,她也会感同身受,大约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几乎有些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外来者。
    她就这样一直作为一个正真意义上的感同身受的旁观者一样,看着这个‘萧洛泱’在匈奴艰难的活着,直到她三十一岁那年……
    她终于知道当初那个疯女人为什么说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这种话,为什么一定要让她记起那些前尘往事,她的确不该忘记!大仇还未得报,怎么能忘!怎么敢忘!
    大萧元明十六年,也就是‘萧洛泱’和亲匈奴的第十五个年头。
    北凉国以摧枯拉朽之势吞并了周边一众小国,颇有一统天下的气势。
    而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匈奴。
    匈奴王呼延赞是个自负大于能力的人,他并不打算臣服于北凉,于是御驾亲征,却不想连连溃败。
    人有时候大约就是这样,自己没有能力,往往还最是容易迁怒身边人。
    呼延赞连败几战,面子里子都过不去,便听从小人谗言,说萧洛泱是个灾星。
    其实呼延赞也知道这个说法毫无道理,但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不过一个女人,自然舍弃了就舍弃了。
    萧洛泱这些年虽然在匈奴过的不好,可到底没有像其他匈奴女子一般同时服侍多人,这种事情,萧洛泱是绝对不会做的,如果当真走到那一步,她宁可死!
    她虽三十有一,可她底子好,即便上了年纪也别有一番风味,所以这些年觊觎她的人还真不少。
    她先前吃过几次亏,差点让人得逞,便长了记性,每次都能堪堪避过灾祸。
    可这一次,却不是她凭借一些小聪明就能够逃脱得了的了。
    因为这一次——她被呼延赞亲自下令贬为了军妓!
    这个消息对她而言,无疑是五雷轰顶,不亚于当初被孔书背叛,不,甚至可以说是更胜一筹。
    她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她不过就是想要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好好活着,为什么连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愿望都不能实现!
    她本想自尽,却被喂了软筋散,药下得重,让她连咬舌自尽的力气也没有,只能任人鱼肉。
    连她身边最后的一个侍女,为了护住她,也惨遭杀害。
    她感受着那些恶心的匈奴人一寸一寸抚摸她的肌肤,恶心得恨不能现下手里有一把刀,同这些人同归于尽!
    泪水早已流干,连哭的余地都没有。
    如果说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么这稻草未免有些过重了。
    她的眸子里早已没了光,只剩下一片麻木,还有刻骨的恨意,连心脏都像是被仇恨的双手攥紧,在一步步被肆虐的恨意吞噬。
    她突然就想起了她的母妃,那个永远心胸阔达的女人,好似别人做什么都不会怨恨。
    虽然她对她母妃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可有一句话她一直记着,那是她临死前说的话,她说,“阿泱,永远不要让仇恨来成为你活下去的动力,否则你的人生未免太可悲了,别让自己成为复仇的刀刃。”
    她一直记着,所以她母妃死的时候,她没有恨,被下旨和亲匈奴时,她也没有恨,甚至孔书背叛时,她亦不曾恨过……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啊!凭什么好人老老实实的活着,却抵不过旁人一句谗言!凭什么好人总是没有好报,而坏人却可以遗害千年!凭什么世道不公她还要忍气吞声!这究竟是个什么道理!
    她不甘心!若有机会……她定要化为厉鬼,将这些恶人一起带入十八层地狱!
    营帐里的油灯烧尽了最后一滴,灯光逐渐暗了下去,这大约就是世人所说的……油尽灯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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