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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源小区的花间小径有些凌乱,有些名不副实。零星的几株菊花、茉莉花、一串红夹杂在很久没有修剪的矮冬青中,唯有暗暗浮现,显示它们的存在。小径很短,只有100多米,舒子真和宁武林还没走几步,就到头了。
    5年的时间,太漫长了,这100多米还无法消解两人之间的陌生和隔阂。两人默契地折过来往回走,转身的时候,两人的目光碰在了一起。这还是两人在两个人相处时第一次相视。两人视线一对上就躲闪开了,但是在对上的那半秒钟,有火花闪耀了一下,带着锥心的刺痛熄灭了。
    还得感谢善解人意的谷采宣,刚才在楼上半真半假地把他们俩推出去:“该说的该报道的都广而告之了,接下去你们下楼私聊去吧!”
    那一刻马一铭和李倩的表情很不爽,但他们还是顺水推舟地出去了。
    “这几年,你辛苦了。”舒子真开口道。如果她不开口,宁武林似乎不会开口。
    “我不辛苦,易行让你受苦了!”他说。
    两人又沉默下来,往前走。鞋底踩在稀疏的树叶上,发出窸窣的声响,像两人此刻的心情,细碎不成节奏。
    “你,怎么可以隐藏了整整五年?”舒子真虽然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但话里还是透露出怨尤。
    “我是想,以最好的我出现在……大家面前。我说过我是个很爱面子的人。”他解释道。也许他也意识到这番解释的苍白无力,所以低到几不可闻。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你不仅仅是个好面子的人,更是个……残忍的人!”
    他一声不吭。他的脚步略向左斜,一朵枯萎的花被他踩在脚下。
    她又道:“难道你不知道‘物是人非’这四个字吗?”
    他说:“我不愿现身,就是不想影响你……现在的生活。”
    “你以为不会影响?”
    “我以为我可以永远隐藏下去。你不知道,一个人藏得久了,他就会不想出来,他会害怕见人。尽管他非常强烈地想见人,想见你!”
    “想见我?”舒子真心里刺痛,许许多多东西向她奔涌而至,“我们在巴黎,你其实就在我们身边,对吗?在巴黎爱墙跟踪我们的是你!在对面宾馆偷窥我们的,也是你!”
    “是。”他低声道。
    “在仓库里袭击夏何峻的,也是你吗?”
    “是我。”
    “那又为了什么?”
    “我不想让他查探出更多的事情,再查下去他当时就会戳穿尹士厘公司的秘密,还有我的秘密。”
    “那个时候,你还有必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吗?”
    她突然联想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如果那个时候宁武林曝光了身份,也就是说她知道了姜永就是宁武林,那么,她和夏何峻之间的关系会有变异吗?
    他的回答似乎回答了她的问题:“我说过,我不想影响、干扰你现在的生活。”
    他接下去的话进一步表明了他的态度:“夏何峻很……不错,你们俩在一起很合适。”
    他的这句话,有些突兀和生硬,有特意表态的意思,为他和她今后的关系划清了一道分界线。
    话音刚落,两人之间有些微妙和尴尬。
    有些殇痛和悲戚,甚至有些绝望。
    绝望中又有些轻松。
    感情的事,就是这么复杂,说也说不清楚。
    舒子真甩甩头,放松语调问道:“你呢?”
    “我?”他一开始不明白她何所指,随后道,“我,是一个没有过去、不知未来的人。”
    “你留下来吧,易行鞋业交到你手上才是最好的归宿。”
    “子真,谢谢你这几年辛苦打拼,毫无保留的付出,才把易行鞋业保持到现在,我父亲如果泉下有知,也会感激你!易行鞋业已经和你交融在一起,你才是它真正的主人。我从来没有想过还会和它发生直接关系,易行鞋业是文州的传统企业,它的身上流转着文州精神,子真你与它是高度契合的,你的血液里就流淌着文州精神的精髓,只有你才配和它在一起。”
    “你太高看我了,我,什么也不是!什么也做不好!”她羞愧地道,她犹豫了一下,说出自己的打算,“我其实是想乘这个机会,放下易行,把它交给杨弘开。”
    他沉默着走了几步,缓缓道:“这件事你自己决定吧,我不发表意见,办企业是很辛苦的事,要牺牲很多,你也该有你自己的生活了。”
    “你真的不想过来易行了?你真的放得下?”
    “我还能过来吗?”他说。
    她没有注意到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深切的悲痛,她也没有真正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
    直到后来事发,她才明白他的哀伤和无奈。
    当时
    她误解了他的意思:“你以后会和马一铭在一起吗?”
    他讶异地道:“你怎么这么说?”
    “我从她眼里看得出来,她还是那么喜欢你。她一直很喜欢你,现在她终于可以追求到自己的所爱了。”
    宁武林苦涩地一笑,没有说话。舒子真察觉到了他稍纵即逝的表情:“这里面有没有隐情?”
    宁武林笑说:“没有那么多隐情,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摊开在阳光下了,没有秘密。”
    “真的没有秘密了?”
    他想了想,望着她:“有秘密,肯定有!”
    “还能说吗?”
    “你还是这么好奇,舒子真。”他笑了一下,甚至想伸出手指头刮一下她挺直的鼻梁,“好吧,再说一个跟踪的秘密。那个曾被你们抓进派出所的年轻人,也是我雇佣过来保护你的。”
    “啊!”舒子真轻呼道。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寸头青年的怪异行为。
    那时马奔腾被刺死,舒子真却被判无罪释放,马一铭放出风声,要替父报仇。宁武林通过一家保安公司物色了寸头青年,暗中保护舒子真。看上去似乎寸头青年一点用都没有,跟踪她们还被识破,实际上他暗中神不知鬼不觉地阻止了意图对舒子真不轨的三拨人马,包括在北京时的几个人。
    “包括在电影院里剪掉谷采宣?那又为何?”
    “他说为了给你们提个醒,引起你们的警惕。我为此狠狠地骂过他,让他不要胡来。”
    宁武林,你一个人躲在幕后,怎么搞出这么多事?我却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为什么直到今天才告诉我?舒子真在心里呐喊道。
    “除了这,你还有没说的吗?
    “有。”
    “能说吗?”
    “不能。”他说。
    “为什么不能?”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更好。”
    他的目光漂移不定,他的视线不敢跟她对接,她无法全部读懂他目光中蕴含的内容,却能感觉到他的忧郁、无奈和哀伤。
    他站在她身边,明明真实地存在,但为什么她却感觉那么遥远缥缈?
    不知为什么,她心中大恸,眼泪抑制不住地奔涌而出。她把脸埋在自己摊开的手掌心轻声哭泣。
    他犹豫了一下,伸手一揽,把她揽入自己怀中。
    她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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